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疯子
顾烟慢吞吞地说, “你们别夸我了，夸多了我就骄傲了。”
她露出一抹笑，“我会继续努力的, 毕竟我的目标可是c大呀。”
顾平和张钰听她这么说，就想起来上次金薇来的时候，顾梦玲问顾烟想要考什么学校, 顾烟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开口说c大。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当真，只是把它当做玩笑。
可是如果……
真的实现了呢？
顾平和张钰虽然表面上对成绩不太在乎, 但是毕竟他们家境普通，也会担心顾烟的成绩不好, 将来影响到她的前途, 他们只是不想给顾烟太大的压力。
但是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成才呢？
由于顾烟这次考得好, 所以顾平使出了杀手锏。
做了一桌好菜。
姜葱炒花蟹，四季年糕, 海鲜汤面，麻辣小龙虾……
顾烟看着这么好的菜心里有些不舍, 但是想到宋云深还在学校里等着她，也只能囫囵吞枣地吃。
在顾平看来，就是自己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以至于一向吃相十分秀气的顾烟都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吃完饭后，顾烟试探地说了一句自己出去玩什么的。
顾平和张钰听到后非但没有不高兴，还十分开心。
张钰说, “多出去玩，我之前还担心你老是在家学习不好，多和同学出去走走。”
顾烟压下心头那份因为骗他们的愧疚感，默默地进了房间换衣服。
顾烟这次特意选了比较成熟的衣服。
然而她唯一比较成熟的衣服就是, 一件红色格子的吊带裙。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打扮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脸红。
然后她想了想，转过身选了个上次自己生日张钰送给她的小包，拿上便走了。
她准备坐公交去，然而她发现所有公交离宋云深他们学校最近的站就是——
宜华路。
顾烟对这个宜华路印象十分不好，不仅是因为传闻它治安不好，还有就是上次宋云深在宜华路被人围堵的那件事。
但是就算是再反感也没有办法，顾烟到了站之后还是下了车。
顾烟按照地图上边的路线走，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之前她被那群人追着逃到了这里，然后在这里遇到了沈嘉裕。
现在想来……
<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住在这里么？
就在顾烟对着那个小巷看的出神时候，后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
这一下直接吓得顾烟瑟缩了一下，等她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
准确的说，是个十分漂亮美艳的女人。
涂着大红的口红，狭长的丹凤眼，穿得性感却又不会给人一种低廉的暴露感，整个人气场十分强。
顾烟怔愣在原地。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美得给人一种有强烈攻击性的女孩。
然后，顾烟看见了女人身旁的人。
……陈鹤？
只是一向嬉皮笑脸的陈鹤现在的表情有点憋屈，似乎是有点怕身边这位姐姐。
顾烟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鹤，后者刚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这位姐姐忽然开了口。
她走上前来，露出一抹笑，操着熟练的粤语说了一句话。
顾烟不是很能听得懂粤语，只能大概听懂了什么——
“小妹妹。”
“沈嘉裕。”
女人看着一脸懵逼的顾烟，估计也是想到她听不懂，于是她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她走上前来，“小妹妹，你是不是就是那位顾烟同学呀？”
顾烟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女人笑了笑，上前伸出手，对她说，“你不要紧张呀，我不是坏人。我叫沈梨，是沈嘉裕的表姐，你叫我梨梨姐也行的。”
原来是沈梨。
顾烟知道她的。
虽然她在书中的笔墨也很少，但是顾烟知道她十分厉害。
她是oy杂志的主编，在接手oy的时候进行了一次业内的整改，雷厉风行，手段凌厉，创下了首次以来的销量盛况。
在顾烟打量沈梨的时候，对方同时也在打量她。
小姑娘长得十分秀气好看，属于越看越精致的那种，穿着酒红格子的小吊带群，漂亮得很。
沈梨越看越满意。
沈梨问道，“你是来找沈嘉裕的嘛？”
顾烟：？
顾烟，“不……”
沈梨一手搭在顾烟肩上，十分亲密地笑着说，“刚好我也是来找他的，一起走呗。真是的，一路上都无聊得很。”
于是顾烟就这样被沈梨扯着走进了那条小巷。
陈鹤默默地跟在两人
<身后，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顾烟。
沈梨是真的十分热情。
一路上将顾烟的情况全部问了一遍，在得知顾烟给沈嘉裕补习数学的时候，沈梨说，“哎呀我听陈鹤说了，沈嘉裕这次数学考了全校第一，我就说他这么进步这么大，原来都是顾烟妹妹的功劳啊。”
顾烟：？
顾烟：“不是，是他本来就……”
沈梨继续说，“哎，沈嘉裕这个性格，真是叫人不省心，将来如果不找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和他在一起，我觉得他都可能英年早逝。”
说完，沈梨就一脸笑意地看着顾烟，然后继续疯狂吹顾烟的彩虹屁。
顾烟是一脸懵逼的。
这个真的是那个刀子嘴，对什么人都挑剔得很，要求极其严格的oy主编沈梨么？？
沈梨说，“我叫你烟烟你介意不？”
顾烟摇了摇头。
沈梨便笑道，“烟烟，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顾烟：“5月23号。”
沈梨暗暗记下来。
陈鹤看着前边的沈梨，微微扶了扶额头。
……
他知道，这位姐姐是要回去算顾烟和沈嘉裕的八字合不合了。
其实在陈鹤第一眼见到沈梨的时候，他当时觉得沈梨是他的理想型。
于是他想尽办法想要将沈梨撩到手。
谁知道这位姐姐不仅仅是表面看上去了不得，她……
她就是朵霸王花呀!!
