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人,返回
偌大的213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异常。
男人双手抱膀,睥睨冷峻,神情桀骜不驯。
女人双拳紧握,红唇轻咬,一脸倔强不忿。
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斥,无形的电弧划过半空,气氛……微妙。
……
时间回到一刻前。
杨湘敲门,见无人响应便自行开门。
一进门,环顾一周,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带着蓝牙耳机,在工台上写写画画,嘴上不时骂骂咧咧的,应该是在跟人通话。
听内容想必是某个项目出了问题,这会在训话呢。
等她差不多…平静下来的时候,杨湘忐忑上前。
询问道:“请问您是冯玲茵老师吗?”
“不是!我不是!”女人还在气头上,项目的事情让她抓耳挠腮,近来学校的事情比较多,领导层批话,新校区首届毕业生的工作要做得好看点,她不得不放下手头上不太赶的项目。
为此,冯玲茵暂时将正在规划的杭市某个商业综合体项目交给另外一个设计师处理。
这位设计师在平时的工作上处理得十分稳妥,所以冯玲茵才敢将方案交给他,毕竟他是公司老人,在商业建筑这一块有自己独到的设计认识。
天有不测风云,甲方的想法说变就变。
前天便跑到自己的工作室,畅谈设计理念、功能要求等事宜。
掰扯半天,总算将几人乐呵呵地送走。
接手冯玲茵项目的王轩,加班加点,应着甲方的需求改稿改图。
这不,刚把改好的ppt发给冯玲茵过目,没想到对方一眼就找出了问题。
起因是室内消防通道设计不合理,对于六层以上的建筑,消防通道少说也得有一米二,显然新方案为了扩大使用空间,从而挤压消防通道,这是冯玲茵所不能容忍的。
对于建筑设计从业者,她始终秉持以人为本的设计思想,将使用者的安全摆在首位。而这也是行业底线,毕竟落下重大设计缺陷、危及他人生命安全是得进去踩缝纫机的!
这些年进去的不少,她可不想年纪轻轻便衣食无忧。
所以,她跟王轩展开了激烈的设计辩驳。
按理说,冯玲茵是公司老板,王轩理应听取意见。但这次没有,反而与她据理力争,最后还逼迫她说出那“要么按我说的改,要么卷包袱走人!”的绝情话语。
新方案甲方很满意,对王轩的设计也是频频点头、赞赏有加,酒桌上更是豪言王轩有设计大拿的风范。
好家伙,王轩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吹捧,有种飘飘然上头。回想起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初出茅庐被老设计师无情压榨,应对甲方被极尽羞辱,现在还被一个年轻的毛头女娃训话!岂可休!
今天,他狠下心,终于硬气一回,反斥冯玲茵的建议,坚决不改。
内心愤然:不就是走人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冯玲茵挂掉王轩的电话之后,立即联系了甲方,好说歹说还是没有让甲方同意修改方案。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冯玲茵也是狠得下心,项目不做也罢,对于这种无理要求的甲方,继续合作下去,后面注定隐患不断。
当机立断,终止了合作,至于违约事宜,自己占理,不怕对方发传票。
一想到公司老人竟然犯这种错误,冯玲茵倍感心寒。回忆起当初…算了,还是别回忆,她越想越气!
这时,好奇心作怪,杨湘瞥了一眼女人ipad上的ppt,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杨湘神色狰狨,把所有不开心的、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噗~哈哈哈~”
“对不起,实在是没忍住。”杨湘立马道歉。
“你还说你没笑!!!”本就心烦,冯玲茵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大神俊的男人在笑什么,反正这时候不管是谁,你笑就是不行!
“不过,这位老师,这种常识性的设计规范都能错,您……”杨湘看了一眼便知道方案的缺陷在哪里,也是好奇,这能当老师?
