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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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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傻子》by百户千灯

    晋江文学城首发。

    第十四章

    傅斯岸讲得没错,舒白秋没说完的后半句,正是这些。

    当年舒雨巷遭逢变故,舒老爷子去世后,彩石轩更是趁火打劫,恶意以低价强行收购了不少玉石珍品。

    现在彩石轩引以为傲的十大镇店之宝中,就有不止一件,都曾是舒雨巷的珍藏。

    只是,舒白秋不清楚。

    傅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

    舒白秋被发顶的手掌揉得微微怔愣,他张了张唇,正想说什么,却没能出声。

    因为倏然间,傅斯岸的手落了下来,温热有力的手背掩住了舒白秋的唇。

    男人的目光也望向了门外。

    有人要进来了吗?

    舒白秋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注意力被转移,乖乖地没有出声。

    少年体温微凉,略显薄白的唇瓣比脸颊的触感更软。唇肉贴在劲瘦有力的手背上,被微微压陷下一点柔软至极的弧度。

    好似再亲昵不过地裹住了手上怦然突跳的筋络血管。

    傅斯岸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停了一瞬。

    几秒后,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没多久,房门果然被推开,潘连走了进来。

    “哎呦,不巧,市里今天就要来人看展会的进度,我可能得先去接待一下。”

    潘连搓了搓手,又叫了另一个经理进来。

    “这样,让小刘陪着,你们在这儿随便逛!”

    “不用劳烦,我也该回医院那边了,多谢潘叔款待。”

    傅斯岸自然不会真的在这儿久待,找了个傅老爷子的借口,便礼貌告别。

    “行,那我也不强留你们了,替我向老爷子问个好。”

    潘连说着,又叫人进来,将三件贺礼的防护罩拆除,打包放进礼盒中。

    潘连先离开,彩石轩的人也很快带着三个装好了礼物的礼盒回来。

    “这三件宝贝,还请您过一下眼。”

    刘经理笑呵呵道,像是怕客人不好意思,他还主动介绍。

    “这是我们彩石轩的规定,一定让客人确认安心。”

    经理还退后半步,示意客人请便,举止体贴,且态度自信。

    “这也是我们彩石轩能走到今天的底气。”

    三个礼盒都被递到了傅斯岸的手边。

    一般像这种客套场面,也不会有人细看为难。

    只不过,傅斯岸并没有大略扫一眼就直接点头。

    他反而将三个礼盒一一递给了身侧的舒白秋。

    舒白秋原本在安安静静地假装摆件,见东西递过来,也略微有些意外。

    不过傅先生这么做,舒白秋也就配合着,和人一起逐个看过了一遍。

    东西的确没什么问题,翡石对佩和墨翡方牌都是原件。

    这两

    个原本也不算什么难得的珍品,只不过近年来翡价飞涨,连之前少有人问的墨翡都能被炒出高价,这两件贺礼目前的市价也算是可观。

    而最为珍稀的那件南红,也同舒白秋的记忆别无一致,细节都一模一样。

    舒白秋的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一秒。

    他太久没见过爷爷的作品了。

    舒白秋今天戴了针织袖套,大半指节都被柔软的羊绒护住,只露出一点白皙细长的指尖。

    少见的,他没有抵触直接碰触,而是指尖微动,轻而又轻地触在了南红的表面。

    少年碰得极小心,只在池潭边的花瓣上蜻蜓点水地一下抚过。

    像微风拂过舒展的花尖。

    但轻浅地碰到了这一下,舒白秋的指尖却微微一顿。

    面上,少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他照常将第三个礼盒也递还给了傅斯岸,还抬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经理正在吩咐人去找提袋。

    见经理没看往这边,舒白秋微微倾身,靠近了身侧的傅斯岸,轻声想和人说什么。

    但少年还没开口,一旁的刘经理突然凑近,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舒白秋还未反应,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穿过腰侧,揽进了薄香幽淡的怀抱中。

    低冷的声音在少年头顶响起。

    “他不喜欢别人突然靠近。”

    傅斯岸抬眼,冷淡问。

    “站远点可以吗?”

