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阿萝静静地坐在榻上, 面无表情地翻着她自备的那本舆地图, 一点一点地仔仔细细地看着,研究着临渊城与云城间的所有路途。
陈旧泛黄的书纸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一如翻书人的心情一样烦闷。
房门咯吱一声,从外被推开, 高大的影子被射在地面上。
阿萝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可她一点都不想理会那人, 径自翻着那本已经翻了不知多少遍的旧书。
之前每翻一页心就静下来一点, 然而此刻每翻上一页, 心就堵上一点, 直到那股闷气包住心窝, 言不由衷地逼出了几句话。
“兄长是不放心手下看人的能力,所以亲自来盯了?”
阿萝很生气, 自打来了这个临渊城, 她的生活就完全变了,从自由的个体突然变成被人锁在笼子里的鸟,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本以为他能主动解释外面那几个人的事, 让她找个由头出出气把他打发出去, 来个眼不见为净就算了。谁知这人像个柱子似的往哪一坐, 连让她发泄的机会都不给。
“今儿的事,忙完了。”
淡然无波的一句话, 从他口中飘出,让阿萝那句嘲讽像弹在了棉花上一样,不声不响又被反弹回来。
“忙完就回您自己屋子去歇着, 我这庙小,放不下您这尊大佛。”
阿萝越想越憋气,手里的书往桌上摔,抬头怒视着坐在对面的凌御寒,“谁给你的权利让人把我困在这屋子里。”
她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能伸能缩,不然她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在傅家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可她的好脾气好修养,遇上了对面这人后,两天之内就全像遇上了刮风天的蒲公英花似的,一溜烟地随风吹跑了。
好不容易等他离开客栈,她抱着小灰想到街上走走散散心,刚一打开房门就被一些不认识的人挡了回来,还说是奉了他的意来保护她的。
自从来了临渊城后,阿萝就知道他一直都在隐瞒身份,且身份不一般。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派人围了整个院子,只为关住她。
“不这么做,你会乖乖地留下,而不是独自离开?”凌御寒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的女人自然是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待着的。
“我想去哪都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他当她是什么?小偷,还是杀人犯?还是他养的猫狗?必须待在他指定的地方。
“我当然能。”凌御寒走到她身前,压低身体,双
<手置于她两侧,与她对视,霸道地说,“我在哪你就得在哪。”
“你当自己是谁?所有人都要听你的?”她又不是他手下,凭什么听他的。“不听话就要软禁我?”
阿萝也是情急,只想把这两天受到的不平全部发泄出来,根本忘了敌强我弱的道理,忽略了凌御寒眼中因她的排斥而产生的凉意。
“我是谁?”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看着眼前到手的猎物一般,玩味又危险地轻抚着她的下颚,“你是我的女人,你说我是谁?”
阿萝看着他眼底的自信,想着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对待,整个人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亮出爪子要挠人。她气急地用力推着那个像墙壁一样厚的身体,可忘了彼此力量悬殊,反而被凌御寒扯进怀里。
“你放开!”阿萝眼中漫上一层水汽,被他紧箍在胸前,不仅两手动弹不得,就连身上都勒疼了。
为了不在他面前示弱,阿萝倔强地扭过头去。
“唉。”一声轻叹从头顶而降,扣紧她的手慢慢松开了,“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毛病得改。”
“关你什么事!”本来还只在眼底的水汽,委屈地成了水珠,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更怜人。
凌御寒不想逼急了她,只好退后一步,随手从桌上递了方帕子过去。见惯了她温温软软的一面,这幅伶牙俐齿倒也新鲜。可新鲜之余,到底是怜惜的。
“别总说这种分清你我的话,我不爱听。”
“那你倒是把外面的人撤走,让我自由出入啊。”
好好商量的话她听不进去,竟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你以为人撤了,你就能偷跑了?”到底是年纪小,激将法用起来,还太稚嫩。
“韩凌!”阿萝被他陶侃的话气得抓起桌上摆着的点心朝他扔过去。
“这么气急败坏!是心事被我说出来,面上吃不住了?”凌御寒要教会她的不光是会亮爪子,还要学会如何将情绪收放自如。
“你当自己是别人肚里的虫,还是掐指会算的半仙儿?”阿萝趿拉着鞋子,走到他面前,“什么叫偷跑?腿是我的,我想去哪去哪!”
“你想去哪?”
“不用你管!”娇小的阿萝在高大凌御寒面前叫板,非但不显娇纵,反而带着一股子憨态可爱。
凌御寒见她气鼓鼓的红颊有些好笑,一时没忍住,干脆扣着她的耳侧,亲了上去,把那些恼人的话堵了回去。
“唔……”
< ……
门外守着的蒋恶听着屋子里从呛声到嘤咛,不由得朝着韩五诉苦。
“这姑娘太难应付了,一会吵着出门,一会吵着要吃的。”就因为不让她出门,愣是逼着他去街上买了五种点心。
以为是姑娘着急吃的,他亲自跑着买回来的。结果一股脑地都进了将军的肚子里,临了还被那双绿幽幽的狼眼哀怨地瞟了两下。
“别瞎抱怨,小心主子罚你。”韩五是一路跟着两人的,对阿萝的脾气是有些了解的,对自家主子的态度更是了解。只能好心地提醒蒋恶,别因为说错话被责罚。
然而蒋恶是个直脾气,有啥说啥,压根没明白韩五的意思,不死心的问着,“我说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竟让主子低声下气地哄着?”
