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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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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海激起的浪潮,纵是比及数万年前桑泽灭鲛人族等反叛的四族,亦不遑多论。然而当年海中激战主场尚在央麓海,今日冲天激浪却是来自七海中心,凌迦的正殿。加上纠缠着九天荒火天雷,如此算是震动了整个洪莽源。连着海外仙岛都为之震惊。

    最先感知的自是巫山之巅已经闭关数年的御遥。她将将把半生修为圆满聚于掌心印珈中,尚未来得及渡给桑泽,便被惊了心神。

    她与凌迦虽无血脉之亲,却是少年结义,生死相交万万年。平四方、掌天下的峥嵘岁月里,更是情义相许,荣辱与共,彼此心意相通。

    她豁然睁开双眼,看着一颗明灭不定的修为内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桑泽勉励化出人形,化灵力入内丹,又覆掌于丹上,与她掌中印珈相接,稳住了她的心神。

    “怎么了,阿御,可是七海出了战事?”

    “出战事不打紧!”御遥提了一口气,定下神来,重新聚拢了内丹,直到它完整焕出温润洁净的紫色光芒,才缓缓启口,“兄长不过闲散图清净,亦不是不能战。昔年我执掌的六合五镜尚有战乱,七海和四野却早已如同绵羊般匍匐在兄长脚下。”

    “那你如何这副光景,方才的海浪我应没有感应错,当是来自毓泽晶殿。”

    御遥眉眼低垂,片刻反应过来,“是相安!”

    “相安少主?”

    “兄长曾给我看过他俩的命格,缘劫相续。解语为因缘遭劫,劫后逢生。”

    因缘遭劫,劫后逢生。

    方丈岛上掌管浮涂珏的遗玉圣母,瀛洲岛掌管天辰命盘的淄河圣母,以及蓬莱岛掌管天机劫的藏若圣母,均被唤醒。

    刻着神仙姻缘的浮涂珏上,原本已经清晰呈现的相安、凌迦一双名字,此刻“凌迦”二字开始若隐若现,俨然不过多时便将消散。

    天机劫更是在平静了数万年之,重新显出重重天雷,只是天雷现于九天之上,困住了五彩祥云,却丝毫未见落下。藏若正凝眉不解,却看见在五彩祥云中显出一方人首蛇身的真神模样。

    “母神!”藏若大惊,只是细细辨去,方才看清楚,那副容颜,比之母神少了三分端肃庄严,却多出一点亲和温婉。只是眉宇间一股坚毅之色,却是分毫不差。

    “少主!”藏若再次惊道。

    “是少主!”

    淄河携着天辰命盘踏入蓬莱岛,与同时到达的遗玉彼此对视了一眼,沉声道:“少主出穹宇已有数年,一直安好。应是

    <与凌迦神君的情缘得以生根。可如今,缘后遭劫,想来天劫不日即到。”

    三人中,淄河年岁最长。藏若依礼见过,只疑惑道:“天机劫上确实现了天雷,可是未见落下趋势,只围在了天际。并且看着此等模样,应是落不下的。”

    言罢,将天机劫展开给淄河观看。

    “应是凌迦神君,心性犹坚,冥冥中阻了天雷,以此护着少主。”

    “夫妻本一体。少主之劫,自然也是凌迦神君之难。他护着少主,亦是救赎自己。”遗玉眉头紧锁,“可是浮涂珏上,凌迦神君的名字即将消散,少主在劫难逃。按理,先上浮涂珏的人,向来是守到最终之人。便如当年御遥圣君一般,名字现于珏上,纵然万万年之后,桑泽殿下才降生,她都不曾离去。”

    “你说什么?”淄河大惊,“凌迦神君之名先于少主之名现于浮涂珏上,也就是说是凌迦神君先爱上的少主?”

    “按珏所示,当是如此!”遗玉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藏若接过话来,对着遗玉道:“你承母衣钵接掌浮涂珏,年岁尚轻,自然不晓首代正神的事。老一辈的神者仙君,便是个个清楚。大宇双穹之上的相安少主,爱慕凌迦神君多年,而凌迦神君从未有过君顾。直到九重宫门落下,少主闭殿封宫,诸神便只当是一段情散,又因当事者皆为高位君者,便也少有人再敢提及。”

    “人心或许不知,浮涂珏却是不会有错。”遗玉叹息,“如此看来,凌迦神君是爱而不自知,亦或者是自知而强行克制不愿去爱。”

    “当是不自知!”淄河道:“若是不愿去爱,以凌迦神君心性,如今也不会情定少主。”

    “若是如此,我去给神君解惑。他的名字若真的散于珏上,便将和少主彻底情绝。”然而将将转身的遗玉却又迟疑了下来,“我若与他们言明此节,便是漏已天机,珏上姻缘必会皆改,如此少主与凌迦神君也未必能在一起。”