    经理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傅斯岸会先发制人。

    男人的口吻听着礼貌,却已然透出了明显的不虞。

    还透着莫名的威慑力,压人屏息。

    “抱歉,抱歉。”刘经理赔笑后退,“是我唐突了。”

    舒白秋埋靠在傅斯岸的怀里,听着退开了距离的经理连声赔不是,又找补着缓和气氛。

    他仍被男人的手臂圈揽着,没需要抬头去应对。

    少年的长睫很轻地动了动,睫毛尖簌簌地蹭在对方立挺的领带上。

    他的颊侧刚才还轻轻硌过男人的领带夹,落下一小片金属的微凉。

    不过旋即,舒白秋就垂眼看了看。

    圈在他腰侧的修长大手曲起指节,漫不经意似的轻碰了一下舒白秋的腕侧袖套。

    舒白秋微微抿唇,淡粉的

    薄唇被压出一抹软陷。

    他的指尖动了动,手掌隔着袖套贴靠在傅斯岸的手上,裸白的指尖轻而小心地探碰进了男人的衣袖中。

    舒白秋读懂了傅斯岸的示意。

    他很小幅度地,一笔一划,在傅先生的手背上写下了刚刚想讲的内容。

    【03假】

    那件南红贺礼是假的。

    彩石轩趁去掉防尘罩时掉包了物品,现在送出的只是一件赝品。

    舒白秋是在人手背盲写,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清楚。

    不过很快,就有一点力度隔着袖套在少年的掌心划过了

    一下。

    是傅斯岸弯指,用指节回应,示意了解。

    舒白秋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指尖的点点虚麻。

    他太久没这样主动碰过谁,尤其是直接贴触别人的皮肤,过分敏感的指腹都生出了微许的本能反应。

    傅先生的手背温热紧实,相比舒白秋的指尖有些灼烫。舒白秋描划时还碰过男人腕侧的青筋,指腹清晰感知到了皮下血管的有力搏跳。

    这对舒白秋来说,都是太过分明的陌生体验。

    而且虽然舒白秋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刘经理的目光似乎还若有若无地盯着他。

    被注意到了吗……?

    紧接着,会客室房门突然被推开,潘连爽朗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对了,这儿还有三张鉴定证书,要一起给你们的。”

    潘连的口吻依旧热情,并无异状。

    舒白秋却因为他的去而复返,脊背微僵。

    不是说去接待客人了吗?

    舒白秋没动,他大半张脸还埋在傅斯岸的怀里,只有露出的一小片侧颊和薄白的耳垂,显出了几近透明的苍白感。

    但下一秒,他微凉的掌间却传来了一阵稳而有力的暖热。

    “手还觉得冷?”

    头顶忽然响起低磁的询问声。

    舒白秋的手被抱着他的傅斯岸隔着袖套握住,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冷就在我这儿暖一下。”

    傅斯岸没再和彩石轩的人客套周旋,他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来,淡声向潘连示意。

    “小秋累了,我先带他回去。留步。”

    潘连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似乎惶惶然蜷缩在傅斯岸怀里的孱弱少年,咧开一个笑。

    “好。”

    轮椅被属下拎走,傅斯岸直接抱着人离开了。

    潘连推辞过一句之后,也没真去送。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潘连那满是横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虚浮的笑。

    刘经理试探着问:“老板,您看……?”

    “看什么?”潘连哼笑,“不就是真傻了,虚的跟个小鸡崽似的,大声说话都能把他吓丢半条命。”

    “是是。”刘经理连声附和。

    舒家这小儿子的表现,的确是怯懦呆愣的小傻子无疑了。

    潘连又哼了一声:“看这个傅家老大能装多久。”

    他看向窗外,会客室在一楼,能直接看到一层的出口。

    傅斯岸的身形再度出现,怀里仍然还有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他居然当真一路抱着人走下了楼。

    好像真把那个小傻子当宝贝似的,没肯丢。

    舒白秋被抱走,等到出了彩石轩,他就被傅斯岸换了一个姿势,从横抱变成了面对面的托抱。

    这个姿势让少年能更轻松一点,可以自己把脸埋在对方的颈间,不需要应对旁人的视线。

    但舒白秋其

    实并没有放松多少。

    他安静着,呼吸轻浅,反而在隐隐担忧。

    自己认出假货的事……是不是不该暴露?

    彩石轩的人或许并没有怀疑,毕竟那仿造的货品看起来的确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无意间伸手去碰,舒白秋第一眼也没有从外观上看出破绽。

    但傅先生呢?

    一直等到走出彩石轩,走到停车区。舒白秋也没听到傅斯岸开口问他,为什么确认那是假货。

    明城今天大抵是降了温,室外的冷风吹得舒白秋耳尖生痛。

    一片沉默的静寂里,舒白秋又忍不住在想。

    这又会不会是傅先生设的局?

    看自己是不是真傻,还是只在假装对翡石一窍不通?

