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原是如此
回到外头的宅子里，连翘不再压着自己的情绪，忿忿不平，“这林清川真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小姐上前领赏时，还表现得一副与有荣焉、关怀备至的样子，小姐被责罚，不安慰就算了，就连小姐说不跟着回家，也不问小姐做什么去。”
原先桂嬷嬷在时，听连翘这么说还能及时止住她。
如今，桂嬷嬷留在林府院子里，连翘更是口无遮拦了。
“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的，都捧高踩低。也就那刘家姑娘，还来安慰小姐。其他的不是离小姐远些，就是在指指点点。这点唾沫星子怎么没淹死他们呢！”
秦默一路上情绪都很低落，听到连翘这么骂，心里却是舒服了一些。
她开口，声音有些无奈，又有些宽慰，“林清川对我如何，我的连翘还没看清么。”
说到这，她又自嘲地笑，“觉得我有利可图的时候，便对我温和些、体贴些；觉得我无利可图的时候，就将我视为毒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原在爹爹死了之后，我便知他这人的秉性，只恨，我知道得晚了。”
她顿了一下，将那句，对不利之人赶尽杀绝埋在了肚子里，毕竟连翘不知道，她们俩，是被林清川和宋饮霜残忍杀害的。
见连翘更生气了，她接着道，“旁人对我们如何，向来是无需在意的。对他们来说，我们不过是谈资，无需用心打听真相，只需闲来无事时能说个响。从前，我们利用他们来对付那对男女，如今，也反噬到我们身上。”
她轻轻拍了拍连翘的手背，安抚道，“今日这事，原是我误判了形势，冒进了些。今日过后，这京都里踩高捧低、看我们笑话的人只会更多。若因为这生气，只怕是一辈子都气不完，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从这残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连翘听了这话，有些惭愧。
往日里都是她照顾小姐的生活起居，小姐舒坦了一辈子，在秦相去世后却是屡经风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姐变得睿智沉稳，对自己照顾有加、对别人冷淡疏离。
虽说她一直陪着小姐，但好像，没有什么进步。
她忧心道，“小姐，我知道了。如今我们怎么办呢？”
秦默正想回答的时候，却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堂哥和忠叔还在茶馆里头议事，若他们回来定不会敲门的。
那就只有晏渊。
杜衡向前几步，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晏渊站在门口，手里还拿了吃食，穿着今日那件配着黑色腰封的浅色绸缎外衣。
他进来后，杜衡将门关好，跟在了他身后。
有一瞬间，秦默感觉自己回到了定风场的陆氏茶坊。
在时不觉好，此时已惘然。
晏渊感受到她低迷的情绪，冲着连翘笑道，“连翘姑娘，劳烦你去厨房，将我带的这些吃食分好，拿出来大家伙一起吃吃吧。”
说完，又看着秦默，面色温柔，“晚膳可用过了？”
秦默摇摇头，他又浅浅一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刚好我也没吃，你就当陪着我，先吃点东西吧。”
杜衡这会儿挺有眼力见，跟着连翘便一起进了厨房。
见秦默还是情绪不高，他直入正题，“今日之事，你如何想？”
秦默犹豫了一瞬，迟疑地说道，“皇太后，似乎在针对我。”
晏渊眼中笑意更深了，看来自己的心上人，真的是聪明。
他接着问，“怎么会有这般感觉？”
秦默边回忆边说，“今日论赏，她将我和宋饮霜留在了最后。明知我和宋饮霜最近因正妻之事有龃龉，却仍将我和她平等地放在一起评判。”
“即便宋饮霜向圣上求了做正妻，如今明面上我还是正室。皇太后一贯是重视礼节的，如此这般，应是早对了我存了不满。”
不给晏渊说话的机会，她接着道，“行赏之时，她没有问宋饮霜作的什么诗，反而问我点茶时画的什么诗。”
“这样区别对待，可见她是明知故问，只等着我开口。不管我是否说出，她都会因这诗对我发难。”
说到这，她不禁冷哼，“她完全可以不赏我，或者是责罚我一顿，但她，偏偏将这个赏，给了与我水火不容的宋饮霜。”
“这意思，也很明显。她要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她中意宋饮霜，给今日踏青会上的众人看看，我并不被皇室认可。”
即便这样捋清，秦默还是不解，“只是我不知，今日皇太后为何要这样做。我同宋饮霜的争斗，不过是内宅之争。”
“放大至朝堂之上，不论林清川心意如何，宋大人是文帝新宠，爹爹是昌帝重臣。虽说文帝在位，但昌帝仍在后宫，若是仅为了帮文帝的宠臣而落昌帝的面子，那也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以我所知，皇太后一向谨慎。”
说到谨慎，秦默脑海里闪过了一些想法，“除非，我危及到了文帝的位置或者是她的位置。”
只是，她才回京都不久，爹爹已去世，自己不过是不受宠的夫人，哪里威胁得到他们呢？
晏渊听她分析了如此多，越说却越是接近真相。
他心里有些佩服，饶是自己，也是进宫一趟才知道缘由的。
淑太妃将今日来去时的事情都同自己讲了一番，她还疑惑道不知秦默今日为何受罚，但自己却是找到了一丝关联。
他看着秦默还在困扰，肯定道，“因为淑太妃赏你的那支金簪。”
秦默有些不解，难道是觉得自己得的奖赏太多了吗？
见她还是疑惑，晏渊慢慢道来，“今日踏青会结束后，我便进宫了一趟。淑太妃同我讲了他们往返时的对话，回来时，皇太后还特别说了一句那金簪。”
“我推测，是因为那簪子，显得你跟淑太妃亲近了些。她一贯是防着我表哥和淑太妃的。”
说到这，晏渊眉头微微蹙起，“只是疑点在于，秦相已死，你夫君也并不同你亲近，外头又盛传你的风言风语，从朝政上来看，你对表哥他们应当毫无助力。”
“只有一点，你最近成了陆氏的外孙女，军商结合，这才是她所忌惮的。”
秦默听到这，也疑到，“淑太妃今日说了我是陆氏外孙女么？”
晏渊见她抓到了重点，微微一笑，“就是这。就连淑太妃，尚不知你是陆氏外孙女。若非已经提前打听过了，那皇太后也定当是不知道的。”
秦默肯定道，“那便是有人提前将淑太妃赏我金簪之事和我是陆氏外孙女之事，告知了皇太后，她今日才会敲打我，让我莫要妄议朝政。”
说到这，她浅浅一下，笑容里却满是嘲讽，“只怕这么重赏宋饮霜，也是为了打压我吧。亦或许，这消息，本是宋饮霜传给她的。毕竟，我得了金簪这事，也只在她面前显摆过。”
晏渊点点头，“今日我问过了淑太妃，那日上次我们之事，只有她和素心姑姑知道，她们定是不会将这事外传的。”
秦默更是确定了，“原是如此。看来这宋饮霜回娘家，既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心、方便她自己行事，也是为了同她爹想些法子压我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