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子鼠通灵
逃离蛇林后,我放慢了脚步,这一路我都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七姑娘如此生气,思来想去,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看到了她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也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仍在回味着惊鸿一面。
我边想边走,偶尔又朝着山林的各个角落用目光搜寻,心中期盼着某种“偶遇”,但始终是不再寻得她的身影。
“小道友……小道友!你等等老夫呀!”右边有声音传来。
“别再叫我,我不想再与你说任何话!”另一个声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听得熟悉,这声音不就是齐元子和陈歌镂吗?我忙侧过身,朝声音相反的方向逃去!
“哎呀小道友!老夫这不也是担心你嘛?”
“担心我?担心我就可以出手偷袭?”
听到这里,我放慢了一点脚步:内讧了?我找了个隐蔽的方位,随着声音的移动而移动,保持着距离的同时想要知道更多信息。
“那怎么能算偷袭?你我皆在阵中,破阵之人本来就不止你一个,只是小道友过于骁勇,让白露忘了老夫罢了!”齐元子又开始了他的拿手诡辩。
“我现在不想和你搬弄这些,眼下白露前辈生死未卜,倘若他有个什么闪失,我定拿你是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白露老人出事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齐元子似乎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可不对呀,你俩在现场,怎么能说出白露老人生死未卜的话来?于是我跑出一段距离后继续偷听。
“他的遁术出神入化,如果自己不愿现身,如何寻得到啊?依老夫看,我们还是先找到那个毛头小贼,灭了厉鬼再从长计议!”
“就算要灭厉鬼,我也不会再与你为伍,我现在怀疑你的为人,在梦姑前辈的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之前,你就是最大嫌疑!”
呵,你还长脑子了,不过不多,我要是你,就默不作声地等着他自露马脚,而不是出言提醒于他,不过你可是陈歌镂,不这么说才会奇怪。
听了他们的话,我略感安心,看来白露老人只是藏了起来,而且陈歌镂也不再完全信任齐元子,只是还缺少一个揭露其真面目的契机。
听到了我想听的话后,我不再多做逗留,背着声音的方向悄悄离去,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抡起膀子开始跑。
“小道友这就言重了,老夫只是一时情急,怎么还扯到为人上了?”
我去,你俩是走得多快,明明都跑了这么远了,还能从身后清晰地听到声音,不由再次加快速度。
“勿要多言,出了森林后,你我便分道扬镳,我自会……”
声音戛然而止,我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陈歌镂与齐元子,三个人面面相觑。
真他娘的是邪了门儿了,我一直听着声音在我背后,怎么突然面前蹦出两个活生生的人来?我想他俩的心里应该也是一样惊讶:这一路如此高谈阔论,我还能和他们撞个照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元子瞄了一眼还在愣神的陈歌镂,率先开口道:“小子,你忘恩负义,弃白露而逃,却不料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又开始了,齐元子的鸟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我也懒得去做多余的解释,冷哼道:“别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巧言利口,暗箭伤人,好像多光彩一样!”
“你!”齐元子意识到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短暂的震怒过后,又换了一副脸色,冷道:“先不与你计较,识相的就交出厉鬼,我与小道友兴许还能放你一马,可别逼我们用强!”
他故意把陈歌镂绑定在一起,说话间也留意着陈歌镂的反应,很显然,陈歌镂是赞同他的说法的。
“三斤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做无谓争斗,只要你交出厉鬼,我向你保证,断不会与你为难!”陈歌镂向前走了一步,大义凛然地说道。
“陈歌镂啊陈歌镂,你他丫的是不是脑子有坑啊?”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之前在白露老人那里还端着捏着,这会儿我一个光脚的哪还管你们穿鞋的,破口大骂道:“若是小姨安然无恙,我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嚣的?就你们两个瘪三玩意儿,整死都不带喘气儿的!”
陈歌镂被我骂得一愣一愣的,我猜这会儿他的猪脑子肯定在高速运转,想我是怎么敢的,可能又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齐元子就不一样了,我的话明显戳中了他的痛处,立马跳脚道:“放肆!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吾等玄门中人,历来不惧邪魅,你不敢放出来,只怕是偷袭梦姑时着了什么道吧?”