    没人说话,只有车门被打开的声音,舒白秋被抱放在车厢后排,男人也俯身进来,坐在了他的身侧。

    汽车开始平稳行驶,就在舒白秋以为这周遭的安静会更久的持续下去之时,他的下颌微微一热。

    傅斯岸伸手过来,长指捏住舒白秋的脸,将人转了过去。

    “……”

    傅斯岸皱眉。

    舒白秋的脸颊冰凉。

    少年气息低弱,唇色苍白,比披落的斗篷更显出纯粹的雪色。

    他的鼻尖都没有多少薄粉,只有圆盈盈的眼睛点了抹颜色,润而碎亮。

    好似也起了一场不安的薄雾。

    傅斯岸低眸看他,很快松了手,转而把舒白秋斗篷的兜帽拉起来,给人戴好。

    “还好吗?”

    蓬松的长绒蹭在舒白秋的颊侧,让本就单薄孱弱的少

    年看起来更小了一点。

    舒白秋点点头,示意没事。

    他习惯性地想隐藏自己的状态,连目光都提前挪开了,安分地垂下去。

    但头还没点到一半,舒白秋的下颌就被重新捏住了。

    男人这次隔着脸颊两侧的兜帽捏住他,许是有了缓冲,力度都微微更明显了一分。

    舒白秋微怔,就见对方低下头来,似是保持了刚刚在会客厅里防窃听的习惯,说话时还和会同他离得很近。

    “脸色这么白。”

    毛绒绒的帽檐遮住了舒白秋的视线,被圈限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傅先生英俊无澜的眼睛,更明晰地感知到那靠得太近的镜框上的微微凉意。

    男人的嗓音听不住情绪,只问他。

    “——怕潘连,还是怕我?”

    舒白秋一顿。

    他没想到傅斯岸这么轻易将人看透,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地说破。

    舒白秋本能地想摇头,不过还没等他回答,颊侧的力度就忽然挪开。

    男人伸手过来,指腹很轻地在舒白秋鼻梁上蹭了一下。

    温热而轻缓。

    舒白秋微微睁圆了眼睛。

    “……?”

    “有东西。”

    傅斯岸淡声解释,指腹轻捻,给

    舒白秋看指间的一根细软白绒。

    舒白秋忽然被这话题分了心,又听男人开口。

    “无论玉石、珠宝,我对这方面的生意都不感兴趣。”

    傅斯岸转回了正题,嗓音并不冷硬。

    “如果你对医科或者医疗制药产业有兴趣,可以找我。”

    他看着舒白秋,说。

    “术业有专攻。”

    舒白秋的眸光动了动,雾津津的眼睛隐约变得明澈。

    眼前人说的话听起来平淡寻常,却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底气。

    舒白秋想起麻医生叫傅先生“老板”,那家保密严格的私立医院或许的确有傅斯岸的股权。

    他又想起月榕庄的经理还曾专程前来致谢,说董事会主席的病多亏了傅先生给的药物,作为回报,傅先生早已是酒店的终身贵宾,在全球各地的月榕庄都享有vic服务。

    刚刚的话,傅斯岸也态度明朗,全无遮藏。

    或许,他是真的只对医学感兴趣。

    舒白秋想着,又听傅斯岸说。

    “至于玉石,这是你的领域。”

    舒白秋长睫轻动,抬眼看向对方。

    男人也正平静坦然地看着他。

    舒白秋常常看起来安静木然,实际上他却比旁人更为敏锐。

    少年一直在竭力感知,规避风险。

    他努力想活下去。

    所以现下,舒白秋也听得出。

    傅斯岸的话不是图谋,不是诱骗。

    而是有着对舒白秋而言,极为陌生的信任。

    ——“这是你的领域”。

    至于为什么能认出假货的事,傅斯岸没问,但舒白秋隐约已经听懂了。

    对方默认了这是他爷爷的藏品,他一定认识。

    舒白秋很轻地点了点头。

    傅斯岸并没有挪开视线,仍看着人。

    舒白秋的面色薄白,唇畔的血色尚未恢复,一张脸蛋还是很像冰晶堆出的漂亮雪人。

    但他的眼下脸颊却有一道薄红,不长,却色艳,被雪色肌肤衬得尤为显眼。

    傅斯岸扫过两眼就发现,那是自己领带夹的长度。

    少年刚刚被抱进怀里,颊侧不小心蹭到了那边。

    傅斯岸的领带夹并不算尖锐,是最简洁低调的一字夹。

    但舒白秋的皮肤薄而皙嫩。

    实在太容易被留下印痕。

    傅斯岸又看过两眼,道:“但诊疗也是我的领域。”

    男人放轻了声音,并无威迫,只低声问。

    “不要对医生隐瞒太多,好吗?”

