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牵手手攥紧的手指被一根一根的掰开,
……
夜风裹着淅沥雨丝倾泻而下,静谧异常的花园蒸腾起泥土的气息。
雨幕之下,傅泊淮单手执伞,不疾不徐地揽着人往前走,俊拔屹然的身躯替怀里的人挡去了大半的寒意。
黑色大门缓缓打开,阮惜玥出了老宅彻底松懈下来,正欲开口询问,侧面猝不及防跑来一道人影。
傅泊淮眼眼疾手快地将阮惜玥拉至身后,高大的背影隔绝了她大半的视线。
“傅总,求你再帮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男人的喉间犹如滚过无数沙粒,嘶哑干涩。
傅泊淮垂眸扫了眼衣袖上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放手。”
“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男人头发凌乱,身上的衬衫湿了大半,声音近乎哀求,死死的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阮家现在不让我见阮淇研,不过你放心,只要……”
“闭嘴。”傅泊淮厉声打断他,双人伞又往身后倾斜了些许。
听到熟悉的名字,阮惜玥眼皮一跳,刚才在阮家好像也没见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阮家和傅家联姻,原先定下的就是傅泊淮和阮淇研,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傅家表示坚决不会让阮淇研进家门。
在阮惜玥回国之前,阮鸿成只是含糊不清的提了几句,大概是傅家对阮淇研以往的作风很不满,她也就没多过问。
看来这中间还藏着不少事。
这时,沈助理匆忙下车狂奔而来,伞都没来得及撑开。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试图把男人的手扒拉下来:”这边我来处理,总裁和夫人先上车吧。”
傅泊淮平静的转过身,倾身牵起阮惜玥的手,将伞柄塞进她的掌心,温声交代:”去车上等我。”
阮惜玥暗暗咂舌,心下了然,这是有秘密不方便她听呗。
挡得这么严实,她连对面那男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作为温柔体贴的小白花,此刻当然是淡笑着点头:”好。”然后不动声色的挣开手背上的温热,目不斜视的往车边走。
直到重新关上车门在后排落座,她才明目张胆的透过车窗朝远处望去。
沈逸略显慌张的撑开伞,为自家老板遮风挡雨。
傅泊淮西装笔挺立于伞下,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场,令夜色徒增几分寒意。
< 而他对面淋雨的男人不修边幅,姿态卑微,双手胡乱的抓着头发。
片刻后,不知道傅泊淮启唇说了句什么,当下难以自控,后退几步跌坐在雨水中,埋头痛哭起来。
对比太过惨烈。
阮惜玥淡淡的收回视线,半张脸隐于昏暗之中,交握的指尖微蜷,烦杂的思绪潜滋暗长。
傅泊淮在她面前极少显露出冷酷无情的一面,事事都能考虑周到,让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本身的样子。
冷酷,残忍,独占顶端,面无表情的俯瞰众生。
刚才在阮家的温柔散漫宛若虚幻的假象,让人捉摸不透,一眨眼他又变回众人口中的傅泊淮。
阮惜玥感觉自己跌进了迷宫,心口上的线路杂乱无章,真假难辨,半天找不到出口。
“在想什么?”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赶跑了杂念,阮惜玥闻声转过头,双瞳蓦然映出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傅泊淮不知何时上了车,此刻正单手撑在她身侧。
路灯透过车窗打在他直挺挺的鼻梁上,浓密的睫毛清晰可见,光影下的眸子比平日里淡了些。
逼仄的空间里干燥静谧,加速的心跳声在胸腔回荡。
阮惜玥呼吸一滞,不自觉吞咽了下,继而慌乱的错开脸:“没想你。”
……
靠,我在说什么鬼话?
她赶忙往车门边缩了缩,偏头懊悔的狠咬下唇,试图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相信你可以处理好麻烦,不用我担心。”
“嗯。”傅泊淮正身坐好,没多在意她的欲盖弥彰,情绪听不出异常,“带你去吃饭。”
吃个屁。
阮惜玥浑身的血液散发着燥热,佯装镇定地搜寻措辞:“我想回家。”
再待下去她可能会爆炸。
车厢再次陷入死寂。
前排的沈逸冷不丁的劝诫:“太太,还是先去吃饭吧,总裁为了赶行程,今天只喝了两杯咖啡,上飞机前已经提前预定了餐厅。”
明明定好了明早的飞机,又临时改变主意今晚就要赶回来,家有娇妻就是不一样,而他只有被工作榨干的份儿。
阮惜玥惊愕的掀起眼皮:“你怎么也在这儿?”
沈逸从后视镜对上她的视线,委屈巴巴的解释:“我开车啊太太。”
而且还是疲劳驾驶,说不定开着开着就累到晕厥,不知道会先饿死还是先困
<死。
阮惜玥还没接话,身边的大佬率先发来警告:“话多,回汇云湾。”
爱岗敬业的沈助理抿抿唇,发动车子驶向市区,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全神贯注的目视前方。
马路上的光飞快闪过,车内忽明忽暗。
阮惜玥忍不住侧眸,身旁的男人已然卸去了浑身的冷厉,正困倦疲乏的倚靠着座椅,双目闭阖,呼吸沉缓悠长。
这是睡着了?
