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沈清墨道：“小晚别怕，姐姐有钱。”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势利，用最浅显最表面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去评判别人。仅仅凭着衣着来判定这个人是贫穷还是富贵，真的是太肤浅了。见到有钱有势的就笑脸相迎，活脱脱的像条讨好主人的宠物，见到没钱没势的，就仿佛变得牛高马大，高人一等，这不，就连这客栈里帮厨的店小二，都是这般的势利眼。
以前沈清墨的地位摆在那里，感受不到这种冷眼相待的待遇，可是自从她换了个身份之后，真的是深有体会了，她看着店小二的举动，觉得很可笑，都是半斤八两的人，干什么觉得自己就高高在上了呢？不过就是在这店里的帮厨，杂役而已，还真当自己是这客栈的主人了不成？
沈清墨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当铺老板的嘴脸，现在早已有了免疫，她没搭理店小二的话，径直拉着栀晚走上前在柜台旁站定，先把手上的一把碎银放在了桌上，然后道：“老板，开间房。”
客栈老板正低着头算账呢，先看到的是那一堆碎银两，脸上堆着笑就抬起了头，看到沈清墨和栀晚，明显吃了一惊，脸上僵硬了片刻，眼睛不着痕迹的又扫了眼柜台上的碎银两，很快又快速恢复了笑容，回道：“二位客官稍等啊。”
客栈老板重新低下头，将拿在手里的账目往旁边挪了挪，从柜台下方掏出另一本入住登记表翻开摊在桌面上，然后低下头凑近看了半天，终于抬起头道：“二位客官，现在天色已晚，客房仅剩最后一间了，有点小，二位看可以吗？”
“没问题，就这间吧。”沈清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们本来今天也就是凑合着对付一晚上，能有个住的地方不至于露宿街头已经很不错了。
“好嘞。”客栈老板笑着拿出一块木牌子递给她，抬手指了指楼上道：“客官收好，客房在二楼右转第三间。”
“谢谢老板。”
“这是找您的银两，您收好嘞。”客栈老板点了点银两，将剩余下来没多少的碎银两往沈清墨那边推了推。
沈清墨抬手将碎银推了回去，笑着道：“老板，再来两碗面。”
“没问题。”说完便冲着后厨喊道：“再上两碗面咯！”
沈清墨转身找了个靠边的餐桌拉着栀晚过去坐下，转头看了看店里熙熙攘攘的食客。
这家客栈的生意特别好，别看这都亥时了，依旧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来吃饭的人。
不一会儿，旁边刚空出来的一桌就又坐上了一桌的人，看衣着，像是皇城巡逻的守卫，应该是换班下来的吧。
“客官，面来啦！”店小二端着两碗面一路穿行于餐桌与餐桌之间，稳稳当当的将两碗面送到沈清墨她们这桌。
“客官你请慢用。”
“谢谢。”沈清墨轻声说了句谢谢，抬头望了眼，不是刚才那个店小二，这个店小二的态度简直不要好太多，不仅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瞧他们，脸上还一直挂着标准式的微笑。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距啊！
“哇，好香呀！”栀晚双手捧着面碗，脸都快凑到碗里去了。
沈清墨伸手扶着她的额头把她从面碗里捞出来，“看看你，都快埋到碗里了，慢点吃慢点吃，小心烫着。”
栀晚咧着嘴嘿嘿的笑着：“柠乐姐姐，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
沈清墨看着栀晚，这丫头，自小就跟着关叔他们有一顿没一顿的，也是个可怜的人。在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铺张浪费，挑剔饭菜不好吃的时候，在皇城的角落里还有这么一群人，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
唉！无声的叹了口气，沈清墨轻轻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她现在自己都照顾不好，也没精力去管别人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缕面条拿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哎陈哥，小弟先敬您一杯，感谢您这些天对我的照顾。”
隔壁那桌的官爷声音很大，惹得不少人都转头看他们，然后一看是官爷，不好惹，又默默的吃自己的饭了。
