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声“嘭”的响声, 一地碎瓷片, 看戏人的眼睛齐齐盯在徐贵妃身上。
多年来,徐家的繁荣很大程度因为徐家出了一位生双子的宠妃。
阿萝的注意并不是被皇帝扔下的那个碎瓷瓶的片子吸引,而是抛碗时那个弧度的水渍。
这碗热茶要是大部分撒在了徐贵妃身前,要是再用些力道, 估计她那身几近正红的贵妃服制瞬时便会开了花。
衣服毁了,面子便毁了, 也不知能不能毁掉她这些年面上的愉悦和内心的阴毒。
“这就是你们徐家的良好教养?”仁景帝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徐可纤, 随即又甩过去一个茶碗。
“陛下。”徐贵妃的眼泪说来就来, 即便完全不知内情, 也要先护着侄女, 在圣驾前娇柔地哭诉,“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的。”
“何来误会?”贤妃也从后面出来了, 捏着帕子便跪在御前, 梨花带泪尽是悲怆,“证据确凿,臣妾求陛下做主啊。”
贤妃虽是和贵妃一道进门, 可她在门口时就已经知晓殿内发生的事。本来就是她们吃亏, 又证据确凿, 此时到御前哭诉,为了这满殿的悠悠众口, 也不能偏私于她。
“臣妾就只一个外甥女,身子骨本就弱,如今这么一折腾, 半条命可就搭上了。”
“扶贤妃到座位上休息。”仁景帝深呼一口气,单手握拳搁在桌上,冷眼看着底下的人。
“安王妃,你可要辩解?”
这半天过去了,徐可纤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败露了,只能全部推倒琼花身上,不然即便她怀着皇嗣,也会受罚。
徐可纤看了一眼扑跪着的琼花,垂着的眼上目光狰狞,轻声说了一句叛主的贱人后,便一头磕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臣媳并不知情,定是这奴婢嫁祸于我,请父皇做主。”
“陛下……”徐贵妃哀求,“求您看在皇嗣的份上,明查此事。纤儿自小出入宫廷,您看着她长大,她断没有下毒的理由。”
徐可纤抬起头满脸是泪,脸上的装都花了,掩饰不住额前的红痕。现在的她可真没有从前的淡然,事情败露出了推卸,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父皇,琼花早就不安于室,平日总想着做半个主子,惦念着给王爷做侍妾。”
徐可纤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可王爷金枝玉叶,即便是侍妾也不能随意。臣媳念着她自小跟在身边的情分,私下劝过。没想到她还是……
<”
“实在是臣媳的失责,请父皇明察。”
琼花这事半真半假,安王府的人大多知道琼花心仪安王。
但并不是琼花主动勾引,而是徐可纤想用自己的人笼住安王,主动提出的。而琼花也是迷了眼,当王爷的侍妾于她而言本就是天大喜事,自然应下了。从那之后,见到安王便常常露出一丝女儿家情态。
因此徐可纤这么一推,琼花自然百口莫辩,只能连连磕头,“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是王妃交代的。”
“求您做主,不能轻易放过凶手啊。”贤妃再次从位置上跪下,说凶手也没有错,刘燕瑶确实折腾掉了半条命。
刘燕瑶跟随母亲大归回到外祖家,是贤妃娘家唯一的未婚姑娘,早已被家族选中将要送进如今立太子呼声最高齐王府。
如今一来,虚弱的身子不知何时能调养好,哪还有机会进王府。
生生断了贤妃娘家的繁荣梦。
如今还要被这样抹平,贤妃眼神一凛,她绝不善罢甘休!
同样声泪俱下的真切哭声,而贵妃哭得更为真切。贤妃哭得是家族繁荣,贵妃急得是就更多了。毕竟她已知道来龙去脉,更清楚自己侄女的野心,这事必然是她做的。
可徐可纤必须保住,保住徐可纤便是保住她自己、徐家,甚至安王。
若是当庭承认,不仅她和徐家难辞其咎,还会连累她的儿子。如今正值立太子之际,安王绝对不能受牵连。
一个柱子前打扇的宫女,手中的扇子突然滑落到地上,吓得她双膝跪地,浑身发抖。
“大胆奴婢,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路公公眉头一皱,挥着拂尘让人带下去。
“奴婢……奴婢听到……听到安王妃说的话。”这宫女估摸着十三四岁,看着脸色惨白,已经吓到腿软了。
嬷嬷看到路公公的颜色,便把人压到殿前。
“把你听到的话,如实说出来。”仁景帝的脸沉得能浸出黑水,眼底的风暴渐渐涌起。
在场的人都清楚,琼花这样的婢子没有这么胆子,必定是受人指使。可他尚未考虑好,是否当众下了贵妃和徐家的面子。本想散了众人,回到后宫解决,可如今只能当众澄清,不然天威何在。
那宫女一直靠在徐可纤身后的柱子旁打扇,虽离得不近,常理来说徐可纤主仆的对话时听不真的,可这宫女天生耳力好,细小的声音都能听清。又是刚入宫,胆子小不说,见皇帝亲审,她越想越怕,便吓得
<倒地。
徐家人包括徐可纤的父母,也清楚女儿的性子,本以为贵妃哭求,皇帝必然开恩。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的宫女,证据确凿,二人双双跪地,为女儿求情。
如今有宫女证实是徐可纤指使婢女下-药,又是当着朝臣的面,仁景帝只能无视贵妃和安王,无视徐家,当众下令褫夺徐可纤安王妃之位。
“父皇,请您看在皇嗣的份上开恩。”一直当看客的安王,终于从座位旁走到殿前,在贵妃身边跪下。
他虽喜欢徐可纤,可也接受不了她心另有所属。安王觉得自己被人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今后他绝对是京都的一桩笑谈。刚刚坐在下面时甚至在想回府后如何弄死这女人。
可他想到徐家,他又收回了这心思,毕竟徐家的地位仍在,只要徐可纤还在,他和徐家就有了双重联系,他们就永远不可分割,断不可能改为支持别人。
至于他的好兄长,到时候拿什么跟他争!