傅泊淮落地后就马不停蹄的过来给她撑场面。
反倒她因为一己私欲闹着要回家,饭都不让人吃,着实有点太没良心了。
阮惜玥想了想,倾身凑到前排,压低声音:“还是先去订好的餐厅吧。”
沈逸收到指令,瞬间精神抖擞:“好的太太。”
昏暗中,闭目养神的男人蓦地睁开眼,侧头看见阮惜玥正百无聊赖的欣赏窗外夜景,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意。
阮惜玥本以为订好的餐厅会是富丽堂皇,人均天价的大佬水平,可最后车子却在老城区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细雨洗刷过的街道干净清新,低矮的楼房错落有致,弥漫着独特的烟火气。
傅泊淮下车后又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手掌无比自然地挡在车顶。
阮惜玥受宠若惊的弯腰下车,不经意的抬起头,古朴典雅的两层小楼映入眼帘,她脚步一顿,当下愣了神。
尘封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本就消耗过度的大脑当场宕机,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楼,双腿像被灌了铅,死死的定在原地。
自从回国以来,她一直在刻意躲避过去的影子,不敢回来看一眼,如今猝不及防地被摆在眼前,让人有些无力招架。
攥紧的手指被一根一根的掰开,随后一只大手轻轻的将其包裹在掌心,温热的滚烫源源不断的传来。
藏于深处的紧张和抗拒悄然散去。
阮惜玥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去,才发现傅泊淮正牵着自己的手,顺势仰头,轮廓分明的男人不冷不淡的替她做了决定:“进去吧。”
六年未曾踏足,这里早已改头换面,墙体重新粉刷成了雾白色,门窗栏杆也修缮过,庭院里的花花草草葱郁茂盛,有精心照料的迹象。
落于庭院中央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枝干比当初离开时粗壮了许多,石子路两旁分别立了三盏庭院灯。
“傅先生来啦。”
<浑厚温和的声音落于耳廓,阮惜玥抬眸望去,木门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鼻梁上的眼镜温文儒雅,不难想象出年轻时的俊朗风采。
“打扰了。”傅泊淮微微颔首。
“不打扰,她看见你高兴还来不及。”说罢,眼神柔和的落在阮惜玥身上,“这位是?”
傅泊淮神色平淡的回道:“我太太,姓阮。”
老人乐呵呵道:“这辈子竟然还能看见你带爱人过来,属实稀奇。”
说罢,双手负于身后,引着他们上楼。
阮惜玥被“爱人”两个人搞得浑身不自在,眼神四处张望,无意间看到了暖灯映照下手写的繁体招牌:沅庭。
傅泊淮适时出声解释道:“这家私房菜的大厨名字里有沅。”
阮惜玥怀疑这人在她脑子里装了监控,不然为想点什么都能被他捕捉到。
原来这里现在变成了隐于闹市的私房菜馆,那傅泊淮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看起来还很熟悉的样子,大佬应该没闲到四处寻觅美食吧。
二楼倒还是熟悉的格局,原本的隔墙被打通成拱门,雕花屏风把宽阔的区域隔为一个个雅间。
傅泊淮不声不响的帮她拉开木椅,随即在对面落座。
风格和装修过于特别,阮惜玥也隐隐期待着在这里能吃到什么惊喜。
她单手支起下巴,从窗户往外望去,银杏树叶已经开始发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院子里铺上薄薄一层。
傅泊淮藏在桌下的指尖微蜷,盯着她的侧脸:“在想什么?”
这是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
阮惜玥头也没回:“在想什么时候可以让你吃到今天第一口饭。”
不至于饿死。
……
静默的间隙,一道温润的声音自外响起:“久等了。”
阮惜玥扭头就对上了一弯笑眼,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穿蓝色小衫,围裙还没来得及摘,托着托盘走进来:“抱歉,傅先生今天预订的晚,食材不足。”
摆上桌的几道家常菜色香味俱全,阮惜玥糟糕的心情一扫而空,不禁胃口大开,率先拿起筷子挨个品尝。
她眼前一亮,立马竖起大拇指:“奶奶好手艺!”
“喜欢就好。”秦沅从傅泊淮似有似无的视线里,立马知晓了两人的关系,菜品上齐后也不多做打扰,把空间留给他们。
阮惜玥再次端起温柔体贴的人设,不停给大佬夹菜
<。傅泊淮筷子一顿,也没再多说什么,默默承受着她的虚情假意。
晚饭吃得温馨愉快,算起来这应该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没想到气氛还算融洽。
吃饱喝足后,已经将近十点,傅泊淮礼貌道别后,跟阮惜玥并排往外走。
踏出大门的瞬间,迎面撞上来一道倩影。
清脆的声音饱含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阮惜玥借助着拦在腰间的手臂站稳,垂眸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画稿,再抬头对上那张白净清秀的脸。
女孩怔愣了片刻,情绪激动的开口:“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