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手足(上)
这时人群中有几位着装一样江湖人士,悄悄商议着什么。
“你说,青玉案当真在他那里吗?”
“管他那么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把他绑了,严刑逼供不就好了。”
“可是,他毕竟是皇子吧?再说,他身边那个人,看着不是善茬。”
“怕就滚。但是说好了,你若逃了,我此番得到了青玉案,可就独享了。”
“别别别,都是兄弟。”
于是两个汉子趁乱潜伏到了顾行舟身边,他们握紧手中的剑,准备出手。
谁知二人刚刚挥刀砍去,就被一对飞钩锁了喉。
顺着钩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上,正坐着一个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抓住飞钩的少年。
少年不羁的将酒尽数灌入喉中,便大声说道:“哟,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怎么还搞偷袭这种卑鄙招数。”
众人纷纷被这声音吸引,向少年望去。
箫律笑道:“哼,姜祁安。”
人群堆里,似乎是那二人的同伙,突然质问道:“哪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平白无故伤我清风派弟子。”
姜祁安放声大笑,道:“好一个清风派。颠倒黑白,也配自称清风明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那同伙恼羞成怒,道:“我还是劝你,放开那两个人。否则就是与我清风派为敌。”
姜祁安大声道:“好啊。”
说罢就将酒壶揣回腰间,双脚一跃飞向地面,随即手一用力收回了手里飞钩的铁链。
只听“咔嚓”一声,那二人断了喉,直直往地面倒去,脖间鲜血直流。
围观的人见了这血腥场面,皆往后退了几步。而那清风派弟子,也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实力,撂下几句狠话便拂袖而去。
顾行舟和箫律也立刻明白,这几个人是有人专程派来闹事的。
姜祁安双手交叉,对着围观的人道:“还看什么看?难不成是也想尝尝喉咙断了的滋味?”
众人立马一哄而散,头也不敢回。有几个人甚至连滚带爬,连鞋子都跑掉了。
箫律冷笑道:“小小年纪行事果断,出手利落。姜小公子,你可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姜祁安回了头,见箫律将顾行舟拥在怀里,顿时变了脸色,道:“好你个登徒子,快放开我师叔!”
箫律厚着脸皮道:“你师叔是自愿被我抱的。”
姜祁安气的用手直直指着箫律,结巴道:“你你你……你信不信我告诉我师父。”
“你师父?你师父不是我对手。”箫律不屑的道,“甚至,也可以说,整个中原都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姜祁安不禁讥笑。从前师父总说自己年少轻狂,原来比他更狂的人在这儿。
顾行舟这时也彻底缓过来神。他忙从箫律的怀里抽出来,对姜祁安道:“多谢小师侄。”
姜祁安立刻变了脸,笑嘻嘻的道:“师叔客气了。此番是师父派我来相助师叔寻找青玉案的。当然,若是师叔有任何难处,尽管开口。我姜祁安必定万死不辞。”
箫律打开手中的羽扇,冷笑一声:“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姜祁安怒道:“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劝你少拿这种口吻教训我。”
姜祁安想起谢屿怀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以及他惧怕的眼神,更是怒火中烧。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你爹娘难道没教你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吗?”
顾行舟急忙叫住了姜祁安。
他知晓箫律幼时失怙失恃,孤苦无依。姜祁安这般话语,实在伤人。
话吐出去,姜祁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再怎么厌恶这个箫律,也不应该扯上他的家人。
于是他急忙扭过头去,连打了自己嘴巴好几下。
箫律说话也是毫不客气,他沉下声音,冷声道:“口无遮拦,言语粗鄙。也难怪你爹不要你。”
姜祁安心头猛的一震。
从小到大,他最大的心结,就是姜若鹄在得知他天生身体虚弱,不适合练武时,果断将他送出家门拜师,从此置之不顾。
他自幼便被送到谢屿怀的身边,没有家人的疼爱。是谢屿怀教他识字,授他武功,护他长大。
顾行舟无奈扶额。他只得做个和事佬,让二人互相道个歉。谁知箫律脾气犟得很,硬是不肯。
姜祁安连忙摆手,道:“是我先说那些话的,我给他道歉。至于我,其实没关系的。这种话别人说多了,我也早就习惯了。”
姜祁安确实习惯了。
他幼时性格孤僻,不愿与山庄附近的孩童交流,更不愿去学堂。
因为学堂里那些孩童的嘲讽,胜过今日百倍千倍。
谢屿怀在得知来龙去脉后,气的拉着姜祁安,去跟那些孩童的爹娘,也就是村里的大爷大妈对质。
看着谢屿怀骂街的气势,姜祁安也就是在那一刻瞬间对眼前之人改观,甚至多了几分敬畏。
再之后学堂没去了,谢屿怀干脆自己教了。
人人都道谢屿怀是精通卜筮之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可只有姜祁安知晓。谢屿怀私下里其实是个爱的美花孔雀,骂街也气势汹汹,更甚的是会经常偷吃厨房里的食物,然后为了面子在下人面前嫁祸给自己。
但姜祁安也明白。凡此种种,也不过谢屿怀的掩饰。即使是知晓天下事的师父,也有自己的心结。
姜祁安想到这里,不禁对顾行舟问道:“师叔,您了解我师父吗?”
顾行舟摇头,道:“你师父虽然与我系出同门,但他出师早,我也只是在你师公那听过几句他的过往。”
姜祁安点了点头,便转了话锋:“那师叔,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顾行舟道:“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
“哦。”姜祁安道,“那等你有需要时我再出现。”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用轻功离去了。
顾行舟跟箫律二人到达苏宁的住处时,天色已经很晚。
他们叩响了苏宁屋宅的门,开门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面容。
顾行舟道:“我二人姓箫,跟苏公子说好了,来借住几晚。”
“哦,苏大哥交待过,说今晚有贵客到访,想必就是二位公子。快快请进。”
“这位兄台是?”
“我是苏大哥的……”那人挠了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挚友……对,挚友。我叫周济。”
顾行舟和箫律跟着周济进屋,看见周济步履艰难,似乎是瘸了条腿。
顾行舟不禁问道:“周兄这腿……”
周济尴尬的笑道:“哦,我从前干活从山坡上摔的。”
说着就领着二人进了屋。
这屋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映入眼帘的是恰好够摆下一张餐桌的正厅。
屋内陈设简单,房屋也有点陈旧。
周济给二人倒了壶茶,不好意思的道:“寒舍实在简陋,让二人见笑了。”
箫律替顾行舟试了下茶温,而后笑着道:“哪里,苏兄肯收留我们二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顾行舟道:“苏兄这么晚还没回吗?”
周济道:“都怪我,腿上老毛病犯了,疼的厉害。苏宁担忧我,去给我买药了。此处偏远,最近的药铺来回都得一个时辰。”
顾行舟抿了一口茶,随即环顾四周,接着道:“屋内陈设不多,大多数又都是药碗、药炉。可见苏兄平日里对周兄细心照拂。你二人的手足情谊,实在令人羡慕。”
“公子过誉了。”周济摆手道,“我是个废人,拖累了苏宁。如若没有我这个负担,他大可拿着钱去科考。可他脾气倔,说当官的都欺压百姓,死活不肯参加科考,就守着我这个废人。”
“周兄莫要这么说自己。”顾行舟道,“苏兄既然这么选择,想必也是经过百般思虑的。比起荣华富贵,有什么比挚友可贵呢?”
顾行舟说着,看向了箫律。
箫律听了这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