而且陈鹤觉得要是沈嘉裕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将顾烟的存在透露给沈梨，并且沈梨还顺藤摸瓜，看见了之前发在学校论坛的那张公主抱照片，自己的性命是否还能保。
在沈梨得知一向对女生熟视无睹的沈嘉裕竟然最近对一个女生那么关注的时候，沈梨就很好奇，一直想要见见顾烟。
沈梨是知道沈嘉裕的性格的。
当初沈嘉裕第一次来到沈家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孩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
无论是对谁，他都十分冷淡，哪怕是沈城也一样。
这根本不像个刚刚回到家的孩子的态度。
沈城的正妻是京城十分优秀的名媛，是霍家的女儿，叫做霍明玉。
霍明玉对于沈嘉裕的态度也不是很好，明摆出不愿意让他住在家里的态度。
后来沈嘉裕和沈城闹矛盾，从家里搬出去，这其中未必
<没有霍明玉从中挑拨。
沈梨一开始其实倒是挺同情他的。
她想着，要是沈嘉裕过来找她，她也会愿意帮他。
谁知道人家二话不说，直接搬了出去，一分钱都没有要。
也是在她花了一番功夫打听，才知道他竟然搬到了宜华路这里。
她知道他会翘课出去赚钱。
她也知道宜华路这边秩序不好，很乱，里边闹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仗着背景欺负那些新人。
她也知道他初来乍到的时候被这里的人威胁，他却靠着自己一个人摆平了那些想要为难他的人。
他一直都很独立，也很冷漠。
不需要帮助，也不需要关心，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沈梨一直都知道沈嘉裕其实心理有点问题。
她也为他找过心理医生。
但是他一直都不太愿意配合。
想着想着，沈梨忽的转头看向身边的顾烟。
沈嘉裕身边很少人，陈鹤和江涣书还是因为这两个人死皮赖脸地从小就缠着沈嘉裕，像牛皮糖一样，打都打不走，才能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
而这个女孩……
真的很特别。
究竟是为什么？
走着走着，顾烟到了一栋白色居民楼下边。
她微微皱起眉头。
原来……
他住在这里么？
这里的楼是那种楼梯楼，有些陈旧，看起来像是比较有年头的了。
快到楼下的时候，顾烟发现楼道下竟然有人。
现在已经是傍晚，这边又刚好是被墙围绕着的，所以光线暗了很多。
等走近了，能听见有人说——
“你以为我爸会在意你？你他妈就是个野种！”
“你妈就是个小·三，死了也是活该！”
顾烟顿了顿，她转过去的时候，看见其中一个人暴起，直接将另外一个人抡在了墙上，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那个人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眉眼带着一股可怖的戾气。
他单手掐住了被抵在墙上的人的脖子，缓缓开口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纵使光线不好，顾烟还是能认得出来。
那个掐住别人脖子的人是沈嘉裕。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非常可怕。
<
身边的沈梨扬声说了句，“沈嘉裕，住手！”
这句话令沈嘉裕缓缓转过头来，然后，正好和这边的顾烟对视。
沈嘉裕的目光一顿，看着这边的顾烟，身上那种压抑疯狂的气息一点一点散去。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不知为何，他竟然在害怕。
这十几年无论经历了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从来不害怕失去。
可是现在，他在体会这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害怕看见她像是其他人一样，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恐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是，远处的顾烟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担忧。
她不仅没有走，还在看着他。
一双眼睛里都是他，看起来很乖。
沈嘉裕闭眼，轻叹一口气，然后，他慢慢地收回了掐住那个人的脖子的手。
被掐住脖子的人涨红着脸，背靠着墙缓缓滑下来，大口呼吸，脸上还带着那种劫后余生的神情。
沈梨快步走过去，满脸不可置信，“沈嘉裕，你是疯了么？我们要是不来，你就是要杀了他么？”
沈嘉裕平静地看着她，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沈梨又转过头看着那个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的人，怒声道，“沈铭意，你要点脸好么？”
“你和你妈都已经把他给逼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跑到人家住的地方嘲讽人家辱骂人家？你还有没有点教养了？这就是你身为沈家大少爷的涵养？你是想气死你爸爸么？”
站在一旁的顾烟微微睁大眼。
她看着那个靠在墙边一身名牌的男生。
他……
他竟然是沈铭意。
沈铭意就是沈城和正妻霍明玉的孩子，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沈家大少爷。
也是沈嘉裕名义上的哥哥。
沈家的基因好，沈铭意也长得不错，只是顾烟刚刚听到他对沈嘉裕说的那些话，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好。
