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见
最开始,她们坐一辆马车,护卫们紧随左右。
京都北上,原有许多生意往来、探亲行使,融在官道中,倒也自然。
越往北,越靠近边境,马车便越显得突兀。
秦默当机立断,找了家衣铺,同连翘换了身衣着打扮。
她选了件银色外衣,头发捆成小辫模样,原本温柔的世家小姐,一下子英气了起来。
连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个打扮,看呆了眼,原本秦默是慵懒沉静的,一双瑞凤眼,也显不出光彩。
可如今,这一身飒爽衣裳,配着上翘的眼角、细巧挺秀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角,十分醒目。
秦默见连翘这模样,觉得好笑,拍了拍马背,“这马,你上是不上?不上,我可就走了啊?”
“上、上、上!”连翘紧跟着,生怕被丢下了。
如是此般,一行人在日夜兼程后,终于是赶到了。
同京都一派繁华景象不同,定风城看着就很荒凉。
城门口,一些身着军甲和麻布的人,正在对着城墙,修修补补。
这城墙,同自己一路上见着的,也不一样。
抬眼望去,纵向都要高出了不少,看着有一丈之长。
这墙上,每间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些孔,也不知是作什么用途。
守门的士兵仔细盘查了秦默一行人的官府文牒,才将人放入城中。
他们觉得罕见,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人进城?
虽说歇战已有三月有余,两国和谈也两月有余,但这边境地界,始终是不稳定的。
秦默见这守城门卫年纪轻轻,脸上手上却都留了疤痕,便知战争之惨烈。
她礼貌道过谢,便朝城内走去。
弗一进城,便发现这里饱受了战争的苦楚。光是这城墙,都里里外外有三道,除去最开始的那道,剩余的也都有人在修补。
一行人牵马步入城中,城中也是一派冷清。
原应是热热闹闹的主街上,现都极少有什么小摊小贩。
沿路的商铺、茶楼,或是无人问津,或是关门大吉。
不过说来也怪,家家户户有人的宅子,大门都是开着的。
不多会,他们便找到了陆氏茶坊。
管家早早便在门口候着了,“小姐一行可还顺利?”
茶坊里的人都很有眼力见,帮着秦默将人都领进去了。
“都顺利。”见馆内无外人,秦默也不客气,将包裹卸下放在桌上,接着道,“忠叔同我讲过,此后还劳烦陆管家关照了。”
“小姐客气了,这本是我们该做的。”陆管家闻言倒是有些惶恐,连忙摆手。
“这城中,现在是何情况?”秦默单刀直入,提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您进来也看到了。现在休战,晏将军命人重整城墙和内外壕。”
“经过上次那一战,这城里死的死,伤的伤,身强体健的男丁平常就被晏将军喊着,一同训练。”
“至于妇孺们,各自在家,有的做饭给他们送去,有的缝制些冬衣。”
“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倘若再有战事,也不能让我们的士兵冻着上战场。”
秦默心下了然。
在京都她曾打听过,当时昌帝派爹爹前往定风城,原本只是想表个态,安定军心。
却不知道为何,爹爹领兵出城,竟直接同北齐军战起来,全军覆没。
北齐更是嚣张,兵临城下,一副不破城不归的架势。
全城将士、身强体壮的男人,就连老幼妇孺,都齐心协力、奋力抵抗。
幸得晏家军及时赶到,免于全城覆没之苦。
只是经历了战争,见证了死亡,正如这被石炮阵攻打过的墙体留下了痕迹,平静了多年的边城,再也无法安宁了。
“这段时日,您也受苦了。”秦默叹息,又问道,“咱这茶馆,如今是做何营生呢?”
“现在,也就只有那些军营里的文官喜欢来我们这聚聚。”陆总管说起来那些人,便连连摇头。
秦默见状,便知这些人有异。看着并这无他人的茶馆,她开口道,“大部分时候便如现在这边空置着?”
“是的,”陆管家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之前秦相在时,偶尔会带着夫人来此。”
“但夫人从不张扬,我也未曾表现出熟识的意思,所以外人也不知其间关系。”
是了,外人若不加探听,是不知娘亲详细身份的。
爹爹是在上京赶考路上结识的娘亲。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赶考儒生同茶园小姐一路同行,欢声笑语,别有风情。
可爹爹当时家境清贫,不敢对娘亲表明心意。娘亲心知,只道自家在建安做些茶叶生意。
后来,爹爹一举高中,多少人榜下抢婿,他都拒绝了,对外便说自己已经定亲。
职务一定,便启程陪着娘亲回到了建安陆宅,两人成了亲。
后来,爹爹带着娘亲去建安下头的县里述职,秦默小时候就是在建安祖母家长大的。
再后来,昌帝继位,爹爹得到重用,一路高升,官至宰辅。
秦默依稀记得,初到京都,总有人来问,母亲是哪家闺秀。
爹爹只开玩笑道,夫人家在南方,家里是做茶叶营生的。
时日一久,京中皆知昌帝重视的秦大人,家中并无任何助力,堪称是穷苦书生熬出头的典范。便连那林清川,都不知道这层内情。
边境消息传到京中,也只是说爹爹没了,没有人在意这没有背景的宰相夫人。他这辈子最爱的妻子、自己的娘亲,就这样了无音讯。
还是陆家这边打听到,那日,爹娘是一同出城的,也是一同未归的。
秦默回过神来,又同管家交代些许,见天色已有些暗,便回房休息了。
虽说是劳累一路,夜间却还是睡不着。
她站在窗前,想着爹爹这贸然出兵,必有旁人手笔。
只是究竟是何人手笔,她却毫无头绪。
林清川上一世说的按吩咐,她也不知是谁的吩咐。
只能盼着捋清这边境情况,能得知其中一二。
正思索间,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动静很是大。
秦默抬眼望去,最前方的是个身形高大、身着铠甲的男人。
只见那人一手握绳,一手持枪,月光撒在盔甲之上,一副凌厉模样。
似有所感,马背上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朝自己看来。
秦默被看得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好好一双桃花眼,怎地不含桃花,反倒是含了刀剑。
她关上窗,不再多看。
早些休息,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