“安王,这一切你可知晓?”仁景帝向来不喜这个常常沉醉温柔乡的儿子,语气自然重些。
“儿臣不知。”安王垂着头。“但她是儿臣的王妃,一言一行均代表了儿臣。所以,儿臣难辞其咎。念及她有孕在身,儿臣愿代她受过。只求父皇原谅她的一时糊涂。”
安王为妻求情这一幕,姿态十足。不仅博得了徐家的好感,更是让坐下的姑娘倾心。虽然花心风流,却不无情,算是借着徐可纤的狠毒给自己换了个好男人形象。
仁景帝抬头看向凌御寒的方向,只见后者嘴角上挑,眼底阴翳,面上不掩不屑。只得微微叹气,刘氏已脱离险境,徐可纤罪不至死,何况留着徐家还有他用。
“念及怀有皇嗣,暂留宫中有贵妃看管,直到生下孩子,另行处置。徐程思教女无方,罚奉一年。安王监管不利,闭门思过三月。至于贵妃同样有责,撤其协理六宫之务,闭门三月。”
“陛下。”见此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贤妃急了。她必须想办法为娘家争些权益。
仁景帝看也没看贤妃,站起身后,补了一句,“刘氏无辜,封其为宜安县主,赐婚涵王。”
圣旨一出引起轩然大波,然而仁景帝撂下话后,便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恭喜。”凌御寒看着面带急切且眼神微愣的涵王,不由笑了,这个弟弟也算因祸得福,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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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阿萝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只能用一句“不可思议”表
<述。
凌御寒看她顶了一天的九翟冠,想是很累了,便趁她拄着下颚纳闷之际给卸了下去。
“你拆我头饰干嘛?”阿萝捂着半挂在头上的冠,不满地看着他。
这可还没到家呢,在马车上卸冠,下车后让府中奴仆作何想法。
“看你如此用心,连身边人都无暇顾及,想来这冠你顶着太累,便帮你摘下。”凌御寒手指轻弹她光洁的额头,“贵人不顶重冠。”
阿萝轻哼,就说他没那么好心。什么怕她带着太累,还不是间接抱怨她因为思考宫里发生的事而忽略他。
真是小气鬼。
既然拆了一半,阿萝索性就整个取了下去搁在小桌上。舒服地拍拍头顶,确实轻松不少。
“今日之事,都是你一早算好的吧。”阿萝双手挽上凌御寒的胳膊,“那个打扇的宫女是不是你的人?”
“什么我的人!”凌御寒捏住她粉腮,低头贴上她的额头,不满道,“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痛痛痛!”阿萝伸手抓下他的两手,轻柔着脸颊,“下手太狠了吧。”
而凌御寒丝毫没怜香惜玉,反倒在她耳唇上咬了一下,“这就狠了?晚上让你试试更狠的吧。”
阿萝一听浑身警觉,双手推开他,言归正传。
开玩笑,今日在宫里累得要死,虽说只是看戏,可直挺挺地坐着要都酸了。若是晚上跟他试试,那明天她不用起床了。再说她已经和安宁墨韵约好明日去逛逛,若是真起不来,岂不被笑话。
“我是说那宫女是不是你安排的?”
阿萝才不相信平日里明哲保身的宫女哪会胆小成那样。即便是她胆小,面对躲都躲不及的事,又怎么会站出来指认贵人。
“你说是便是吧。”凌御寒对这事并不在意,“她的作用就是让这场戏不能半途而废。”
“那涵王婚事呢?不会也是你算计的吧。”
凌御寒摇头,这可不是他做的。他当时只想处置了徐可纤,顺道断了贤妃的妄念,至于赐婚,他也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的愿望没成功,今天留个评论吧,小红包请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