    “罢了!”淄河叹道:“命盘批语后半句,劫后逢生。此劫是逃不过去的,向死而生,不破不立。无论是凌迦神君,还是相安少主,皆是心性弥坚之人,都能明白此理。”

    如此,三人看着各自所守的天道之物,虽皆显示着不详之意,却也只得默默紧守。

    七海的正神,年少得道,又是窥天命,识命理的好手。纵是身在局中,却也如同方外三位圣母一般,知晓不过天劫而已。属于他与心爱之人的命格,更是早早知晓看破。便只想着终有善果,如此便放任了途中的艰险

    <。那是他为神一生唯一的任性和疏忽,却是他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悔恨。

    加之心法被迫,他早已失了往日的平和。

    凌迦第一次打翻相安的药盏,是相安给他熬了荼茶花喂药之时。他闻出气味,原不过一副普通的补气的汤药,心下却明了,应是白姮奉了他的令,瞒着相安未使用荼茶花。

    偏相安不知,满心雀跃,边喂他边絮絮道,“阿诺,服了这药,你的眼疾便可痊愈了。如此便无需再耗修为视物。修为得之不易,其实纵是你一时看不清,也不打紧,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伴着你,你无需这般艰难撑着。”

    他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将根本毫无用处得汤药咽下。最先想起得是她从髓虚岭摘药归来,气若游丝地倒在他面前,却还在拼死护着那朵花。那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得心痛,夹杂着深刻得自责。

    想到此处,他抬手摸了摸相安得额头,帮她将有些散落得发丝拂开,是一副宠溺的模样。

    他的妻子,原就是一个极易满足的人,又天生爱粉饰太平。前日里的诸多冷言和漠视,只因他抬手间的一抚,片刻的亲昵,便消失殆尽。她整个人放松下来,仿若回到他们将将定下婚书的那些日子。

    她的面上有难得的得意之色,声色里亦是久违的笑意。

    她说:“阿诺,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差,是不是?我也可以为你做一点事的,待喝完药你便好了!我们一同出海散散心好不好?昔年住在穹宇中,出了穹宇便随你入了海底,我还从未看过日出日落。听闻海上日落,沿海月升,皆是如画一般美丽,届时我们一同是看看。我还可以给你跳舞……

    他看着她满心期待的神色,却知根本是药石无用。若是心法没被破,些许还能祭修为换一份光明,可如今当真只能艰难度日。他笼在广袖中的手慢慢握紧,终于难抑中心躁气,吼道:“别说了!”

    相安愣了愣,却也不知错的哪里,但到底没敢说下去,只哄道:“我们不出去,你把药喝了!”

    “把药放下,你出去吧!”到底他还是欢缓了语气。

    “就剩一点了,趁热喝完,喝完我便走!”相安又舀了一勺继续喂他。

    “让你出去!”他拂袖推开了她。

    相安本就半靠在石榻上,身体不着力,被他这样一推,差点连人带碗跌了下去。凌迦赶忙拉了她一把,索性不曾滚落石阶。

    “药——”相安极快地推开了他,转身要去护着剩余的药盏。然而玉碗触石阶,转瞬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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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然无法端起那一碗药,却有玉片碎渣嵌入她的掌心,细细的血液从掌心流出来,混着碗中散落的汤汁,倒也不是很明显。

    “不过一碗药,少喝两口能怎样!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看顾好?”凌迦将她拉到身边,指尖凝了灵力给她愈合伤口。

    相安却只看着一地的药液,良久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我找遍了整个锁灵渊,只有这一朵花了。对不起,阿诺!”

    “我、我让白姮来照顾你。”相安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再来!”

    然而凌迦却再未主动找过相安,他日日闭关于炼丹房,以求快些修复心法。只是他越急,心绪起伏便越大,如此心法修复便愈加困难。而体内焕金颜的侵蚀,更是与日俱增。

    而随着他心绪的起伏不定,以毓泽晶殿为中心,接连数月都是惊涛海浪,很快便蔓延到东南西北四方海域。莫说海面上以海为生的凡人,便是海中水族,亦受牵连。

    四海水君纷纷施法调伏,却也未见有多少作用。如此平静了数万年的七海,开始震动起来。递进毓泽晶殿的奏章卷宗更是如同雪片一般积起,所言不是这方海域水族滋生了怨念,便是那方海域凡人落水身死魂消。

    水族滋生怨念自是无惧,然而惹上凡间事便是难缠。

    当卷宗从毓泽晶殿转入炼丹房,各海水君只当解决之法有望,个个翘首以盼。而唯有侍奉在侧的白姮,看的心惊,待凌迦将将扫完十之三四的卷宗,口中鲜血便已喷涌吐出。

    这哪是什么天道之祸,不过是他作为海中神祗破了道行所致。罪在己身,如何还能施恩救得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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