“你好好敬着就是,问那么多干嘛。”
韩五听着隐隐传出的对话,心道就以看主子对傅姑娘的容忍,也许还真能成他们未来的主母。
马车在青山绿水间行进,道路两旁鸟语花香,可谓世外桃源。
“这是苍梧山,临渊最美的景致都在这山上了。”凌御寒坐在马车最里面,对着一袭十样锦色窄袖留仙裙的阿萝说道。
从坐上马车那刻,她就一直看着车外,要不是手里抱着小灰,纤纤素手有一搭无一搭地摩挲着那团雪白的绒毛,还真容易被误认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百花齐放之地。”只可惜她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罢了。
阿萝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
苍梧山的典故她在地方志上已经看过了,传说凤凰栖居此山的梧桐树上,烈火涅槃后一飞冲天,这里便被人传成了祥瑞之地,而大楚凌氏皇朝便发源于此。
人人都说大楚能从旧都临渊挥兵南下,一举得胜,都是有了凤凰神的庇佑。
而大楚建立京都后,并未遗忘此地,以旧都之名兴建临渊,且每年都会派皇子和朝臣来此祭祖,以期大楚兴顺不衰。
阿萝在傅家研究逃跑路线的时候曾看到过这些,那时候她还曾想等安顿好后,有了闲钱,每隔几年便换了地方居住,她初初选定的几处便有这里。
“你喜欢的话,我们今天就在这多待一会儿。不然下次再来,可能要等上两年了。”临渊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们最晚两日后就要启程赶往永城了。只好空了一天,带她上山转转。
“兄长素日繁忙,这更游山逛水的小事,何必
<劳烦您呢。”阿萝确实喜欢这里的景色,但素日来的闷气,让她不吐不快。
这人说忙起来就一整天不见人影,说闲下来不是带她去看诊,就是拉她来逛景,连问都不问她一句。真当她是金丝雀,必须养在他的笼子里?
“留你在客栈,你不开心。带你游山水,怎么也闷闷不乐的。”马车上凌御寒看着那个扭着头不啃声的小女人,无奈道。
“那就感谢兄长大人抽出时间带我游山逛水,欣赏大好河山美景。”阿萝觉得自己还不如笼子里的鸟,人家鸟还能定时自己飞出去,她就只能等着他带。
又来了,从那天起这女人说话就常常带着刺,哪怕是那日带她去请释苍大师诊脉,听到自己身体无碍后,她也是这幅波澜不惊的表情。
凌御寒眯起眼盯着眼前的倩影,她这脾气是越发见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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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山水间,阿萝下了马车后,头也不回地抱着小灰到前面花丛里看花去了。
而死乞白赖跟来的穆景逍跳下后车,就看着阿萝的背影,继而对着凌御寒幸灾乐祸道,“我说你女人脾气不大好啊,总给你甩脸子看啊。”
“墨韵倒是脾气好,也没见她对你有好脸色。”要比谁更惨,恐怕这人还真不是他。伤口撒盐,谁还不会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穆景逍撇嘴嘟囔着。
“那你倒是找人上门提亲啊?”凌御寒抱着手臂瞟了他一眼,心里给了他一个字——怂!
这都多少年了,还整天跟在人家后面,也没见半点进展,哪来的脸嘲讽他。
“你是哪疼扎哪啊,现在不是你女人的事更重要吗?”穆景逍心里是真疼啊,只能嘴硬着转移话题。
“她真是傅家的那个?不都说她是个唯唯诺诺拿不出手的性子,如今看来传言不准啊。”京都很多人都知道傅家的事,二房长女被续弦养得上不得台面,穆景逍自然也听说过。
只是耳闻不如一见,哪里胆小,哪里维诺了?要么不说话,心情不顺时说的话,至少也能呛得人说不上话。
“传言向来不可信。”凌御寒早就知道她是不一样的,不然也不会一路为她不停地改着计划。
“那你和宁王岂不是成了连襟?”别人不知道,穆景逍可是知道的,凌御寒向来看不上宁王私下做的那些事。如今傅莳菀被硬塞进了宁王府做侧妃,两人可不就是连襟了。
就以凌御寒这性子,能忍?
“又不是非得姓傅?
<”凌御寒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恢复姓氏和身份,既然是她不喜的,那就换掉好了。
“什么意思?姓傅至少还能给你当个侧妃,不然她就只能当个任人欺凌的小侍妾了。”皇子的女人必须是有身份的,不姓傅她连皇家玉蝶都进不去。要知道后院女人间的斗争,可不是靠着宠爱就够的,没有好家早晚会被人生吞的。
“姓傅身份就够高了?”凌御寒哼道,“见识短。”
想到傅莳菀只做了宁王侧妃,穆景逍惊讶地吼着,“你想给她正妃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借用了“凤栖苍梧”的典故,加上作者个人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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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男二心里有狗了,别担心他要抢小萝卜。只不过他比较白痴,搞错了些事情……(不能剧透了),反正出来混要还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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