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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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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飞雪,天地一色银装素裹,数萼初含雪。

    屋中燃着殷红的炭火,厌司似抬手打开窗,窗外层峦白雪皑皑,纷飞的雪像盛开的白花又像飘飞的柳絮。窗风涌进屋内碰撞暖气,相互抗衡。

    她伸手去接银砂,落入掌心很快融成水珠。小狼崽在她裙边打着滚,‘额呜’‘嘤嘤’‘呀额’几声换着软呤,灰色的毛发褪去变成白色的毛,与厌司似的裙子融为一体。

    新烟捧着碗走来,拿出肉干引它,笑着:“小东西快来,有好吃的。”

    小狼崽立马滚起身,绿幽幽的眼珠看着新烟手中的肉干,又转头看看厌司似,见她一直在看窗外不理它,就咬住她的裙子扯了扯。“去便是。”

    小狼崽开心跑了过去,咬住新烟手中的肉干用舌头卷进出,讨好地在新烟脚边蹭了蹭。

    新烟乐得不得了,揉搓着它脑袋,“真乖,小姐我们给它取个名吧。”

    厌司似侧身,是该取个名,歪头略思,摊放在窗槛上的手一凉,猛地听见:“取名字的话是不是跟我姓啊?”

    明迟搓了个雪球放在晦人手上,从窗户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屋里乱窜的小狼崽。

    厌司似摸了摸雪球,觉得有些凉又回抛给他,“得跟我姓,你已经赠给我了。”

    明迟隔着窗接住还回来的雪球,倔强说:“不行,要跟我姓!”

    见人不依,厌司似作势关窗,明迟见状扶着窗门不让其合上,妥协道:“跟你姓,跟你姓。”真是个祖宗。生怕她再关窗,立马翻进屋来。

    新烟恶狠狠盯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走门啊。”

    明迟笑着:“下次一定。”

    木嬷嬷从外面进来,瞟了一眼明迟没说什么,对厌司似道:“小姐,家里没有面粉了,正好我进城置办些过冬的食材。”

    最近开始下雪了,往后几天会下更大,趁现在路上的积雪不厚去城里置办好货物。

    “嗯行,让新烟陪你一起去吧。”厌司似道。

    新烟看了一眼明迟,不放心问木嬷嬷:“要留小姐一人在家吗?”

    明迟抱起狼崽子,大眼睛一闪:“我不是人吗?”

    厌司似知道新烟的顾虑,柔笑道:“无妨,他在这我很安全。”

    闻言,明迟垂首勾裂了嘴角。新烟无话跟着木嬷嬷收拾了会,出门去了。

    明迟摸着狼崽的肚子,“它胖了,晦人天天给它吃得这么好,再过几天可有半个箩筐大了。你要给它取个什么名呢?”

    “唤司籽吧。”

    “哪个籽字?”

    “菜籽的籽。”

    “那好,小籽。”明迟放下狼崽,小籽立刻跑向了厌司似在她裙边乱绕。

    明迟见她还站在窗边,温声道:“别吹风了,小心着病。”

    “嗯。”厌司似也觉得冷,关下窗。

    小籽屁颠跑在她的后脚跟,前爪蹦得老高也不知道兴奋什么。

    美人塌铺了两层厚棉垫,塌前不远处摆了两个火盆,没有冷风涌进屋子的温度很快就温暖了起来。

    “奶奶可还好?”厌司似问。

    “挺好的,就是念着你。”明迟看着没扑上塌反而摔了一跤的小籽,无声笑了笑。

    “代我问好,等不落雪了就去看她。”厌司似懒慵了起来,半躺在塌上盖着毯子。

    小籽怎么努力也上不去塌,转跑到明迟腿边,一双绿幽的眼睛水灵灵看着他,明迟瞥看它,无情道:“自己爬。”

    他也想上去,我抱你上去,谁让我上去?

    小籽眼眸一暗歪了歪头,又去塌边扑腾。

    厌司似听着响声,歪起腰打算去抱小籽,一手没摸住,小籽自觉扒着她手,但是刚刚爬塌没收回爪子,不小心抓伤了厌司似。

    “嘶-”,疼痛蔓延,厌司似身子一歪,人朝地栽去。

    “小心。”明迟眼疾手快去接人,还好离得不远,晦人没有摔下去倒在了他怀里,幸好接住了,明迟拍着晦人的后背,轻声询问:“没吓着吧?”怀中人柔软清香,他的心一阵乱跳。

    厌司似稳住身体,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茶香味,脸上跑出一点霞,“没。”

    明迟扶住她坐稳,轻拿上她的手检查,手心拇指旁有两道细痕,隐隐泛血,他皱眉狠撇一眼抬头卖萌的罪魁祸首。

    小籽立马嗷呜叫了两声,有些害怕。

    厌司似收回手,淡然道:“别吓它。”

    明迟进卧室拿出药箱,打来热水给她擦拭伤口,随后问道:“上哪瓶?”

