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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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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佳节,相伴而行的青年男女会被开什么玩笑,不用猜也知道。

    我最后摇头,就是否认的意思,所以他对这样的玩笑本不该在意……却还是忍不住在意。

    司空暻垂下眼眸,觉得心绪又再次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让他有些恼火,有些惊慌,他本以为这样的情况只会出现在他对司空尧的事情上,他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因为我而心绪大乱。

    司空暻转过脸去不再看我,往下游的方向疾走几步,到了僻静无人处,看到上游悠悠飘来的河灯,又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他以轻功越过河道,捞起我放的那盏河灯,拿出其中的纸条,展开查看我许了什么愿望。

    愿漠北驻军旗开得胜。

    当年的上元节,几乎所有旭京百姓都许了这个愿望,这本没什么奇怪,但我是清流之女,最该与东平王府作对的人,许这种愿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司空暻突然有些想笑。

    然而没能等他笑出来,一粒石子便疾速飞来击打上了他的手背,因为吃痛,他不得已松开手,手里的纸张随之飘落水中。

    纸条上的墨迹被晕染开,浸湿的纸条也显现出了毛边,溶解于水中。

    司空暻抬头去看那个掷出石子的人,发现正是刚才与我相伴而行的,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只不过那名男子此刻已经摘下了面具拿在手里,应该是为了给刚才掷出石子的动作提高准头所致,面具之后是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脸——檀旆。

    我许愿所写的那张纸条,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不被存心害我的人知晓是我写的,就不会有什么□□烦。

    所以檀旆这样做,是在保护我。

    为奸臣祈福的清流之女,为清流遮掩保护的奸臣之子,仿佛天生一对似的——司空暻嘲讽地想道。

    司空暻若无其事地道:“中郎将也来过节?”

    檀旆没接他的茬,抬手再次把面具戴上,“司空大人若想许愿,可以自己去买一盏河灯,何必偷他人的来看?”

    司空暻笑着答了四个字,“情难自禁。”

    檀旆戴面具的手顿了一下,但最终没说什么,举步离开。

    司空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音量恰好能让檀旆听见:“听说纸条在蜡烛熄灭之前沾水就不灵了,真是可惜。”

    “就算没这些祈愿,”檀旆头也不回,语气毫不在意道:“我漠北驻军也一

    <样会胜。”

    檀旆走后,司空暻抱起手,看着漆黑的夜色中静静流淌的河水,独自站了许久。

    司空丞相一家与东平王府水火不容,像我这样对东平王麾下漠北驻军尚抱有好感的,绝对不会和司空暻成为一路人。

    司空暻想,即便他真的喜欢我,应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毕竟,他从未有过恣意旷达的人生。

    他尚未及冠就被丞相告知了十七年前蒋氏离京的真相,人的忌妒外加一点不甘,促使丞相动用了那批,丞相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动用的死士。

    太、祖严禁党争,此事一旦败露,丞相必然没有好下场。

    司空暻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获罪,他从丞相手中接手那批死士的控制权以后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他要保住这个家的完整,才能同时保住妹妹。

    因为司空尧是陈家的女儿,当年丞相因为愧疚,在发现陈家遗孤以后,没能痛下杀手,而是选择让丞相夫人假装怀胎十月,“生”下了司空尧。当年的事如果被查出来,就意味着司空尧会知晓身世,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那会连兄妹都没得做。

    就在司空暻试图移情别恋我的那段时间内,司空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朋友,甚至能代表丞相家,去参加婚礼。

    司空暻在某天猛然听到妹妹说,她要去参加东平王世子的婚礼,新娘是单家大姑娘,卓梦的大表姐——才惊觉时光已经悄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士庶之隔的观念于司空尧而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从书院求学时起就和徐子烨交好,从未在意过他的身份,至于士庶争端这种长辈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更是与她的生活无关。

    家里宠她,知道她只是去参加婚礼而已,并不会在这种事上拂她的意,早早就替她备好了贺礼,司空暻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

    司空尧期待地看着他,“哥哥,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司空暻却只能摇头,难得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我那天有事。”

    他那天当然没事,他只是不想见到我罢了。

    司空尧出发去参加婚礼以后,司空暻在房中自斟自饮,断断续续地喝了一天的酒。

    天擦黑时司空尧方归,她提着从东平王府顺来的那盒糕点,献宝似的在司空暻面前打开,“哥哥你尝一块,可好吃了。”

    司空暻不爱吃甜食,只是因为这是司空尧带回来的,他才给面子拿了一块放到嘴里,“确实美味,谁给你的

    <?”

