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进府
家人不理解我,都要送我羊入虎口,我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呜咽一声坐回马车内,姐姐满脸漠然地看着我:“行了,别演了。”
我恍若未闻,把手放到膝盖上,脸埋进手里继续哭。
姐姐在一旁慢条斯理道:“就算你哭到把旭京城淹了我也没办法送你去大姨家,卓家最近是真的忙,没空管你。”
我要的就是没人管我。
姐姐仿佛看透我心思一般:“我知道你要的就是没人管你,可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
既然卖惨无用,我也懒得再装假哭,把脸从手里抬起来:“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当初把你和姐夫的事告诉爹娘?”
“你还好意思说?”姐姐提起旧事,咬牙切齿道:“我当你关心我才告诉你,谁准你告诉爹娘?”
我满脸认真地争辩道:“我只告诉了爹娘你们彼此喜欢。”
姐姐眯起眼睛问我:“那表哥怎么知道我和檀晖因为玉蝉结缘?”
对于这个问题我同样理直气壮:“他负责给姐夫出题作诗,总不能出个不着边际的,既然找我来问,我怎能知而不答?再说,表哥出的题目所有人都叫好,你明明也很喜欢。”
姐姐冷笑一声,语带威胁:“好,单翎,你有理——你给我等着。”
我们家的人若想勾心斗角,场面向来惨烈,有姐姐这句话作保,我今后在东平王府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加倍精彩。
我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看着姐姐,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东平王府,我跟在姐姐身后,刚下马车,就看到王府的侍从走过来,打开马车后门帮姐姐搬行李,我赶紧跟过去,从中拿出父亲叫我带上的文书图纸,对那名侍从道:“呃……这些我自己来拿就好。”
侍从笑眯眯地给我让开位置拿东西,没有多言或阻止。
我把那堆东西抱进怀里,便听到姐姐的声音从马车左面朝向王府大门那边传来:“二弟这是要出门?”
我被马车遮挡了视线看不到那边,但还是能听出檀旆的声音:“有些小事要办,大嫂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姐姐宽和地笑着道:“我能有什么吩咐,你去忙吧。”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檀旆要过来,当机立断换了路线,准备从马车的另一面避开檀旆绕回姐姐那儿。
帮忙搬行李的侍从见我这怪异的举动不由得扬眉,却也只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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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东西一路小跑,却不想迎面撞上了高我一头的“障碍物”。
伴随着一阵头晕眼花,我脚下不稳向前倒去,就在我以为自己肯定要脸着地时,那尊“障碍物”却伸出手来抱住我将我往回搂。
“障碍物”的力气挺大,搂我也很尽力,可惜还是被我连带着一起往地下倒去,最终夹在我与地面之间,成了缓冲避免我受伤的软垫。
我的视线重新聚焦,看清阻止我触地的“软垫”就是檀旆,而且他应该是因为摔倒导致的疼痛略微皱着眉,我吓得赶紧关心道:“你怎么样?”
檀旆欲答话,却被我压着忍不住泄了一口气,无奈道:“要不你先起来再说?”
我闻言,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顺带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书图纸:“你为何要从马车这边绕?这不是绕远吗?”
檀旆边起身边帮我捡起最后一份图纸递给我,语气揶揄:“我猜你应该不想在大嫂面前和我碰面,看来我猜对了。”
他是猜对了,就是不巧和我想到了一处,依旧没躲开与我碰面的命运。
我把那堆文书图纸重新抱好,檀旆目光下移动到我手上,问:“你受伤了?”
我闻言茫然地展开右手手心看了看:“没有啊。”
“手肘。”檀旆隔着衣袖握住我的小臂拉向他那边,调转角度,指给我看伤处。
确实擦伤流血了,还好血不多。
檀旆帮我吹去伤口处的灰尘,我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疼意,“嘶”了一声。
檀旆听我吸气不敢轻视,一手握住我的小臂,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我的手掌带我轻轻活动关节:“骨头觉得疼吗?”