    “第一层青色的。”明迟挑出,打开瓶倒了些出来,用指腹轻抿开。

    盯着雪白的柔荑又想起刚刚的柔软,一眼扫过晦人的胸前,微微勾唇。对着伤口呼了两口气,“好了,不疼了。”

    厌司似无奈,她又不是孩童,不用哄。

    “小籽,过来。”明迟似严不严的语气唤狼。

    小籽有些害怕,还是犹豫蹬着小腿过来,明迟提着他的脑皮,瞪着它,“下次还伤了你娘亲,我就把你炖了。”

    小籽害怕地打了个哆嗦,啊呜啊呜叫了两声,觉得无辜,求救的眼睛看向厌司似。

    那人却道:“什么娘亲,你莫要胡说。”

    “你瞧瞧,你娘不肯认你了,让你伤了她今天晚饭不知道还保不保的住。”明迟嘴角勾着坏笑与小籽对视着。

    “别胡言乱语!”

    明迟才不听,把小籽放上榻,小家伙一得解脱就一头拱进厌司似的裙子里,露在外面雪白的小尾巴一甩一甩的。厌司似轻轻拍它以示安慰。

    外面的雪停了,两人逗着小籽玩了会,木嬷嬷与新烟提着许多布袋回来了。

    明迟见两人回来,想着天色不早该回去了,摸了两把小籽轻声道:“爹要回去了,明天来看你。”

    厌司似刚想斥,耳边就扑来热气,那人倾耳一言:“冬至快乐,小籽它娘。”说完看了一眼晦人的脸,低眸又顺了一眼胸口,勾唇走开。

    “你!”真是张口胡言!她还未说出什么,那人就开窗逃了,对就是用逃的,麻溜的。

    厌司似怒着脸暗骂一句:登徒子!!!

    小籽看看窗,又看看生气的娘亲用头蹭她的手。

    今日是冬至,要食饺子,新烟做的鸡肉饺子让厌司似好了心情。

    一顿饭安静极了,往日新烟最是活泼今日却有言不开,郁闷着,木嬷嬷的脸色平淡,但眉间有一分忧愁。

    厌司似喝着汤也察觉异样,想上许久不知为何,压下心思安静用食。

    晚间又下雪了,新烟伺候着厌司似沐浴,小籽一股劲想进来被木嬷嬷捉住,塞了片肉干进口,瞬间安静了。

    沐浴完,木嬷嬷架起火盆在塌前,厌司似裹着被子坐在塌上让新烟擦着头发。

    小籽在火盆旁转圈,不敢靠近可又怕冷,绿幽的眸子里闪着红黄的火焰,又呜呜呜叫了几下。

    新烟见头发七八分干了,收了毛巾,看了一眼木嬷嬷欲言又止。

    “新烟,你要说什么?”厌司似问。

    新烟心中一提气,看了两眼木嬷嬷害怕闭了闭眼,沉重开口:“小姐……皇帝薨了……太子登基了……”

    厌司似闻言一愣,太子……这个人真是很久没听见了,现在听到让她脸色一白。

    “他…也如愿了。”她轻声呢喃。

    新烟又缓缓道:“二小姐……当了……皇后,听说还有一幼子已被封为太子了。”

    厌司似心头一颤,脸上依旧安静,眼眸却是僵的。

    云安隔啊,你好狠啊,你骗我。

    “什么时候的事?”厌司似嘴唇煞白,眼眸上的睫毛微动,紧拽的手在抖。

    “上月的事,不过这地远现在才传开。”新烟担忧着看她。

    “出去。”厌司似两瓣唇微微开合声音轻到两人几乎听不见。

    木嬷嬷和新烟互视一眼,担忧着退出房间。

    冷风拍打着窗户,树叶落地,厌司似赤着脚摸去窗边,开启,寒风无情割着脸颊,听风声啸啸,心却滴着血。

    我原以为你也有无奈,我们做不成夫妻,我本有希冀觉你心似我心如攀岩上的松坚韧而牢固。

    可如今,你有妻……有子。

    我呢?

    算什么?

    眼角的泪被风吹掉,眼中泪与寒风相吻,真的冷啊。

    我厌司似,从小被皇族钦定为太子妃,与云安隔初见是在太后的宫中,我当时六岁,他是太子比我长上两岁,八岁也算是孩童他却平稳老沉,沉默寡言,坐在位上端正目直。

    娘亲拉着我去太后身边,那金椅上的人,白鬓端容,看向我的眉眼慈祥有爱,她对云安隔说:太子,这是你以后的太子妃,你可要好好保护她。

    那人看着我淡淡道:“不是太子妃。”

    我愣了许久,他神情不多瞧不出什么,寡寡淡淡的,也平平静静的。

    太后面容一肃,颇为不悦。我却展颜一笑,对太后说:“此话不错,现下不是等似儿长大了,才能是。”

    太后摸着我的头,夸赞道:“好孩子。”

    娘亲牵着我的手回去时,云安隔追上来他满头大汗,拉住我手,稚气却精致的脸无比认真,他说:“不是太子妃,是妻子,你记住了。”

    六岁的我尚且稚小,我却没忘那一句:不是太子妃,是妻子。

    云安隔,你真的好狠啊。

    寒风摧残人容,冷意烈袭独花。

    人再累比不上心累,厌司似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人死看到的是不是也这样的啊,为什么她只看到了黑,连那窗户的冷风啸呼都听不见了。

    厌司似病了,病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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