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夜,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白的光,撞在圆圆的水珠,完美地折射,嗖地飞走;白的光,被椭圆的水珠压扁,四处乱窜;白的光,穿透薄薄的水幕,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白的光,落进飞溅的窝型的水珠,另一端飞出红色的光;白的光,被吸进旋转的水珠,甩出绿色的光;白的光,围着不停突变的水珠,被撞出蓝光……
光群冲进水幕,飞出紫光、橙光、赤光、黄光、青光,你挤我我挤你,争先恐后排排站,光点铺成了光带……哇哈哈,哇哈哈,咯咯咯,嘻嘻嘻,呜呼呼…笑声飞扬在光带。
水花四溅,彩虹飞扬,一群人在浅浅的人工水池肆意地挥洒着热情,忘乎所以地用手掬水,或洒向空中,或洒向对面,或洒向人群,或就是胡乱甩来甩去,高空中探出的几十个喷头,喷出细细的水雾罩着恣意汪洋的人们,挥舞双手的,忽然跳起来的水中纵情的,双手敲鼓般拍打的,转圈圈晕头转向的。
迷离的水幕,若隐若现的彩虹,身穿深蓝色泳衣的筱靖,半蹲斜着身子,撩水泼出去,黄鹂鸟的笑声,随着小小的水花投向身穿黑色泳衣的马啸,马啸一只手遮挡眼前,另一只手拍击加撩,也滑起一道薄脆的水幕奔向筱靖。水珠飞扬,像盛夏里的一场雨,阳光明媚,夏末的翠雀花开得正盛。
蹦蹦跳跳的筱靖,像一个蓝色的精灵,化作蓝色的蝴蝶,在烟花般绚烂绽放的水珠、水花、彩虹间嬉戏;清脆的笑声,弹奏七色彩虹琴,红的、绿的、蓝的、紫的等等漂亮的音符,旋转、翻滚、弹飞、炸开。
水的灵动,彩虹的绚烂,马啸的脚下升腾起千千万万的五彩缤纷的大小不一的泡泡,自由地飘来飘去,叽叽喳喳,欢呼着,往更高的天空飞去,天空落下无尽的花瓣,红的热情洋溢的蔷薇,紫的大气的大瓣兰盆,绿的安静的洋桔梗,金灿灿的凤尾,燃烧的六出花,蓝蓝拥簇一团的绣球花。
风带来了音乐的种子,世界在舞蹈,光影曼妙,筱靖在飞扬,大家在歌唱,大地有节奏的律动,身体跟着摇摆,人群化成条条飘带,马啸在斗舞,鲜花、掌声、喝彩,筱靖和马啸幻化成两条自由的鱼,在欢乐的海洋,盘旋着,缠绕着,向上升腾,快乐包裹着,冲,冲,冲,跃出水面,纯净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如登极乐。
三万英尺的高空,白云之下,群山跌宕,在距离大海10000里之遥的巨龙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尽春色,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带来了浓郁的白雾,缠绕青藏高原,雪花飞舞的地方,金光镀满,马啸和筱靖,置身于万丈佛光,听,来自千万年前,宇宙的余晖掠过板块相撞隆起的地方,一时间发如雪,梵音缭绕,攫住降自珠穆朗玛峰的宁静祥和,灌注进污浊的躯壳,将之荡涤干净,回归纯粹。
海子说:把我,葬在群山之间,我看到鸟儿在飞翔;睡吧,孤独的王,这是埋葬诗歌的地方……今夜,我乘风归去;今夜,归还于野草地
众人吟唱,舞蹈,篝火点燃了纳木错,用鼓声敲碎夜空的繁星: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我把石头还给石头,我把心碎还给思念,让胜利的胜利,让逝去的逝去;今夜,青稞只属于它自己,今夜,我不关心人类……今夜,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今夜,我只想,只想跟你在一起。
大光明降下,蒲团之上,马啸和筱靖,聆听峨眉山仙音袅袅,紫竹林海,风萧萧,一时多少豪杰,竟折腰,噫吁嚱,危乎高哉,问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人生如青萍,飘如陌上尘,可笑三生桥上懒回顾,浩渺烟尘下江南,终不似,住进布达拉宫,成为雪域最大的王,转山转水转浮屠,此生修得千里同船。
黑颈鹤泼墨草海,风是流动的水,草是勃发的生命,无比巨大的全透明玻璃屋,蒲团是悬浮的,马啸和筱靖彼此安静地将美景尽收眼底,人跟着风景流动,成为风,成为雨,成为雪花,成为雾,融化于皑皑雪原,深藏于潺潺溪流。