    舒白秋微怔。

    这话说得坦然诚挚,没有人——至少在舒白秋这漫长的三年里,没有人曾这样对他讲。

    舒白秋渐渐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在傅先生面前,没有像对其他人那般佯作哑声。

    因为傅先生对他,只像对待一个普通人。

    傅斯岸并没有把他当成傻子看待。

    “嗯。”舒白秋点头,轻声,“谢谢先生。”

    他和傅斯岸的距离依旧很近,点头的时候,脸颊还在动作间无意蹭到了男人的手指。

    不过傅先生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收回手。

    他的指腹反而像是更前一寸,蹭按在了舒白秋的唇畔。

    舒白秋回神,眨了眨眼,就觉唇间被很轻地擦过一下。

    男人似是在评判,阐述的嗓音依旧淡然。

    “还这么凉。”

    说完之后,傅斯岸才收回了手。

    舒白秋想了想,认真解释:“刚刚吹了风……等下应该就没事了。”

    傅斯岸原本在看他,闻言忽然抬起了一点视线。

    墨沉的眼底,还有尚未藏下的笑意。

    少年听了他的话,真的在认真回答。

    “嗯。”

    傅斯岸低眸,将怀中人的蓬软的兜帽稍稍理正。

    他不

    吝夸奖与回应。

    “那就好。”

    从彩石轩回来的车程并不算短,不过为了预防疲惫与晕车,傅斯岸并未多问什么,只让舒白秋好好闭目养神。

    直到回到月榕庄,回到温暖熟悉的空间,傅斯岸才重新问起了彩石轩的事。

    “彩石轩是怎么低价从舒雨巷强购的藏品,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舒白秋蹙了蹙眉,说,“当时年纪小,我只记得十岁的时候,爷爷看一件高古玉的时候走了眼,赔了很多钱,导致家里的状况开始不好。”

    “那时候,彩石轩的人就找来了,压价收购了一些藏品。”

    舒白秋将当年的事大致讲了一下,傅斯岸一听,就直觉舒爷爷被骗的事不太对劲。

    虽说“神仙难断寸玉”,但以舒家的行事作风,理应不该是这种孤注一掷押上巨额赌注的冒进风格。

    舒老爷子八成是被设了套。

    不过在舒白秋面前,顾及少年心情,傅斯岸暂时先没有提起这个猜测。

    “我十一岁的时候,爷爷染病去世,家里的店也关了,在爷爷的葬礼上,潘连还当面对我们讲……想收购舒雨巷。”

    舒白秋说着,又蹙了蹙眉。

    “但是后来他们具体收走了多少东西……我确实记不太清了。”

    “好。”傅斯岸点头。

    外界的传闻都说舒家接连出事后,舒白秋经受过巨大打击,今天在彩石轩,潘连也曾对此事无意中提及。

    或许,舒白秋的记忆的确受到过影响。

    傅斯岸并没有勉强,反而道。

    “多谢你帮忙。”

    他清楚。

    愿意和自己讲这些,对舒白秋来说已经足够多了。

    “……?”

    舒白秋听了,却略显茫然,他帮了什么忙?

    “你帮我发现了思路。”

    傅斯岸道。

    “彩石轩绝对有问题。”

    傅斯岸翻过舒雨巷的资料,也知道从舒老爷子打眼到去世,中间的两年时间,舒雨巷已经行事低调,却还一直在被同行打压。

    不过之前的信息收集重点都在舒白秋被收养之后,对前期尚没有那么详细。这是后续可以深挖的部分。

    前事暂且不提,傅斯岸讲起了现在的彩石轩。

    “看今天的情形,彩石轩应该是和傅记有私下合作,不然不可能送这么多贺礼。”

    傅斯岸之前就知道傅山鹰夫妇要去挑选贺礼的事。上午,医院传来了消息,傅老爷子的情况不太好。傅斯岸清楚这种程度会下病危通知书,已经猜到了傅山鹰的行程肯定会被耽搁。

    所以傅斯岸才利用许飞提前拦住了许云衣,换成了自己上门。

    傅斯岸的本意是带舒白秋公开露面,于婚前宣告伴侣,顺便也看看彩石轩的目的。

    结果,他不仅发现彩石轩的目的不纯,还察觉出,潘连对舒白秋的态度也不太对劲。

    “他们或许不仅要私下合作,还有意要利用舒雨巷来做文章。”

