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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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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公主府走水后,因着新的府邸未曾修葺,公主便被拟安安排进了以前住的柔和阁。

    同时拟安在公主身边安排了许多近侍守着,唯恐她再一次做出出格的事。

    祁和元年九月初,柔和阁前藤萝遍布,绿荫枯黄,果实熙攘。

    朝会后,我与陛下共同前往柔和阁探望公主,一路无言。

    “陛下万安,见过帝师大人。”

    守在柔和阁外的近侍朝我们行着礼,见拟安进柔和阁,又急忙上前解了锁。

    柔和阁里,公主忧然坐在窗边,眼眶上覆着白纱,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姐。”陛下轻声唤着,楚国公主微动,浮桑福身行礼:“陛下。”

    “你下去罢,朕与帝师陪公主说一会儿话。”

    陛下命令着,浮桑退下后,陛下走上前去扶着公主坐于圆桌旁。

    我坐于陛下下首,依旧不语。

    “皇姐,可是好些了”

    陛下温声问着公主安康,公主却道:“你怎不杀了我”

    “你是朕皇姐,朕怎会杀你,纵然犯了天大的错,你也是朕皇姐。”

    陛下侧身去看公主的眼睛,遂命了太医前来诊治。

    此时也正是太医前来为公主复诊的时辰,遂也顺道而来,将公主眼眶上的白纱解去后,轻声问道:“公主,可看的见了”

    公主摇头,太医取出细针扎于公主头颅,半晌后,又取下银针,换了白绫上了药膏缠于公主眼眶处。

    “公主应当多出去走动,才有利于视力恢复。”太医缓缓说道。

    陛下点头,令太医退下后,又与公主耳语几句后,便也离去了。

    近来政事繁忙,虽拟安并无处置楚国公主一事,但总有大臣上书。

    养心阁偏殿,拟安翻着奏疏,许是越看头疼,竟恼怒的将奏疏扔在地上。

    “放肆!”

    我见她如此恼怒,从椅子上移了下来,低身捡起地上的奏疏。

    奏疏上写的是:“祁和元年,七月初,帝师许氏笼络旧臣,恐有谋反之意。陛下应及时派遣大理寺调查,收监许氏。”

    “师父看仔细了”拟安问我,不知喜怒。

    我合上奏疏,将其放在桌案上,又随手从一堆奏疏中抽出一本,去翻看。

    “七月底,帝师进洛府,见洛少傅,与少傅言论约两个时辰出。”

    “九月,帝师游于□□,与楚国公主言论政事不合而出。”

    我合上奏疏,抬头迎着拟安的目光,却不知有何言语。

    “收监吧。”我缓缓道出一句,并不想为难于她。

    “师父是什么样的人,拟安自是明白,只是师父凡事也当注意一些。”

    我愕然,去看她时,她已埋进了那堆奏疏里。

    处理完时,天色已经渐晚了。

    “呀!今日忘了学琴了。”

    拟安惊呼,遂命人去唤欧阳才,又着手去后殿换了梨白长衫。

    出来时,见我还在这里,她又道:“师父还有何事么”

    我摇头,便请辞离去了。

    出来时,凑巧碰到了欧阳才,今日他穿的是石灰圆领衫,发戴软幞头,幞头下有两翼,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摇晃。

    他身后跟了数名近侍,与我打了招呼后便朝着养心阁内殿而去。

    我驻足回头去看时,拟安正站在养心阁前等着欧阳才,她拉着欧阳才急道:“老师,快来。”

    “陛下莫急。”

    直至他们进了内殿,我才回神,在我身侧的内侍道:“这几日,陛下与欧阳先生走的可近了。”

    我点头,再走几步便出了养心院,我让内侍止步,便自己离去了。

    几日后,朝堂有人接连上了几道札子,却是言明楚国公主私逃楚府一事,引得众臣各怀鬼胎议论颇多。

    “依臣看,私自逃出府未必是楚国公主一人主意吧。”