管风琴,从山坳的雪松原木燕尾小木屋偷偷探出头,一群瑞士瓦莱州黑鼻羊,快乐地草地上奔跑、追逐,偶尔抬起头望向金字塔一样直插天际的马特洪峰, 在通往马特洪峰的山道上,一身红的马啸紧紧脖领口的内衬,紧跟着马啸身后的是穿着一身明黄登山服的筱靖,两个人都背着麻袋那么夸张的登山背包,缓慢又坚定地走在攀登马特洪峰的冰冻的雪地。
阿尔比斯山金雕,展开它那超过2米的巨翅,绕着马特洪峰山峦,自由地翱翔。攀援在马特洪峰半山腰的马啸,挂在攀援绳,停下来,喘口气,一臂之遥的筱靖,掰开护目镜,呼出一口气。
‘嗨,要休息下吗?’马啸任由安全绳吊着,像一个沙包,转头看向地平线。
‘休息,休息,休息一下。’筱靖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眸,‘怎么了?’马啸的眼神有些迷离。‘没,没事儿,就是,忽然想歇口气。’一种叫寂寞的东西,裹着穿过阿尔比斯山,这种伤害比冰风冷,比天空空寂。
‘你,你想起什么没有?’筱靖眼睛滴溜溜转悠,探寻的雷达开动,‘我,应该想起什么吗?’马啸自嘲地笑了,你到底怎样才能想起我,也许,我们再次相爱,是上天注定,一切自然发生,所有又都不像真的,想起原本的一切,真的好吗,但,这样的发展,对爱着的筱靖,是好的吗,是对的吗,是真切的吗,还是对爱情的背叛,或者亵渎。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马啸整理装备和眼镜,筱靖调皮地轻巧踢了马啸一脚,爱情的电流击穿马啸的心脏,泪水盈满眼眶,幸好筱靖看不见,是的,这样就好,很好,非常好,我们幸运地相爱了。
呼~哧,呼~哧,短促的喘息;咚~咚,咚~咚,急促的心跳,伸手就能登顶,是的,现实的距离跟心理的距离,就像一光年的距离和光自己在走一光年的时间,明明伸伸手臂,用力一扒拉,就像在床头,伸伸手就能打开床头的台灯,但巨大的梦魇泰山一般,禁锢住,一个手臂的距离,就是压在齐天大圣头顶的五指山,能看见,能感受到,被召唤,心底有股冲动,要突破,要挣扎,要新生。
‘等,等,等……一,一下啊。’马啸憋了一口气,调整半天,摘眼镜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断断续续,那些濒临死亡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明明有许多话,时间不允许,越想说越说不出来。筱靖,半天没反应,马啸试着抬胳膊,抬好几次,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快成功,力气被抽空,又垂了下去。
‘嗯,嗯……’筱靖如同睡得香香的人,被人讨厌地摇醒,不得不敷衍,又像是昏迷的人,被叫回到现实,精神还陷在泥潭里,‘嗯,呼呼呼……歇,歇……嘘嘘嘘’细弱的呼吸,被越拉越细,随时都要扯断。
‘嘶,嘶,嘶……’马啸笑了。一轮巨大的月亮,从幽深的黑夜,慢慢爬上天空,照亮了马特洪峰。
‘啊,啊,啊……’马啸的嗓子,哑哑地低吼,像一头挣扎着求生的狼,眼睛充血,紧紧盯着,扑上前去,挥动胳膊,搭在岩石的凸起。
‘呵,呵,呵……’筱靖摇摇晃晃的,缩着身体,缓慢地挤到马啸腋窝下,如同一只大号的蜗牛,尽其所能,助力马啸。
两个人互相助力,传递力量,传递信心,传递温情。
‘啊~……’嗓子被撕裂的怒吼,这是人类的赞歌,这是爱情的低吟,这是生命的礼赞。马啸被神附体,奇迹般地窜上山顶,如此轻巧,如此野蛮,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突破天际,傲视一切。
渺小的人,面对巨大的月亮,举起手,摘下月亮吧。
风停了,雪停了,安静,纯粹的宁静。马啸和筱靖背靠背坐在马特洪峰的峰顶,享受所有这一切经过漫长痛苦的攀登,无数次想放弃的挑战,经历过绝望,却没有欣喜,没有热切,没有泪如雨下,只有宁静,无边无际的宁静,和一轮占据半个天空的圆月,两个孤独的人,平静地靠在一起。
今夜,天地之间,只有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