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凉州事结
徐晏时垂眸浅浅道。
“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你，若你如实交代，本官可在圣上面前替你斟酌几句，留你一命。”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这陈公子身后之人。
这陈公子也不过是一个替罪羊罢了。
刘娘子一听可以留他一命，连忙拽着陈公子的胳膊，梨花带雨道。
“陈郎，你便说了吧。”
那知县之子闻言抬眸望着那高堂上坐着面如清风的男子，嗤笑一声。
“此事被发现，就算徐大人愿意在御前替我求情，您是御前的大红人，我自然信你的话，不过，既然是与虎谋皮，那我自然也见识过知道那个人得手段，你们留我一命，可我身后之人却不会。”
男人大笑，眸下神色十分阴翳，他望向那站在一旁颤颤巍巍的知州，又撇开眼，冷笑一声，视线最后落在身旁女子满是泪痕的脸上，看着她，有些不舍，晦暗不明。
“我死后，别拖着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去做什么被用来攀附权贵的器具。”
话落，男人伸手拔下女子发间的玉簪，青丝如瀑般落下。
而那青簪则刺向了他的心口。
嘴角含笑，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女子身上的素衫，像是盛开的罂粟花，夺目致命。
“陈郎！”
那女子温婉的面上再也挂不住那最后的一丝理智也随之殆尽，素雅无妆匣粉饰的容颜上十分破碎，眼睫下有滚滚珠泪滑落，沿着下颌，滴落在怀中奄奄一息的男子脸上。
“别哭，你我初见，你就是如此，那日你说你阿爹要把你送给其他州县的大官做续弦。”
男子哽咽艰难的伸手想去替那破碎的女子擦去眼角的泪。
可那泪却越来越多，刘娘子的眼眶也越来越红肿。
她紧紧的揽着半躺在她怀中的男子，浑身随着抽泣在抖动。
“那时你说我哭的太难看，却拽着我去找我阿爹理论。”
他说他要娶她，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老头，亏他也做得出来，他虽是知县的儿子，家世不如那人家好，但有一日他会站在比他们都要高的高处，来娶她，若是知州再敢把自己的女儿当做自己攀附权贵的工具，那他就让他在这凉州身败名裂。
陈公子是知县唯一的儿子，也是凉州有名的纨绔子，没有人管的住他，知州看到了那纨绔的少年眼中的野心，有野心才会有机遇，而他年轻时就是太过懦弱，所以才在这凉州浪费了半生。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也在赌这陈郎君到底能坐到何高位。
反正那要续弦的官家职位也只是比他们家要稍微高了那么一点，若是日后能够攀上更高的，那也能为自己的那些小儿子们，铺上更好的后路。
可是后来徐晏时来了，知州心里的贪婪再也藏不住，在收到尚书令要下凉州寻访的消息之后，他就让刘娘子注意些自己的仪态，好好装扮好，听说京都的贵人们都喜欢温婉淑雅的小姐，所以他还花重金请了嬷嬷专门教导她礼仪，并且不让她再与陈公子来往。
在这世上，对于她的至亲父母而言，她不过是为那些弟弟们铺后路的棋子，在他们心中她不是女儿，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交易品，用她换取他们需要的权势。
“我不要嫁人，陈郎，这世上我只想嫁你，只嫁你。”
刘娘子呜咽的埋在男子脖颈间，狼狈至极，抓着那只拂在她脸上的大手，那双唯一带给她温暖的手，可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双手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直直的往下落去。
那双望着她，满是柔情的眸子，也在那一息之间，永久的合上了。
元姝锦哑声的看着面前地上那对凄苦的有情人，心中梗塞。
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走上了一条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的不归路。
或许他早在决定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可能会有这个不得善终的收场了吧。
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里，或许是他最后的慰籍。
那知州见陈公子咽气之后，生怕徐晏时会觉得知州府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在一旁看了一眼刘娘子的贴身婢女，压低着声音喝道。
“还不快去把小姐拉回来，回院子待着。”
那婢女闻言连忙去拉刘娘子，声音怯怯。
“娘子，咱们回吧。”
元姝锦袖中的拧紧了拳头，起身想要上前，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拽下，徐晏时朝她淡淡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那是知州府和知县府的私事。
地上的女子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喃喃道。
“你陪了我这么久，如今一个人走了，留我一人，陈郎，你当真舍得？你不是说，不想看到我亲近任何一个除你之外的男子吗？可你却要我嫁人，陈郎……”
后面的话被女子呜咽和抽泣声覆盖，再也听不清。
女子那双沾上血迹细白的手，隐隐有些颤抖的落在插男子那心口的玉簪上，心中一痛，闭目，将那玉簪拔出，紧接着，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突然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女子眼睫下眸色从容且淡然，那端庄娴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释然的笑，嘴角溢出鲜红的液体，她抬眸望向高台上面容淡然的权臣旁，眼中红润的华容女子，有些艰难的扯出一丝柔和的笑。
比以往的每一次笑都要真挚。
“元娘子，我第一眼见你，就十分羡慕你，你应当懂我，若遇到了那么一个人，哪怕是生死，也是阻隔不了的，我死后，求您，让我跟他葬在一起。”
毕竟，只有你会答应我。
女子声音越来越淡。
元姝锦看着那对拥在一起双双咽气的男女，闭目。
她如刘娘子所愿，在陈家接陈公子回府的时候，也让他们一同带走了刘娘子，以陈夫人的名义将二人下了葬。
陈家只有一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陈知县病情愈重。
私铸兵器是大罪，可陈公子在死前，早就偷偷将与林相来往的信件都交给了徐晏时。
这也是徐晏时允诺他的条件，他死后，他的罪行不会牵扯到陈家其他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