    我扭头去看说话的那人,正是曹明光的三子曹奇瑞,这曹奇瑞想来不会说什么话,如今出来挑起此话,定是有人受益的。

    我看曹明光挑眉的神色,便是猜出了。其实这事按理说早已过去了好几个月,拟安也曾下旨不许议论,此番说出来……

    坐在龙椅上的拟安只是淡淡的看着,也并没有发话的意思。

    “这事已经过了许久了,不知小曹将军这时提出这事儿是什么意思”武官队列中,有人故作疑惑姿态与曹奇瑞一唱一和。

    “启禀陛下,臣认为楚国公主幽禁期间私自出府,为太湖引来无妄之灾,应罪加一等。”曹奇瑞出列说道。

    “陛下,楚国公主虽是私自出府,但太湖一事,早年便有异动。而且楚国公主纵然私自出府也没有那本事儿前往太湖罢。”

    “臣倒是觉得,太湖一事,流民暴动,丽泽战乱,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罢。”

    “王大人此话是何言楚国公主私逃楚府难道不应该知罪引起太湖战乱不该问责”声声质问对着这站出来说话的人,王安冷哼一声,道:“曹太令如此急着定楚国公主的罪,是想急着给自己拉垫背还是想掩饰什么”

    曹太令一听王安这话,不禁笑着,我急忙拉过王安,朝着他摇头。

    这曹氏此番提出楚国公主私逃出府,无非就是想强行让陛下治我罪,堂上谁人不知公主是我带出去的。

    我缓缓走过去,直视着他的笑意,我缓缓道:“曹将军莫要引火自焚。”

    流民□□,二虎之死,丽泽战乱,敌军抓走拟柔公主,自然是与他们脱不了关系的。

    私通敌人,想必是罪及诛九族吧。纵然是陛下的外戚又如何?

    当即小曹将军曹奇瑞便怯弱了下去,可曹氏又是怎甘如此,只见曹明光走了过来,对我冷笑着。

    “引火自焚许帝师,这话本相也赠予许帝师。”

    “陛下,老臣以为楚国公主私逃出府,陛下应当将其削职派往封地。”他对着坐在龙椅上的拟安说道。

    曹明光此言一出,拥护他的大臣则是三两附和。

    拟安正了正身子,似要开口,我举着手里的笏板勾腰道:“启禀陛下,楚国公主是臣带去太湖的,论罪也该论罪臣。那一事,与公主无关。”

    耳畔又是一阵议论,这时正巧殿外的古钟敲响了,原来已经至了下朝时候。

    “既是如此,帝师既然能违抗朕的命令假传朕口令将楚国公主私自带出府,那么也应当明白罪该是有多重吧”

    依大宋律,假传口令罪当伏诛。而私自带着楚国公主逃出,便是罪加一等了。

    朝会后,我被带去了有司,昏暗的有司牢房里,鼬鼠窸窸窣窣,螳螂在地上爬来爬去。

    正在我闭目养神间,黑暗的牢房迎来了一抹光亮,走来了一名走卒,手里提着饭盒。

    原来竟然是吃饭的时间到了。

    他将那饭碗放在桌上,随后又端出了几盘菜,看这菜色想必也是新鲜的。

    “许大人,请。”

    “多谢。”

    随后他便去了别处,我看着这满盘珍馐,是怎么也下不了口。

    因而狱卒来收盘时,疑惑的看了我好几眼。

    “可是怎了”我问他。

    他摇头:“没……没什么。”

    “对了,楚国公主如何了”

    楚国公主虽然住在柔和阁养病,但曹明光与杜銘生逼得也有些紧。拟安虽有心护她,也难免不从心。

    那狱卒思虑半响道:“听闻只是被褫夺了封号。。”

    褫夺封号

    那么看来情况还不是太差,我道了声谢后,他便下去了。

    “听说师父不肯吃饭”牢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走来的是拟安,身后跟着几名提着食盒的近侍。