    “东平王府的二公子呀,我因为嘴馋,顺着香味就去了王府的后厨找到厨娘,厨娘很大方的给了我几块糕点,被他看见,倒是没怪我……”司空尧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还让我和卓梦徐子烨三个各拿了一盒带回来。”

    “怎么?”司空暻调侃道:“二公子此举让你感到心头小鹿乱撞?”

    “那怎么可能?”司空尧赶紧否认,“二公子只是出于礼仪送的,又没别的意思,照我看,他怕是更喜欢单家二姐姐……”

    司空暻没料到自己会从司空尧的口中听到我的消息,为了不被司空尧看出端倪,只好状似无意地继续问道:“怎么说?”

    “我也说不好,但就是觉得……”司空尧偏着头回忆道:“我和卓梦还有徐子烨走在前面的时候,他们两个落在后面,气氛看样子有些暧昧,单家二姐姐又在发挥她胡扯的天赋,二公子都看出来她睁眼说瞎话了,却还是纵着她,逗她玩似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哎,我乱说的,做不得准啦。”

    司空尧嬉笑着提起那盒糕点,哼着歌,从他的房间蹦蹦跳跳地离开。

    司空暻怔愣片刻,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道:“明知她在胡扯却还是纵着她这种事,我明明也做过。”

    但是有关我和檀旆看对眼的流言,在旭京城中不出三天便甚嚣尘上,而且还是由我的好友魏成勋亲自认证:

    “嗯,他俩甚至都已经抱过了。”

    流言的真假与否,司空暻已经没心情关心,他如今只愈发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

    他以前不知道司空尧是丞相抱养来的孩子,痛苦纠结十几年,试图移情别恋到我身上,却骤然发现自己跟我不是一路人;如今他终于知晓自己和司空尧没有血缘关系,上天仿佛开了个玩笑一般,把他们之间变成了隔着血海深仇,还要拼命隐瞒的情况。

    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十七岁生辰那天,我给他送生辰礼时的祝愿——恣意旷达的人生,需要自己来书写。

    他从降生那一刻起便已百链缠身,哪里还有什么恣意旷达的人生?

    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漂亮话而已,从头至尾全是谎言。

    无论是我还是司空尧,都从未动过喜欢他的念头。

    皇帝两次牵头士庶联姻,第一次拉近了我与檀旆的距离,第二次还要从他身边夺走司空尧。

    拼命想抓住的两个人,让他柔肠百结痛苦不堪的两个人,总要能留下一个才好。

    司空

    <尧得知被赐婚以后并未有多抵触,甚至该说有些懵懂,是否喜欢徐子烨,她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

    某日司空尧在练字时,司空暻问她,“你与徐子烨未曾成婚,却天天一起上街闲逛,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司空尧不以为意道:“我们就是一起玩罢了,再说不止我和他,还有卓梦。”

    “那你和徐子烨单独在一起时怎么玩?脱衣服睡觉有吗?”司空暻忍不住讥讽。

    司空暻知道自己发了疯,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对妹妹说过这般过分的话。

    司空尧先是一愣,继而气得把手里的毛笔掷向司空暻,被后者稳稳接住。

    司空尧恼火道:“徐家家教良好,子烨是君子,做不出这种事来!”

    司空暻笑着道:“君子也有七情六欲。”

    “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司空暻轻蔑地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徐家家教良好,他司空家的门风也不差,教出这么一个秉性纯良不失偏颇的好女儿,将帮里不帮亲的准则贯彻得丝毫不差。

    他寻了个由头将司空尧禁足在家,不准她去书院,想以此来平息心中那股焦躁的怒火。

    只要其他人无法接触司空尧,他就还有机会。

    但是司空尧无法理解他的疯狂,只觉得平日里好说话的哥哥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心中苦闷,便借酒浇愁。

    司空暻忙完事情,去司空尧的院子里看她,见她醉得趴倒在屋外亭子里的石桌上,心思在一刹那突然变得柔软,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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