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又逢绝路
除夕将近,京都的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家家户户皆忙碌着采办年货,裁新衣,贴春联,除了朝中相应官员,几乎没有人知晓京都正在酝酿着一场大的变局。
萧晏隐居于卫国公府已有半月,听姜栖梧汇报完京都布局,他独自走到高阁,冷风扑面,看着城外烟火,耐心地等待着上元节那一天的到来。
父皇,等我。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春节过后,天空一直下着雪,京都的街道上都覆上了厚厚的白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空旷清冷。到了上元节这天终于放晴,城中百姓们为了晚上的灯会自发地开始扫雪,一天过去,雪被扫落在各个角落里堆积,街道也变得一如既往的干净,空气里闻得淡淡梅香,仿佛冬天已经过去。
华灯初上,街道上热闹起来,众人都频频望向摘星楼的方向,期待着天子的驾临。
一辆豪华的车架自皇宫中缓缓驶出,周围侍卫重重守卫,前前后后叠了三层,车马路过街道,百姓们被侍卫挡得密不透风,甚至连车架都看不真切。
“今年陛下的车架守卫尤其森严啊。”
铿锵铁甲声在一派烟花灯火中依然突兀,有百姓好奇今年的不同寻常。
有人解释道:“听闻北境锖兵又开始作乱了,今日上元节人多混杂,陛下当心些也实属正常。”
姜心柔搀着越帝缓缓上了摘星楼,钟椒兰与宁王萧书紧随其后,自宁王带兵围了皇宫挟持了越帝,她便从冷宫里出来了,此时看着身前两人,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几人在摘星楼的露天层楼处坐下,上面早设好了宴席,眼前是明媚的万家灯火,耳边是百姓们的欢呼,气氛热闹喧嚣,一派祥和。
钟椒兰看着脸色苍白的越帝,冷笑道:“陛下何苦执着,如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已有半载,北境不稳,您身子骨又这般羸弱,难不成要将皇位传给……”
她看着姜心柔隆起的肚子,呵呵笑了起来,原本美丽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狰狞:“难不成要给这还未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还不一定呢。”
姜心柔懒得与她争辩,冷冷道:“小人得志,你以为挟持了我与陛下就能事事遂愿了?做梦吧。”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针锋相对,钟椒兰也不恼,看着萧□□,又道:“墨儿和书儿都是你的骨肉,论才华与能力,他们哪里比不上萧晏,你为何偏要厚此薄彼呢。”
萧安、邦近日愈发觉得不适,这清冷的夜风吹得他有些头疼,他心里清楚,钟椒兰的话
<虽说得难听,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自从有了歌儿,他便未再多宠幸宫中后妃,如今子嗣单薄,若晏儿真不回来,如今能但大任者,也只有安王和宁王,他目光看向宁王,只见他面色沉冷,平日里看着是沉溺酒色,实际上最是心有城府,只可惜……
唉,罢了。
他怕是不知道,如若晏儿一直不回来,他是有意将重任交之于他的手上的,他虽心狠手辣,比起萧墨那个草包,却还尚且可教导培养。
萧安、邦闭上眼,心中甚是无奈。
比起钟椒兰的多话,宁王萧书显得极其安静,他背手而立,站在雕花木栏处,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凌厉地逡巡于周遭的环境。
摘星楼下的酒窖中有一堵墙被推开,数名黑衣人悄然而出,其中一名手腕处带着一个红绳,绳上一块精致小巧的金玉锁吊坠遇光而亮,散发着醉人金辉。
他扬起手,悄声指挥着潜入酒窖中的众人,众人在他的手势和眼神的示意下纷纷行动,片刻过后,一位黑衣人前来回报。
“殿下,楼中大半侍卫已经换成我们的人了。”
被唤做殿下的人手指敲打着桌面,闻言目光往楼上望去,清朗的黑眸中瞬时蓄满冰霜。
“知道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殿下。”
这时,又有人从墙后走了出来,萧晏看清来人,不禁惊讶:“你怎么来了?”