    傅斯岸道。

    “而且,可能不只是打着舒雨巷的旗号来卖玉石这么简单。”

    让各有企图的两方能这么轻易地达成合作,八成会有更明确的巨额利益。

    “彩石轩备了三样贺礼,原本要傅家挑选一个,这应该是某种暗语,预示一种私下约定好的选择。”

    只不过因为傅山鹰夫妇没来,反而是傅斯岸上门,彩石轩才换了方式,将三个全给了他。

    “原本送一个,就只是结婚贺礼。现在彩石轩送了复数,按既往的规矩,傅山鹰应该会立刻回礼。”

    傅斯岸解释得很明晰。

    “这种回礼,也能表达一种选择。”

    舒白秋听得有些意外。

    傅先生似乎很了解生意,对这种行业内从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讲的隐秘规则都一眼看透。

    而且他讲这么细,也没有瞒着舒白秋。

    似是察觉了舒白秋的目光,傅斯岸看了看他,说。

    “我做医疗行业,包括医药研发和器械核心材料。”

    男人抬手碰了下眼镜,并指捏了一下自己高挺的鼻梁。

    “那些行业里的人精,可比这烦多了。”

    舒白秋眨了眨眼。

    他听出这不是威迫或炫耀,反而透过只言片语,看出了一点傅先生真实的烦神与枯燥。

    傅斯岸重回正题:“彩石轩送假货,可能是不想割肉送正品,觉得为了生意,傅记哪怕发现也不会撕破脸。”

    “也可能是他们对自己造假特别有信心,觉得不可能会被发现。”

    他问舒白秋:“你觉得那件南红,其他人能看出是赝品么?”

    舒白秋斟酌了一下,说:“我是看雕工发现的。”

    虽然赝品的模仿极为相似,但真和假就是会有区分。

    “这种人工作品,就算是3d打印,仿造得一模一样……也会有刻痕的区别。”

    不过这点的前提,是基于舒白秋对雕刻与原作的了解。

    “如果其他人,只看料子的话……这件南红的外表的确没什么破绽,手感也很近似真品。”

    已经

    能造假到这种程度了么?

    傅斯岸微忖。

    这是个大问题,不过,也正是个突破点。

    不论如何,彩石轩制假售假,都已是板上钉钉。

    敢在贺礼时往外送,就代表着他们的这套把戏平日里早已玩熟了。

    舒白秋最后道:“如果真要判断,可能需要送去机构做材质鉴定,才能确认。”

    他说完,就见傅斯岸像是忽然被提醒了什么。

    男人伸手,从贺礼的提袋中翻出了彩石轩最后赠送的那三张证书。

    傅斯岸扫视了一遍,而在此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并未遮盖,屏幕上清晰显现出了来电的名字。

    傅山鹰。

    “我去处理一下。”傅斯岸起身,“你先去休息吧。”

    舒白秋点头,外出大半天,少年的眉眼间的确有疲倦。

    等他回卧室,傅斯岸才去了书房。

    傅山鹰的电话响了太久,已经中断一回,但又打了过来。

    傅斯岸接起来,就听傅山鹰直接问起了贺礼的事。

    看样子,傅老爷子已经没什么大碍。

    傅山鹰让傅斯岸把贺礼带回去,被傅斯岸直接拒绝了,说没空。

    “我待会儿约个同城,闪送过去。”

    “不行!”傅山鹰不同意,“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送?”

    傅斯岸没给过月榕庄的详细地址,出于面子,傅山鹰也不想巴巴去儿子那里拿。

    他出了个折中的主意:“你要是真没空,就让苏越去取。”

    傅斯岸同意了:“可以。”

    傅山鹰那边还有事,匆匆挂了电话。不过听得出,比起之前的恼羞气急,今天的通话,傅山鹰已经算是满意。

    显然,他觉得,苏越已经得到了傅斯岸的认可。

    毕竟苏越也曾是苏青的人。

    傅斯岸的生母苏青在病重之前,一直是傅记的副总经理兼财务主管。

    而在苏青去世之后,继任这些职务的人,就成了许云衣。

    许云衣之前曾是傅山鹰的秘书,在和傅山鹰结婚、掌握财务大权之后,她就把苏青留下的人手全部踢出了傅记。

    苏越原本也该离职,但傅记内部对许云衣的做法抱怨声实在太大,苏越最后就被当做现任管理大度的证明,留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从傅记的总店被发配到了分店。