那个被他称为陈哥的男人，黝黑的皮肤，满脸的横肉，看着粗俗极了。他伸手抓了把盘里的花生米丢入口中，瞥一眼正端着酒望他的兵，也象征性的端起酒跟那人碰了一下。
那人笑的一口白牙都看的一清二楚，点头哈腰的又跟坐着的其他人一一敬了酒。
“最近巡逻都认真点啊，别掉链子。”陈哥一脸严肃的指了指其他人。
其他人皆点点头：“会的会的，陈哥放心。”
沈清墨偏头看了一眼，这个陈哥看样子还是个皇城守卫里的小官儿，这手下一众的小兵，对他满是阿谀奉承。
坐在陈哥旁边的人低下头朝周围瞅了瞅，掩着嘴巴小声道：“陈哥，我听说最近……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举措啊？”
“你指什么？”陈哥瞅他一眼，夹了口菜塞进嘴里。
那人挤眉弄眼了一阵，低声道：“就是那个……不是大家都在传，要清理皇城里的行乞闲杂人那事儿。”
“哦就那个啊。”陈哥就没他这么小心翼翼，也不怕别人听去了，“具体举措还没下来呢，估计上面还得再商讨个几日吧，我们等通知就行了。”
“哎陈哥，你说，到时候会不会让我们直接把这些乞丐啥的直接给赶出皇城去啊？”
另一人接道：”我觉得不会做这么绝吧，这可是个苦差事，那些个穷恶刁民可不好惹啊，万一把他们逼急了，指不定到时候还要跟他们打一架。”
“那怕啥。打架咱还能输他不成？”一额前刘海中分的小兵冷哼一声，“让我说呀，把这些个刁民最好全赶出去，省的以后巡逻再去那些个脏兮兮的腌臜地方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这些人真闹起来，受罪的还不是我们。”陈哥眼神扫过那几个说话的人，继续道：”吃菜吃菜，大家伙也累了一天了，就不聊这些了。”
“姐姐……”
沈清墨抬头看栀晚，“怎么了？”
栀晚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那桌的官爷，又看向沈清墨，轻声道：“姐姐……他们刚才说……要把我们赶出皇城吗？”
沈清墨眉头皱了皱，她刚才听到这些官爷的话也是吃了一惊。其实以前在最早的时候，京西大街上是有沿街乞讨的人的，那些住在京西大街上的达官贵人觉得他们脏，尤其是那些个官家夫人们觉得自己是娇贵的人，像这种底层的人怎么配跟他们在同一条街上呢。这身份与京西大街简直大大的不符，会严重影响京西大街这雍容华贵的地位。
于是这些个夫人们便成天在夫家耳边吹枕边风，终于有一天，几个大臣联合上书，以整治皇城不良之风，净化京西大街为名，把这些行乞的人赶出了京西大街，且规定除非有人家施粥，其余时间一律不许踏入京西大街。
他们上报给陛下的，自然不会是实情，而是经过添油加醋的，说这些行乞人士经常在京西大街抢东西，偷东西，弄的京西大街鸡犬不宁，又有几个大臣在旁一个劲的附和着，陛下常年待在皇宫，又刚继位不久，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就批准了他们的要求。
她记得那时候，她才不到十岁，那时候的逯杭也才十六岁，那时的他还不是丞相，而是陛下的伴读。
这些行乞的人被迫被赶出了京西大街，只能在城郊寻找落脚点，倒也很快便适应了。
其实对于那些在京西大街行乞的人来说，有好也有坏，好处就是，在那里可以乞讨到比在其他地方更多的银两，因为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出手自然也阔绰。但也是有坏处的，就是如果京西大街上有人家失窃，或者路上有人丢了东西，这些行乞人士是会被重点搜查的，那种不平等的待遇，那种凡是遇到点坏事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他们头上，那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精致。
但那也只是被赶出京西大街，至少在皇城还是有立足之地的，如果真的像这几个官爷的说的，连皇城都不能待了，那这些人该去哪里呢？岂不是把他们逼上绝境吗？
逯杭……应该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姐姐……”
沈清墨抬头看栀晚，“怎么了？”
“姐姐快吃吧，面都坨了。”栀晚乖巧的眨眨眼，伸出还粘有些泥土的小手轻轻指了指她面前的面。
沈清墨这才低头看了眼，面确实都快坨了。她刚才忙着想事情，倒一时之间忘记吃面了。拿起筷子忙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快速解决了晚饭。
旁边的官爷也就说了几句，就转了话题，没什么可听的了。沈清墨拉着栀晚上了楼，进了客房后，打了盆水，然后把门拴好。
跟栀晚简单把身上的泥土清理了一下，两人累的倒床就睡，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