“是姜将军告知属下殿下所在之处的,属下来保护殿下。”
来人是萧晏的近侍谢垣,此前一直被困东宫无法脱身,然今日宁王将大多数兵力都调来守卫摘星楼,宫中守卫本就不多,且陛下不在宫中,国公府麾下士兵也无忌惮,轻而易举的就掌控了宫中的守卫主权,将那些叛军尽数抓获。
“此时宫中情况如何?”萧晏问道。
“殿下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萧晏闻言微微颔首,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父皇和柔姨从宁王手里解救出来,外祖说过,宁王豢养的私兵不足为惧,且不说兵力不足,其手下兵士能力也尚未成熟,敢贸然造反,也是仗着陛下子嗣单薄,若他真的无法回来,父皇也未必不会考虑将储君之位传之予他。
萧晏去到楼上,打晕了一位上酒的小二,在他手中托盘落地之时伸手接住,转身递给谢垣:“你换上小二的衣服去上酒,务必护卫皇上和贤妃娘娘的周全。”
谢垣闻言,坚定的点头:“殿下放心,属下定能办到。
<”
“嗯。”
谢垣的武力不低,楼中守卫又已大部分都已换成谢家军,萧晏此刻退出了摘星楼,来到一处马车处,将一身黑衣褪去,露出一身华贵的大红色锦服来,此时有侍卫牵来一匹黑马,那黑马目光炯炯有神,一身皮毛发亮,待见到主人的那一刻,抬起马蹄仰头嘶鸣。
萧晏走过牵住缰绳,轻轻地拍了拍,马儿瞬时安静下来,亲昵的蹭着他的手背,萧晏嘴角弯出笑来,此刻他觉得,他的黑曜倒是很像烟烟的玄影。
“殿下,人已安排妥当。”
“嗯。”萧晏翻身上马,一身红衣上金线绣制着祥云纹饰,华贵耀眼,金冠束发,一双凤眸幽深明亮,神采迷人。
他双腿轻夹马腹,往人群中行去,身后跟着一行侍卫,行过之处,引来频频尖叫。
“天呐,是太子殿下。”
“好久没见到殿下了,殿下终于出现了。”
“殿下比以前更俊美了。”
……
无数的女子沉迷在花痴之中,咬手绢,捂心口,忍不住地追寻着他的脚步,在街道上奔跑起来。
“太子殿下肯定是要去摘星楼,我们也去摘星楼。”
“对,摘星楼!”
原本看花灯的人都往摘星楼的方向涌去,一时原本就热闹的街道以一红衣公子为首开始向摘星楼聚集。
萧晏知京都之中因有不少百姓都识得他,却没想到一下子引起这么大的躁动,他有些苦恼的皱起好看的眉头,低头看向腕间的金玉锁,此时此刻,好想烟烟飞来将他带离这片喧嚣。
只是这般纷扰之地,回忆里都是她闲适淡然的样子,他又如何舍得她来到这繁杂的漩涡。
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对她产生着自己未曾预想的依赖。
这辈子,怕是都要活在与她的记忆里了,而他也愿,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萧晏苦涩一笑,继续策马前行,他之所以今日高调的出现在京都,就是向百姓证明大越的储君全然无事,等父皇和贤妃脱离了他们的控制,或许可让这场变乱止于无形之中。
毕竟宁王挟持父皇这么久未有动作,也是不想被天下人当做反贼之辈吧。
只可惜,萧晏还是高估了宁王的心性,当摘星楼上萧书发现那街道上鲜衣怒马的人影时,一时整个心理都扭曲了,他不顾其他,拔出刀剑就要架在越帝的脖子上,一旁候着的小二及时阻止,越帝看清小二的脸,面露诧异:“
<谢垣?”
谢垣一时顾不得礼节,忙道:“陛下,是属下,殿下他平安无事。”
说罢,楼下的人听到打斗声,也纷纷上楼,只是萧书未曾想楼中守卫已经被换去了大半,不多时眼睁睁地见越帝和贤妃被谢府的人保护在身后。
观此情形,他绝然一笑,飞身跃下摘星阁,召集其精兵守卫,看着不远处的人影,目中满是狠戾之色,再也不顾其他。
“给我杀了他!”
萧书手下全是死士,主人一声令下,各个向目标扑去,面对蜂拥而来的杀手和周遭的百姓,萧晏调转马头,往城外奔去。
然而他未曾想到萧书手下的士兵太多了,他带的侍卫不多,一路上打打退退,面对敌人的鱼死网破,竟有些不敌。
身后是百姓的惊叫声,一时热闹的街道上人们慌忙逃蹿,萧晏刻意将敌军引到人少之处,却还是令一些无辜百姓受到波及。
忽而跑近了城楼里的死胡同,萧晏望着城楼上的弓箭手,暗道不好,方才顾着百姓安危,一时没注意路线,黑曜跑的太快,自己竟然跑近了城南的死胡同里。
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萧书冷冷的笑声:“还当你有多大能耐,竟然自己来送死。”
“二哥,你真的要做到如此地步吗,此刻收手还来得及。”萧晏看着眼前完全没有了平日风度的萧书,试图劝他迷途知返。
“哼,二哥?”萧书看着远处高坐骏马上的红衣公子,目光冷冽如刀,“在父皇的眼里,除了你,何曾有过我们!”
“如若二哥今日动手杀了我,便要背负弑兄夺位的罪名,二哥不怕吗?”
“怕?原还想给咱萧家留点体面,可你回来做什么!”萧书说着,手中长剑向萧晏指去,目露狠决,“母妃说你早在十岁那年就该死了,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还能救你!”
长剑的寒光闪过眼前,萧晏目光扫过城楼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这番情形就是插翅也难逃,他握紧手中长剑,缓缓地闭上眼睛,准备殊死一搏。
这次,烟烟还会救自己吗?
一时心里竟有些隐隐的期待。
“放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女主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