我摇头:“不疼。”
“那应该就只有擦伤,进府清洗一下伤口,然后……”檀旆突然止住话头,若有所察地转头,我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姐姐闻声走了过来,越过马头探身望着我们,眼里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檀旆慌乱地松开我的手,略微有些紧张道:“大嫂,小翎的手肘处擦破了一点皮。”
姐姐闻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劳烦大嫂带小翎清洗一下伤口,擦点伤药。”檀旆非常多此一举地对我亲生姐姐做着要照顾我的嘱托,而我姐姐居然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檀旆说完以后才察觉到不对,但是话已出口来不及收回,他纠结片刻,瞥我一眼,尽量若无其事道:“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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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旆话音刚落,便如风一般,骑上侍从给他牵来的马,策马迅速离开,像是害怕暴露什么似的。
姐姐走到我身边,和我一同望着檀旆离开的背影,惋惜道:“我应该躲着偷听不露面的,失策。”
我看着檀旆潇洒俊逸的背影,用手肘撞了撞姐姐,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喜悦和她分享:“檀旆骑马的样子真好看。”
姐姐笑眯眯地问:“所以你准备跟他表明心迹了吗?”
我话锋一转,立刻冷脸:“在不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姐姐无奈对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带我进府。
东平王府给我安排的客房就是我上次住的那间,倒也算熟悉。
我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好,姐姐命侍女取来清水和伤药,拉着我坐下,给我清洗伤口和敷药。
我趁姐姐敷药时抬头看了眼门外,问姐姐:“檀旆一般在何处练剑?”
“应该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吧,”姐姐推测道:“这种事我也不会特意去问,毕竟亲疏有别。”
我又问:“他的院子在哪儿?”
“从你住的这个院子出去,往右拐,沿墙走大约一里地。”姐姐问:“需不需要我带你走走,先认认路?”
我严肃地回答:“不必。”
姐姐闻言,不置可否。
相隔一里地……我想起上次我住在东平王府的时候,檀旆练完剑发现我早起准备溜走,他到底是怎么顺路顺到这里来的?真叫人不解。
姐姐帮我处理好伤口,合起药箱道:“因为王府太大,府里人回家的时间不统一,我和檀晖也已成婚,所以一般都分开做饭,各院单独开灶,只有所有人都休沐的时候才一起吃,你平日是想跟我和檀晖一起,还是跟父王母妃一起?”
我呆楞片刻,迟疑着从嘴里吐出一个音节:“啊?”
姐姐像极富耐心的猎人布置陷阱那般,不紧不慢地提出第三种选择:“或者跟檀旆一起?”
我……我没想到她在这里等着我。
跟东平王和王妃这样不熟的长辈吃饭,席间肯定要被劝着多吃,我想想便觉得尴尬,可是跟姐姐姐夫这样正处于柔情蜜意之期的新婚夫妇一起,想来尴尬的程度也不会消减多少,但跟檀旆一起吃……不,我已经发过誓,不会让爹娘轻易得逞,我不能这么快打自己的脸。
于是我下定决心,做一个打扰新婚夫妇的厚脸皮:“我跟你和姐夫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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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挑了下眉,微微一笑:“那你先自己玩会儿,等吃饭的时候我找侍女叫你。”
来之前母亲叮嘱过姐姐,叫她看着我点,我虽然猜到姐姐不一定会对母亲言听计从,但也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安心,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提醒我点什么?比如在王府不要去某些地方?”
“哦——”姐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毫不隐瞒道:“整个东平王府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信息都放在父王的书房,你想查的事也肯定能在哪里找到答案,你应当知道王府的主院在哪儿,往东走——实在不知,找个侍女问问就行。”
我问:“你告诉我不怕我现在就去吗?”
姐姐悠闲道:“你去啊。”
“我去了——”我边起身边往外走,威胁她道:“我真的去了——”
姐姐镇定自若地看着我。
我在即将把脚踏出门之前又灰溜溜地回来,拽着姐姐的衣袖假哭:“既然最重要的东西都在那儿,怎么可能让我随便进,你分明为难我——”
姐姐笑得甚是和蔼,对我提出另一个建议:“既然你觉得檀旆最近行事有异,不如去他的书房看看,即使被他逮到你偷看,想来也不会多为难你。”
姐姐撮合我与檀旆的手段之高超,简直高出他人数倍有余,堪称步步为营,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我认输!
我抬起头,坚定地对姐姐道:“那是你对他不了解,我觉得他会为难我,我不去。”
“随你。”姐姐也不强求,起身唤来侍女把药箱放回去,“我看你能忍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