    之后,苏越还一路做到过分店店长。

    也正是傅斯岸之前约他见面的那家北芒分店。

    苏越做事的确还算是稳妥,他带着

    保镖到约定地点来取走贺礼后不久,就向傅斯岸发了安稳送达的确认信息。

    而且,半个多小时后,苏越还去而复返,专程来找了尚未离开的傅斯岸。

    “傅少,傅董刚刚给彩石轩选了回礼,已经派保镖送过去了。”

    苏越说着,还拿出了那件回礼的详细信息。

    那是一只翡石耳瓶,虽然种水不算上佳,却是前朝的宫廷物件,不仅是翡石,更是古董,还保有了完整的宫廷落款。

    论起当下的市价,这一件更抵得上彩石轩两件贺礼的价格。

    苏越介绍得很详细,他说完就发现,傅少并没有意外的神情。

    苏越正有揣度,就听傅斯岸说。

    “有劳苏助告知。”

    男人屈指点了下桌面,向桌边的金属罐略一示意。

    “正好有些闲茶,不嫌弃的话,苏助拿着吧。”

    他们约的这处见面地点是一座茶庄,会以茶为礼也正常。

    苏越并未过分推辞,道谢收下茶罐后就先告辞了。

    傅少拿东西给他,应该也算是暗示了接纳他的态度吧?

    苏越想着,走出包厢后,他打开茶罐看了一眼,却倏然顿住。

    茶罐没有封口,里面装的却是一个未拆封的茶包礼盒。

    最关键的是。

    这盒茶,居然是蒙顶黄芽。

    苏越的孩子正值小升初,下学期就要择校,因为理想学校的名额太抢手,苏越不得不提前打探关系。

    而他准备拜访的人,正巧喜好茶叶。

    对方还是蜀城人,最爱的正是蒙顶黄芽。

    苏越探听到这些消息就花了不少功夫,而且蒙顶黄芽又不像那些大热的名茶,只要花钱就能轻易地迅速买到。

    尤其是高品质的礼茶,更难寻觅。

    近日来,苏越找了不少渠道都一无所获。

    就连眼下这家茶庄,苏越也特意来问过,确认了是没有的。

    但傅斯岸送的这一罐,不仅是品质极好的新茶,需要以克重计价。

    还是完好的礼盒装。

    看见如此贵重的茶礼,苏越的第一反应是惊喜,但紧接着,冷汗就爬上了他的背脊。

    ……这可能会是单纯的凑巧吗?

    苏越这时才想起,无论是傅山鹰的回礼,还是自己特意前来的汇报。

    傅斯岸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如果不是巧合……

    难道这一切都在傅少的预料和安排之内吗?

    苏越并没有为此事思考忐忑太久,因为紧

    接着,就出了更大的动静——

    彩石轩被查了。

    有人实名举报,彩石轩所售玉石的鉴定证书作假。

    他们在私开证书,伪造国标。

    而且这条举报信息跳过了明城的翡石协会,直接送到了国家珠宝玉石行业协会那里。

    消息曝光之后,通

    知也是自上而下,责令明城的行业协会迅速清查。

    这种虚假的鉴定证书,在业内其实也算是一种常见的造假手法。

    但彩石轩的问题是,他们实在太过胆大包天了。

    彩石轩的证书直接仿造了国家鉴定的证件模版来用,他们又提前打点过了省内的鉴定协会,让省协以国标不归他们管为由,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十双眼。

    结果这事被捅到了国珠协,自然是一查一个准。

    而彩石轩所面临的,还不止是业内的一次清查。

    年内国家为了复苏旅游经济,推出了不少政策,近来更是在严查强制消费与虚假宣传。

    作为知名的旅游城市,明城本就是被关注的重点。

    彩石轩又一头撞在枪口上,更是被直接当成了典型。

    短短一天时间,就有诸多媒体闻讯而来,再加上视频号的跟风海量传播,相关舆论迅速发酵。

    彩石轩在全国共有十六家分店,经此一事,连同总部在内,所有门店货品都被一一查验。

    就连彩石轩花了不少费用,刚刚运营起来准备线上带货的官方账号,也被直播平台以违规为由,永久地封禁了。

    苏越再度前去找傅斯岸时,后者刚从珠宝店内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

    一旁的保镖拿着装戒指的锦盒,苏越愣了一下,这时才反应过来。

    傅少是刚刚选完结婚戒指。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密集,苏越一时间险些忘了周末要举行的婚礼。

    但显然,傅少没忘。

    还对这件事相当上心。

    傅斯岸把怀里的人抱放进车里,自己却没有进去。

    车门关好,傅斯岸单手按在车顶,微微倾身,对车窗内的少年说。

    “按时吃饭,东西不用看那么急。”