“我知道错在哪,不用你提醒!”冯玲茵气恼,对这名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男人,印象十分不好,“方案的事情不用您操心,您是哪个系的老师,请回吧。”
看来冯玲茵有所误会,应该是把自己交代的事情给忘了,给杨湘下了逐客令。
“我啊?是管院的,您可能不知道,我新来的。”杨湘不嫌事大,不知道眼前这位正是掌握自己能否顺利毕业大权的老师。
开弓没有回头箭,杨湘决定好好挑挑这位“不专业”老师的毛病,要是这方案落地了,那还得了,今天非得警醒警醒她一番,想钱也不能昧着良心赚!
“您知道错在哪?我这人比较较真,您说说,错哪了?”
“……”
鬼使神差下,两人开始展开激烈的学术讨论,从规范到艺术、经济到功能,能掰扯的都逐一呼应上,一开始两人辩论得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在聊到风水堪舆这一传统的自然学科时,冯玲茵便招架不住,不是一个赛道的,比不过!当杨湘以科学的角度去阐述风水布局,冯玲茵败下阵来。
在杨湘的理论依据下,自己的设计被批判得体无完肤。
不禁怀疑,难道…我真的错了?
占据上风的杨湘得寸进尺,说到最后,俩人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嘿~冯老师,还没去吃饭呢?”刘醒刚吃完午饭,跟着大部队回到院里,一进门就看到两人坐在那一声不吭的,“小杨你也来啦~”
“你是冯老师?!!!”
“你是杨湘?!!!”
俩人震惊,刘老师觉得莫名其妙:逗我玩呐?
……
回想起昨天,杨湘还是心有余悸,下定决心再也不当谜语人。
冯玲茵没有找他麻烦,在尬尴的互相认识之后,杨湘找了个吃饭的由头,便自顾地开溜。
冯玲茵没拦着,这会也不知道该说啥,看来刘老师说得没错,这人邪乎。
杨湘准备回家,行李什么的,已经打包好。
“不是,老杨你这就走了?不跟哥几个整一顿?”周济有点不舍,毕竟是离人,送别什么的,最是让人难受。
“我又不是不回来……”杨湘可没什么离别愁绪,科技这么发达,和平年代想见一面还是简单的,除非个人不想。
“行吧,那到家了记得报个平安。”
“记得来找我玩,我在安省等你。”张栩同样不舍。
杨湘点点头,拉着行李,看了一眼寝室的门牌:211……
邬尕到瀚海签约去了,在杨湘的建议下,找了个律师一起过去。
呆坐绿皮火车窗前,杨湘一阵出神,时隔两年半,回家了。
浙省与粤省相距上千公里,坐绿皮得一天一夜。
至于为什么不选飞机和高铁,而是因为绿皮更有性价比。
沿途的风光是美好的,横跨三个省市,这条浙粤铁路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梦想与乡愁。
听着上铺大哥侃大山,隔壁大姐聊八卦,不知不觉便到站了。
伸了伸懒腰,出了站,回首遥望羊城站的八字标语依旧醒目。
杨湘并没有急着回江城,跟家里闹的事情还没理清,暂时先住在羊城,他三哥的家里。
木棉花开了,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叮咚~
羊城河区某临江高层住宅,杨湘三哥的家门铃被按响。
“来啦~稍等!”
啪嗒~
“杨湘?!快进来~”邓淑琴看到来人,有点小惊讶。
“三嫂好!”
等杨湘进屋安顿好后,邓淑琴给他倒了杯水,“来坐,你三哥这会应该在公司开会,刚给他打了电话没接。”
“没事,嫂子。我……”杨湘不知道从何说起,有点为难。
“有话就说,你还跟你嫂子客气啊?让你哥知道了又得说我长舌妇了!”邓淑琴知道杨湘过往那些光辉事迹,应该是碰壁了,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能帮上忙的就帮,“说吧,遇到什么困难了?”
既然三嫂发话了,杨湘便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前者听闻之后深表同情,对杨湘的上进很是欣慰,同意了他的借宿要求。
杨湘这边安排妥当,眼下就等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