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见仙子，道成空
三日时间，匆匆便过。
陈敬一直在等待着那灰太爷的报复，只待拔刀相迎。
可它偏偏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各地都未听说有鼠妖踪迹。
这畜生倒是真通了灵窍，也知那大宴将至，不敢胡来。
这几日竟成了陈敬来到此世后最安稳闲适的一段时光。
印象最深的，便是两天前带回两枚金锭，小红豆脸上那抹盈盈笑意。
便见她欢呼雀跃道：
“哇，金元宝！又能给爷做好吃的，买好看俊气的衣服了！”
她笑着跳着，话里话外全然不顾她自己。
陈敬便只笑笑，领着她去大宴将至，愈发热闹的街市。
偏生这姑娘没心没肺的，就是不往那首饰行一类女儿家喜欢的地方走。
专去看些男人穿的衣物，还有各种新鲜食材。
想来是早就准备大显身手了。
他只好趁着她在那儿双手叉腰，好不熟练地讲价。
抽空偷偷去街坊买些女孩家喜欢的头饰胭脂一类的物什。
在店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目光中强硬塞了钱后，陈敬将那些首饰纷纷装起来。
打算挑个合适的时候送给她。
权当犒劳她没日没夜的伺候。
只是不知这般举动在坊间飞速流传。
更是坐实了那“红豆仙子”与“陈敬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谣言……
不足道也。
总之，白天在闹市闲逛，晚上丰盛膳食后美美得被小红豆按按脚。
三日韶光一晃而过。
……
“这雨，下的天塌了似的。”
屋檐下，看着珠帘一般细密的雨点纷纷坠入水洼中，溅起曼妙盈莲。
身着一袭海棠红衣的少女轻叹一声。
明儿个就是那升仙大宴了，爷就要去见那，那……
沅仙子呀。
“寻~阳~双~骄……”
小姑娘一字一顿地轻声说着，眸光晦暗。
“爷是当世无匹的大英雄，谁也配不上。
但她可是仙子呀……
会比我漂亮多少倍呢？”
小红豆托着香腮，怔怔看着窗外。
自言自语间，忽地一声轻笑：
“笨，应该是比都不配比较的吧……”
她呢喃着。
忽觉喉咙一阵干燥，耳畔的喧嚣雨声，忽地安静许多。
“咦？”
小红豆秀眉浅蹙，支起身子看向窗外。
便见那连绵了整个日夜的滂沱大雨，忽而消失不见。
好似从未来过。
高高抬起头，便见那压城一般的浓墨黑云顷刻间消散如融。
便是云销雨霁。
天穹中淌出一条好美的浩瀚银河。
“哇——”
小红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瑰美星河。
自从那所谓的沅仙子归乡，整日阴雨连绵，已有些时日不见星辰了。
“吱呀——”
忽听一旁木门被推开。
小红豆一惊，正看见陈敬走出小屋，神情严肃地望着远方天际。
“爷，您怎么……”
小红豆一见他便露出盈盈笑意，正欲说些什么。
忽见他目之所及，一道若隐若现的小点不断放大。
“那，那是……”
“嘘。”
陈敬朝她微微做了噤声手势。
“唔！”小红豆慌忙捂紧嘴巴。
眼前忽地没了他的身影。
只瞬息功夫，他的身形便已出现在几丈外的石台上。
正定定望着那道身影，眉目凝重。
“这是……何等浩瀚的气机……”
陈敬惊叹间，一阵宛若星辰般压的人难以喘息的气息从远空传来。
他侧眸看了眼屋里的小红豆，偏偏她正一无所知地眨巴着那对盈亮的杏眸。
可自己此刻却好像吃了一记定身咒，半点挪不动身子。
陈敬呼吸粗重，胸膛雷霆如怒龙狂涌。
然而只瞬间功夫，那道雪色身影仿佛割切了时空一般。
飘然出现在山前。
——正是虎王祠的楼顶，方圆几里最高的地方。
“……”
陈敬艰难抬起头，怔怔看着那道飘然出尘的身影。
那仙姿绰约的女子薄纱覆面，冰肌玉骨，洁白无瑕。
如玉雪雕琢的发丝在风中轻盈晃动，纤浓的睫毛上宛若有霜雪凝结。
赤着一对如霜雪足，轻盈地落在那高高的庑殿顶上。
“她好像在发光。”
陈敬愣住，恍惚间挪不开目光。
白月光？
她明明就是月色本身。
“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陈敬眉头微皱，不得其解。
下一秒，便见那仙子皓腕轻抬。
云开见月。
一道月辉好似曲曲潺潺的清泉自皓月中流淌而下，闪烁着漫天星辉。
陈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月辉好似化作实质。
轻飘飘落在仙子身前，将她照耀得愈发光洁如雪。
仙子的手臂轻轻抬起。
皎洁的月辉在她纤巧的指尖化作凝实匹练。
却见她葱白玉润的拇指食指轻捏，撕下一小片月辉来。
而后好整以暇地轻轻掀起面纱，将那月辉放入樱粉色的唇间。
细嚼慢咽好不优雅。
…………
陈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彻底傻了眼。
“……”
餐霞饮月，不食人间烟火。
果真是仙子。
陈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只感觉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忘记了。
非是贪恋仙子那一闪而逝的美色。
就只是欣赏着她饮月的唯美光景，便觉此心安宁，不枉此生。
这就是，仙啊。
武道，呵……
先天，又能算什么呢？
陈敬艰难地摇摇头。
第一次，他切身地感受到了那将陈敬之压得武道之心崩溃的绝望。
“老家伙，我以前，居然还笑你道心不坚定……”
他自嘲一笑。
忽觉眉心一凉。
那高高立在楼尖的仙子回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惊鸿一瞥间。
眉宇好似凝结了霜雪。
陈敬忽然想起那日他问徐鹤先，为什么沅仙子归乡，却不斩妖物。
眼睁睁看着寻阳百姓受苦。
“我人族与那瀚州之滨的万妖国——龙宫，有过协议，三品境以上的高阶修士不得随意出手。”
“否则恐将打破平衡，引来妖族大圣屠戮人间。”
徐鹤先如是说。
当时陈敬只是笑笑，嘲那仙子不通人情。
——穷乡僻壤的，斩干净就是了，谁知道。
可眼下看着这对眸子，他好像明白了。
那是对没有半分情感，仙人的眸子。
——她好像也真的不在乎寻阳的百姓死活。
…………
回过神来，仙子已飘然归去。
那惊鸿一瞥之后，陈敬再看去，不见她身影。
直到此刻，仿佛被冰雪禁锢的身体恢复了动力。
一颗平静的心，不知何时噗通噗通如擂鼓般疯狂跳动起来。
先前所谓的“绝望”念头一闪而逝。
热血翻涌间，比起站在那仙子脚下扬首。
陈敬惊讶的发现，自己更想要做的事却是站在她的上头！
“仙子么……”
他轻笑一声：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