    舒白秋乖乖点头。

    他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今天没坐轮椅出来。只是在外站得久了,身体重心不自觉有些偏移,还是被敏锐的先生看了出来。

    最后又被抱出了店。

    少年侧身靠近车门,趴在车窗边,挥手和先生再见。

    傅斯岸垂眼看他,看少年轻轻挥动的手。

    天气渐冷,舒白秋今日戴着一双未分指的针织手套,绒绒可爱,轮廓圆得像小动物的柔软爪垫。

    苏越在不远处等着,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虽然见过舒白秋的照片,真正看见本人的正脸时,却还是难以避免地被漂亮到惊了一瞬。

    不过他更没想到的,却是傅斯岸与舒白秋的相处。

    看着车边的傅斯岸,苏越甚至隐约有些怀疑。

    傅少其实很想上手去捏一下。

    不然怎么一直盯着人手套看?

    傅斯岸又说了一句“早点休息”,才终于把车放行。

    男人转过身来,身廓挺卓,面容俊冷,已经没有了那种让人恍惚以为是错觉的一瞬柔和。

    “苏助。”傅斯岸看到了苏越,略一偏头,“上车谈。”

    苏越跟着傅斯岸上了另一辆车,开车的是傅斯岸的随行助理。苏越坐在副驾驶,见傅少没有回避之类的指示,便直言道。

    “傅少,潘总来找傅董了。”

    彩石轩经受这么大的动荡,潘连自然火冒三丈。他暂时没能查出缘由,就把账算在了傅山鹰头上。

    毕竟彩石轩经营多年,近日来唯一的变化,就是和傅记合作。

    “傅董也没有忍让,他说这么齐全的举报资料怎么可能是一两天写出来的,肯定是潘总之前得罪了人。而且举报者的登记身份也是省外游客,和傅记没有任何关系。”

    苏越顿了顿,又说。

    “他们在傅董的办公室里吵了一个多小时。”

    傅斯岸坐在后排,神色无澜,单用一根长指撑抵着下颌。

    闻言,他的眉梢微微扬了扬。

    这两个人都是洪亮的大嗓门,对骂起来肯定很吵。

    像一双棋逢对手的高音大喇叭。

    “潘总最后摔门走了,说以后求着他也不会再来。”

    苏越说。

    “不过刚刚,我们又收到消息,市税务局的人去彩石轩了,听说也是接到了举报。”

    傅斯岸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

    “办假证,还少得了做假账么。”

    男人的面色依旧漫不经心,全无意外。

    他的话,也让苏越心底的猜测被印证。

    无论揭露鉴定造假、还是清晰专业的税务举报,都是傅少的手笔。

    再无其他可能。

    甚至就连那些嗅觉敏锐、争相前来报道翡石假证一事的媒体,背后或许也有隐形引导与推波助澜。

    对傅少的手段,苏越之前还有心惊冷汗。

    见得次数多了,这才没几天,苏越竟是有了一种“果然如

    此”的慨叹。

    如果说鉴定造假的揭露,暂时还只是品牌名声的受损。

    那税账重审,就真是釜底抽薪式的动骨伤筋。

    彩石轩被查税,之前以售假所获的大笔资金必定也会被重点关注。

    玉石行业一向需要大额的流动资金,这一下,基本等同于将彩石轩的现金流完全斩断。

    再加上造假风波,彩石轩近来的生意也被搅黄,必定元气大伤。

    不过……

    苏越欲言又止。

    他在这个行业内工作多年,清楚彩石轩不只靠成品销售,还有生产与原料端。

    虽然这次彩石轩显而易见地会有巨大损失,但以业内多年的动荡经验来看,彩石轩或许还不会彻底关门。

    只要有原料生意,彩石轩就有机会能继续苟下去。

    若是他们缓了过来,日后的报复肯定会更厉害。

    想到这儿,苏越忽然一顿。

    他望向后排的傅斯岸,男人已经展开了手机的折叠屏,在

    看新的邮件。

    傅斯岸的淡然无波,更让苏越不由得猜测——

    难道这就是傅少的目的?

    如果彩石轩倒闭,就是他们咎由自取。

    如果彩石轩没倒,缓过来后反扑更狠,那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潘连记恨上的傅记。

    一招绝妙的借刀杀人。

    苏越不由有些恍惚,自从傅山鹰接手了傅记的管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甚至就连当年披荆斩棘开辟家业的傅老爷子,苏越都忍不住觉得。

    与其相比,傅少本人更为狠辣利落。

    那么……

    苏越不由好奇。

    彩石轩是怎么得罪了傅少,才招来了灭顶之灾?