沈铭意缓过劲来之后，对沈嘉裕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疯子！你等着吧，我回去会告诉我爸，你就别指望着回家了！一辈子都别想着回来！”
沈嘉裕垂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铭意捂着脖子，狠狠得瞪了一眼沈梨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
沈梨这下给沈铭意气笑了。
她知道沈铭意和沈嘉裕不同。
前者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是个被他妈宠坏的大少爷，说话不知轻重，而且在得知沈嘉裕的存在后一天到晚都和他妈一样想着怎么把沈嘉裕赶出去。
沈梨跟在沈铭意后边，“你还想告诉你爸爸？要是让叔叔知道你过来找沈嘉裕麻烦，第一个被骂的人就是你！沈铭意你成天闲着无聊是吧？多去学点东西不好么？成天盯着你弟不放，你是有病是吧？”
沈铭意冷哼一声，“他是我弟？得了吧，一个野种，连认祖归宗的资格都没有，一辈子也顶多住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了，我会和这种人计较？”
说完，沈铭意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梨看着沈铭意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沈嘉裕对沈铭意的话像是没听见一般，脸上十分淡然。
他扫了一眼陈鹤和沈梨，最后目光停留在顾烟身上。
纵使面上神情毫无波澜，但是不知为何，顾烟总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沈嘉裕微微闭了闭眼，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着那栋楼走去。
陈鹤和沈梨对视一眼，都知道沈嘉裕心情不好。
他身边气压格外低，令人想劝又不敢劝。
天色越来越晚，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暗色吞没过他的背影，暗影打下来，像是从地面伸出无数双手，要将他拖下去。
顾烟发现，他似乎又瘦了一点。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很多。
想起在游乐园打气球的地方，他抱着公仔向她走来。
想起在超市里边，他维护自己的样子。
想起他最后说，“你会在这里等我么？”
想起在嘈杂的操场上，他朝着她走过来，俯身将她一把抱起的样子。
顾烟一直以为他过得不错。
可是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他过得很不好。
他被赶了出来，一个人住在这里。
没有人陪着他，他一定很孤独吧。
顾烟心里很难受。
她看着沈嘉裕一步一步朝着那边走过去，即将被黑洞洞的楼道吞噬……
顾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先前什么各自安好的想法全都被她摒弃掉，她忽然大声说了句，“沈嘉裕！”
前边男生的背影微微一僵
<，停留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就连着一旁的陈鹤和沈梨也愣住了，看着前边的顾烟。
顾烟鼓足勇气，小跑了过去，在接近沈嘉裕身后的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她伸出手，微微抓住了他的衣摆。
他的手很白，也很瘦削，骨节分明，垂落在身侧。
在顾烟抓住他衣摆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顾烟握住他的衣摆，缓缓开口道，“你不要听他瞎说。”
顾烟十分认真地说，“沈嘉裕，你很厉害的。”
将来的你会很厉害很厉害，让那些轻视讨厌你的人刮目相看。
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放弃自己。
从顾烟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微微滚动了一下喉结，有些冷峻的下颌线依然紧绷。
然后，沈嘉裕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狭长的眼尾带着点冷意。
她今天穿得很好看。
吊带裙衬托出漂亮的肩线，精致漂亮的锁骨，往下是盈盈一握的腰身和笔直莹白的小腿。
她正仰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里都是他。
被她看着的时候，总有种被阳光照拂的温暖感。
他眼中的冷意一点一点融化了。
心底升起复杂的欲·望。
既想接近将她牢牢握在手中，哪怕攥在手心里捏碎了，也不能让这份光从他身边消失。
又想着离她远一点，怕自己毁了她。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现在可以完完整整地确定了。
就算过了十年，就算换了个躯壳。
就算在不同的地方，就算他们不再是他们。
她还是那个唯一可以掌握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人。
多可笑。
沈嘉裕眼里倒映着这样的顾烟，他微微张了一下嘴，但是却没有说话。
然后，他将自己的衣摆一点一点从顾烟手里抽出来。
顾烟听他冷淡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再来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