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千金归来
冰雪消融，天色渐暖。
朱雀街上，一趟灰扑扑的马车缓慢行驶，和周遭建筑格格不入。
这是皇城脚下最庄严的一条街，住的多是达官显贵。看马车行驶方向，是丞相府。
不多时马车停下，嬷嬷声音带着不耐：“大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车厢跳下一妙龄少女。穿着嫩黄衣衫，裙角有些旧，有磨边痕迹。许是浣洗次数多了，颜色有些发白。
身上没有任何首饰，素净的很。
不过少女长的娇俏，嫩黄色衬着人比花娇，散发勃勃生机，叫人眼前一亮。
嬷嬷见她直接跳下马车，心中不悦：“大小姐，到了京城地界，可不能和乡下一样粗蛮无礼。您毕竟是相府千金，代表苏府颜面，不能被外人看笑话。”
少女偏头望去，声音软糯：“多谢嬷嬷教导，阿鱼知错。”
原来少女叫阿鱼，是相府走失的真千金，一直在乡下生活，最近才找回。
丞相夫人有手段，自掌家以来，将下人调教的很好。刚见到嬷嬷，便有人去里面禀报。
门内走来一姑娘，身上穿着鹅黄色细布棉衫，瞧料子，是三等绸布，绸面挺括细密，手感爽滑。
头上插着一支小巧金步摇，耳边带有珍珠耳饰，长相清冷，富贵十足。
见到阿鱼后屈膝行礼，态度不甚恭敬：“大小姐，奴婢乃夫人身边一等丫鬟柔菊……”
说话间听到一阵叮了咣啷声，是阿鱼爬上马车，撅着屁股在搬东西：“柔菊姐姐，这些都是我的宝贝，稍后我去见娘亲，你帮我送到院里好不好？”
小姑娘个子小小，唇红齿白。额头有薄汗，两颊透粉。一双鹿眼圆溜溜的，软萌可爱。
柔菊心里软了两分，艰难开口道：“可是夫人说，乡下带来的东西不干净，就不要往府里带……”
阿鱼垂下双眸，语气低落：“娘亲是在嫌弃我么？”
这话柔菊不知怎么接，旁边嬷嬷解释：“大小姐误会了，天下哪有父母嫌弃儿女。就是府里什么都不缺，一应物件全都备好，您又何必非要带这些……破烂呢？”
阿鱼目光执拗，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嬷嬷：“这不是破烂，是世间难寻珍宝，你根本不懂。”
说完不顾几人阻拦，背着包裹就往里走。包裹太大了，小小身影被掩盖，从后面望去，只能看见两条细腿扑腾着往前挪。
像只小乌龟。
脑中传来一道委屈声音：“鱼鱼，她们说我的奖励是破烂。”
阿鱼心疼的不得了：“小七乖，这不是破烂，她们没眼光，不懂。”
只是寻到生母的欣喜，在感受到嫌弃后，吧唧一声，碎了。
阿鱼不懂，生母若是念她，不该站在门口等候么。而不是她都到家门口，还派丫鬟迎接。
柔菊见大小姐不听劝告，心里叹口气，只盼夫人莫要生气。
快步走到阿鱼身前：“大小姐，您走错路了，正院在这边。”
锦绣堂。
苏夫人等了半晌，还不见阿鱼身影，语气不满：“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就是没规矩。”
老夫人掀掀眼皮，看着孤傲清高的儿媳：“慎言，她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就算孙女没规矩，行为粗鲁，也不是她的错。
只怪当年不小心，看个庙会都能让女儿走失。
“老夫人，夫人，大小姐到了，正在院外候着。”
阿鱼终于见到生母杜氏。
在她幻想中，娘亲是个温婉之人，也许见到她会大哭一场，说她这些年受苦了。
和想象中不同，杜氏见到阿鱼第一眼，眉头紧皱：“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亲的话，我叫阿鱼。收养我的婶娘说，见到我那天，家里正在吃鱼，所以我叫阿鱼。”
杜氏细细打量阿鱼，五官和她不像，瞧着不甚端庄。唯有那双眼睛太过灵动，一看就耐不住性子。
她很不喜。
语气带着嫌弃：“你乃相府千金，可不是阿猫阿狗，怎能叫阿鱼。苏锦婳，你的名字叫苏锦婳，可要牢牢记住，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阿鱼执拗回答：“我叫阿鱼，不是苏锦婳。”
母女俩第一次见面，气氛紧张，吓的丫鬟嬷嬷大气不敢喘。
杜氏下首坐着一妙龄少女，瞧着年龄和阿鱼差不多，穿着清荷碧波裙，那料子乃上好蜀锦，一套下来少说百两。
“母亲，锦婳姐姐初来乍到，想必一时不适应，给她点时间便好。”
这人瞧着年龄比她大，却唤自己姐姐，阿鱼心想，京城人就是不一样。
杜氏拍拍少女的手：“她若有你三分懂事我便放心，若一直这性子，倒不如早早送到乡下庄子，省的给家里惹事。”
少女心中一喜，她是苏府收养的孤女，从小养在杜氏身边。在阿鱼没回来前，一直是府中尊贵的嫡小姐。
如今亲生女儿归来，她的身份很尴尬。
要是阿鱼被送到庄子上，于她而言是幸事。
“咳咳。”老夫人重重咳了两声：“阿鱼是吧，真是好孩子，到祖母这儿来。一路走来累不累，饿不饿？想吃什么跟祖母说，我让厨娘给你做。”
老夫人面容慈祥，说话间眼角皱纹舒展，瞧着甚是和气，阿鱼很喜欢，乖巧坐在老人身边。
“阿鱼不饿，不知祖母喜欢吃什么，阿鱼厨艺很好，等我收拾好了，便亲自下厨给你做。”
“你一千金小姐，不想着研读琴棋书画，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以后不许下厨。”
杜氏不悦声音传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寻她回来。
杜氏育有两子一女，大哥苏锦琛，今年二十，有举人功名。性格温和，前途光明。
二哥苏锦煜，身子不好，性格暴躁，上京有名纨绔。
当年生阿鱼时，杜氏痛到撕心裂肺，差点难产而亡。
产后坏了身子，不能怀孕。
古代讲究多子多福，杜氏不愿背上善妒名声，便主动给丈夫纳妾，因此府里还有两个姨娘。
但她们存在感很低，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庶女，倒不是没人怀孕，只是因种种原因没生下来。
杜氏认为，这一切都是阿鱼的错，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坏了身子，更不会受儿子埋怨，也不会纳姨娘。
在她看来，阿鱼就是讨债鬼，是她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