    舒白秋回到月榕庄,吃过饭,就去了书房。

    虽然傅先生和他说,“东西不要看那么急”,不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舒白秋还是没有耽搁。

    舒白秋从书房里拿到了傅斯岸留下的平板,端正地摆放在面前,郑重地打开。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这种数码产品了,滑开屏幕时都用力很轻,透着生疏与小心。

    这个平板是加密设置过的,无法接入互联网,只能与固定的几个账号联络,所以不存在令人揪心的试探与风险。

    这些在把平板留给舒白秋用的时候,傅先生就讲明了。

    彩石轩被举报的事,舒白秋也知道了,傅斯岸并没有瞒着他,还请了他去线上看彩石轩的藏品。

    因为鉴定证书造假的事,彩石轩近来的成品买卖都受到了限制。不过他们可能会冒险私下偷卖,用以收款回血。

    这件事,傅斯岸也已经差了人去盯着。

    找舒白秋也是为这个,要请他看看库存中有哪些昂贵的珍稀藏品。

    之前,彩石轩为了运营直播平台的网店,将不少藏品信息进行了数字化录入,连立体的三视图都很清晰。

    倒是因此方便了傅斯岸。

    彩石轩用的也不是独立服务器,数据库很快就被破解了,里面的信息直接被传送到了傅斯岸的平板上。

    舒白秋还没考虑要不要表现出自己能看懂,傅斯岸就和他说。

    只看曾经和舒家有关的藏品就可以。

    舒白秋能认出来就认,认不出来也没关系。

    这次并不是为了一网打尽,而是傅斯岸觉得,当年彩石轩强行收购舒雨巷的藏品,购入手续就不一定合规。

    如果能翻出几个贵重物件,就可以当作重点去收集证据。

    傅斯岸说这些事时,讲得并不算很细。

    他平日习惯了下命令,而不是阐释。

    但舒白秋一遍听完就点了头,示意清楚。

    或许也还有些尚不了解的盲区,但少年已经准确地提炼出了自己要做的事。

    舒白秋第一次用平板看藏品时就做得很好,也很专注。

    所以之后才有傅斯岸的提

    醒,让他不要看太多太急。

    这次在书房,是舒白秋第一回独自操作,他也没遇到什么问题。

    不过这台平板还不断会有新的汇总信息递送进来,舒白秋翻页的时候,一不小心,误点到了信息提示。

    瞬间,一整页的新弹窗跳了出来。

    舒白秋对平板的操作到底是不太熟练,他想关掉这个页面,却意外地将其放到了最大。

    页面上显示的是一些被收集的舆论信息,抓取的都是即时的最新评论。

    评论都与傅斯岸相关,最近最热门的内容,自然就是彩石轩被举报的事。

    这个舆论页面里,就有人猜是傅斯岸的手笔。

    说傅大少要搅黄彩石轩和傅记的合作,就像之前他得罪顾家一样。

    顾一峰的家人已经到了明城,但最先遭殃的并不是傅斯岸,而是傅家。

    顾家最有利的报复,也是最先冲着傅记来的。

    这消息后面还跟着不少相似评论,许多人觉得,这位傅大少的每个举动都别有用意。

    他的举止看起来莽撞轻狂,却并未对自己真正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

    反而都报复在了傅家身上。

    表面

    看起来,是傅大少被傅家利用。实际上,却可能是傅斯岸利用了所有人。

    包括那个要和他结婚的对象。

    这个页面,舒白秋只为了找到关闭按钮而粗略扫了一眼,并没有不礼貌地多看。

    即使他知道这些言论,也没觉得有什么。

    傅先生利用婚事扫除障碍,并没什么不妥。

    舒白秋也在尽力配合。

    他觉得以对方的气度,和这些天来的相处,有事的话,傅先生是可以商量的。

    等一应事情结束,自己也好能干脆地被放走。

    只是舒白秋的动作生疏,他的手上还带着可触屏的薄款手套,操作还是有些影响。

    一不小心,他不知碰到哪里,屏幕上内容变化,成了另一组讨论。

    舒白秋努力想关掉页面,却无意间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那部分还被他不经意地放到了最大,整个屏幕都被明晃晃地填满了。

    有言论在讲,傅斯岸肯定也在利用舒白秋。

    傅斯岸这么急着结婚,就是因为色心。

    那个小傻子可以顺便欺负,还不用担心怀孕。

    还有人恶意评论。

    【八成就是图他漂亮,用他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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