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清洗
滨海第一看守所。
栾小忠已经被羁押超过24小时了，从一开始的轻松和不屑到现在的惶恐不安，这24小时对他来说简直比一年都难熬。
就算他再狂，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他爹是市局局长，整个儿滨海警方可以说都是在他老爹的一手掌握之下。
即便是刑警队的大头目，刚过去不久的春节之前还来家里走动。
可是，现在自己却被关了，且一切跟父亲有关系的人都没有露面。
一丝不详的预感浮上栾小忠的心头。
被毒品刺激过的神经由兴奋冷却下来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空虚和恐惧。
父亲可能出事了，这是栾小忠想到的最大可能。
否则，他不认为滨海警界中有谁能有这样的胆量公开跟自己父亲叫板。
自己溜个冰怎么了？圈子里谁还不知道是怎地？
可现实摆在眼前，他被绳住了。
这个张海涛是谁？他是什么来头？老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没有任何人跟他联系，他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
在羁押室里，栾小忠疯狂地喊叫，大闹，希望有人过来，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人来搭理他。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不通。
父亲一直是他最崇拜的人，在他的眼里父亲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小时候，因为父亲是警察，是他在小伙伴最中引以为豪的。而长大之后，父亲的权利又能带给他他所想要的一切。
在滨海黑白两道都游刃有余的父亲，栾小忠根本不相信父亲会出什么事。
但诸多的细节都在指向一个结果，一个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咔嚓”
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很细微，但是在静谧的羁押室里，那一丝响动落在栾小忠的耳朵里，无异于一声雷鸣。
有人来了。
不过，待看清来人之后，栾小忠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不是父亲，也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警方的人。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进了房间后，他还冲为他开门的警察点点头以示感谢。
“五分钟，快点。”
“好。”
当房门被关上之后，中年人坐到了栾小忠的对面。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寒暄客套，那中年男人的脸上古井无波，就像在陈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们答应了栾局，会保下你，明天会有人对你进行审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隐瞒，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按照你目前的情况，持有毒品，聚众吸毒加上扰乱市场秩序和几件人身伤害，会被判十到十五年，不管怎么判，你都需要认罪，在你进去三个月之后，会有人给你申请保外就医。”
那人话一出口，栾小忠的脑子“嗡”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是谁？我爸怎么样了？”栾小忠急声问道。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现在是上头直接发话，谁也保不了他，三个月后你出来，会有人安排你去国外避避风头。”
“是谁……是谁在搞我们？”
中年人眉头微蹙，说道：“这些年你们在滨海搞的有点过了，碍了上头的眼。”
“是那个姓杨的？”栾小忠显然忽略了对方的话，只是认定有人在搞他们。
“谁？”
“那个俱乐部的老板。”
“什么俱乐部？”
“一定是他！”
“你说的是谁我不知道，弄成现在这种局面，也是我们老板不希望看到的，但事已至此老板最多履行对你父亲的承诺，以后的事情，你好自为之。”
栾小忠还不想放弃，试探着问道：“那我父亲还有救么？”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个风口浪尖上，谁都不会出头的。”
听到这个消息，栾小忠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掉了脊梁一般。
“按照我说的去做，保你们母子没事。”
说完，时间刚到，在警察再次开门的一瞬间，中年人起身离去，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完了。”
栾小忠口中喃喃。
父亲是真的出事了。
他不是傻子，从小在这种家庭长大，能明白那个陌生人跟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父亲肯定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之所以能过来保自己，也肯定不是念及什么“情分”，根本是跟父亲做了某种交易。
对方以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做筹码，跟父亲做了交易。
而父亲要付出什么，栾小忠不敢去想。
不管父亲在滨海做了什么，栾小忠可以肯定他罪不至死，但是……从那个陌生人的神态和语调，栾小忠悲哀地发现，父亲付出的可能是他没有办法承受的东西……
三天之后，滨海有消息传出，市局局长栾国忠因涉嫌违纪，革除一切职务，被省纪委双规，于省城接受调查组的调查。
翌日，栾国忠畏罪自杀。
一星期后，滨海市内四区，有三个区分局一把手涉嫌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被抓捕，多个辖区派出所所长进行了岗位调动，原先的所长纷纷被边缘化，整个儿滨海警界展开了一轮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不久后，栾小忠因非法持有枪支、毒品、聚众吸毒，扰乱市场时序，涉嫌多起人身伤害数罪并罚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
整个事件中，张海涛积功由刑警支队一支队的副队长，晋升为滨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任市中区区分局局长。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半年多之前他还仅仅是三道口派出所的副所长，却在短短几个月之后调任去刑警队，而在这场大清洗中，不仅没有被波及，反而一路高升，背后那绝对是有大能站着的。
一时间，张海涛的风头无两。
可他自己却明白，如果没有杨林直接点出滨海市局最大的领导有问题，换了谁能想到一切都是栾国忠指使的？
当然，身在水里的张海涛对于整件事的了解远比外界更深。
在栾国忠的背后，依然有人，奈何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小角色，他的老领导也告诫他，事情到栾国忠这儿为止，不能继续向下深挖了。
这也是让张海涛略感遗憾的地方。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热血小青年，非要充当打打老虎的武松，他很清楚，一旦牵连太深太广，很可能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局面，那不仅是他，就算他的老领导也是承担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