    她自顾自的走了进来,拿过那近侍手里的食盒,打开后,端出了里面的饭菜。

    “陛下万安。”我缓缓起身,然而还未站定,身子便已经软了下去。她急忙扶着我,并命令他们将我扶着坐在床边。拟安转身去端起一碗米饭,走了过来。

    “不过几日未见,师父又是瘦了。”她将碗递了过来,低头看我,和我说着。

    我抬眸看她,不知她意欲何为,只见她秀眉蹙起,我终究是接过她手里的碗,简单吃了几口,便递了过去。

    “师父可是在生拟安的气”她见我不和她说话,遂问着我。

    我摇头,她又道:“拟安说过,师父要什么,拟安都可以给。那一日,是拟安的不是,下来后,拟安也在想,只是未能找着机会与师父说清楚。欧阳先生也只是拟安寻来授琴艺的……”

    “臣知道。”

    “朝上舅舅提出皇姐的事,也不是拟安授意,只是拟安想瞧师父的态度。拟安心悦师父,师父应是知晓。拟安不在意师父的身份,也不会在意别人如何想,在意……”我见她越来越失态,我打断道:“陛下!”

    我拂去她的手,道:“自臣是陛下师父那时起,陛下与臣情分便紧紧定格在师生。上一次,臣已经说明了,陛下怎的还不醒悟。陛下对臣的仁厚,臣感激不尽。可臣是陛下的师父,也只是陛下的师父。欧阳先生臣瞧了是极好的人,与陛下年龄相仿,也是合适的。”

    “那拟柔皇姐呢难道师父对拟柔皇姐也只是师生情分吗父亲呢父亲待你这般好你与父亲是清白的”拟安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滴在我的手上,再也止不住。

    “先帝于臣是君主……是……,楚国公主……”

    我的声音越来越弱,好似已经难以反驳。

    那一刻,我感觉胸下的那颗滚烫跳的越来越急。对于拟安质问我的话,许是连我自己也是不明白的。

    甚至,我有一种想要去解释的冲动。

    须臾,我按住心下的遐想,伸手去擦着她的眼泪,唤着她的闺名。

    “安儿……”

    忽然的温柔使她转而抱紧了我,埋头在我胸前,嘤嘤哭着,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只能由着她。

    “师父……”

    我从未想过,拟安居然会对我心悦也从未想过,原来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那抹烦扰便是人世里的情。

    拟安从小便是对我极其尊重的,许多次也因着我而惹得曹后生气。

    我终是看懂了别人,却是看不懂自己。

    我摇了摇头,似要将那烦恼甩出去般。我将她从我怀里拉了出来,温声道:“拟柔公主是臣的学生,臣对她也仅仅只是学生之情,陛下父亲曾将拟柔托付于臣,陛下也是明白的。而陛下也是臣的学生,陛下对臣好,是臣之幸。身为宦官,臣能得陛下尊敬,是臣之幸。但是臣也只是宦官,是陛下之师,望陛下能明白。”

    “臣也从未敢生陛下的气,只是陛下在深夜来到臣的宅邸唯恐会受人非议,百官进谏。臣自是死不足惜,唯恐有损陛下英明。”

    “陛下……并不是别人给予你的好便是爱慕,陛下可明白臣对陛下的好,只是陛下是臣的学生,陛下如同臣的孩子一般。若是臣的好让陛下以为臣是爱慕陛下,那么臣万死难辞其咎。”

    我拍了拍她的手自顾从床上缓缓下了来,颤颤退了几步,朝着她叩首下去,知她早已泣不成声。但是我依旧说着:“陛下是宋氏女帝,是宋氏臣民的君父。虽有陛下舅舅扶持陛下,若陛下圣德有损,多番忤逆曹将军,恐陛下有忧。朝里郝大人,宋国公皆是可用之人,陛下可着重提拔。”

    “至于……臣……”我抬眸去看她“臣不足陛下挂念,陛下与公主,确实是陛下适合为帝的。臣无悔。”

    “师父……”她含泪看着我,我不忍再看,对着守在那里的宫娥道:“送陛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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