好嘛,你还真能为自己找补,一句话就把摇摆不定的陈歌镂拉了回来,这样一来,陈歌镂更加迫切地希望我打开伞了,他又走了两步,伸手道:“三斤兄,给我……”
“呸!”我后撤了两步,将纸伞紧紧握在手中,继续喷道:“我看你就是竹竿赶的蛤蟆,赶一下跳一下,你这么听话,怎么不去给他家看门?你不是脑子有坑,你根本就没脑子!”
骂完我心里是舒服多了,可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陈歌镂横眉冷眼,伸出一爪“嗖”地一下朝我扑来!
我来不及回头,只得急急后退,但陈歌镂的速度远快于我,眨眼间便到了我的面前,就在他要抓到我的手腕时,一道白影闪过!
尽管是第二次见到她,我还是如痴如梦,就像拂面不寒的杨柳风,沾衣不湿的杏花雨,让人心情平静。“口舌之能!”可不想她却白了我一眼,冷着脸对我嘀咕了一声,让我本还平静的心噗通乱跳起来。
陈歌镂被推到了数米之外,他错愕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晌,才震惊道:“狐仙!?”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叫法,顿时觉得对她所有的幻想都合情合理。
远处的齐元子时而蹲伏,时而起身,他在那边贼眉鼠眼地瞄了半天,才碎碎道:“小……小道友莫慌,老……老夫看她年纪轻轻,应该还称不得仙,而且已经招了狐奴,不……不会有太大威胁!”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都不知该该怎么评价齐元子了,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我只在《封神演义》中的申公豹身上看到过,你该不会师从于他吧?
“先生好生无礼!”七姑娘转过身,舞动的裙角似白雾缭绕,娇柔的声音勾魂夺魄:“不是答应将小官人留于奴家,怎的又出尔反尔?”
我也好想看她的脸啊!想看她在如此的语境下,是如何的媚眼如丝,是如何的风情万种。
“哼,不是你先将他放出林子的吗?”齐元子镇定了许多,看来刚才的话不仅是说给陈歌镂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唉,狐奴甚是不乖,奴家日后定会严加管教。”七姑娘轻声哀叹,谁见犹怜。
啊?我回过味儿来,什么“狐奴”,不会说的是我吧?
“你们的事老夫没工夫理会,只要把那柄伞给老夫,老夫绝不会再扰二位清静!”齐元子走到陈歌镂旁,和他站在一起,伸手讨要纸伞,而陈歌镂,还在望着七姑娘发神。
“简单。”七姑娘说话间再次转身,面对着我伸出手,掌上五指冰清玉润,若钟乳凝脂,她还是冷着脸,一双眼睛盯着我就如在下命令一般。
不是啊,你不能这样啊!为什么对他你就能好声好气,对我就一副扑克牌啊?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伞递到了她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能无条件信任她。
拿到伞后,她走来与我一列,回身将伞藏于身后道:“先生若是想要,自己来取便是,奴家任你摆布……”
我得以看清她说这些时的面容,风姿绰约,婀娜妩媚,与那朵绝世独立的幽兰形成鲜明对比,我惊叹不已,却觉脚背吃痛:在裙摆之下,我被她踩了一脚。
齐元子不敢动,望着玉软花柔的七姑娘,他只得原地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半点上前的意思,甚至将半个身子避到了陈歌镂身后。
“小郎君可要?”见齐元子不行动,七姑娘又对陈歌镂道,我咬着嘴唇忍痛不敢做声,因为她还在踩我的脚,让我无心观察她的表情。
陈歌镂愕然,他看了一眼与七姑娘并肩而立的我,又看向七姑娘,轻声道:“仙子之事,晚生不便多谈,只是这伞中厉鬼……”
“唠唠叨叨,小郎君真是害羞得紧,奴家都叫你过来了,何必如此拘谨?”七姑娘不让陈歌镂再说下去,继续出言挑弄道。
陈歌镂也没有动,就他那称出来不到二两的脑仁,想不到也有掂量的时候。
“小道友,依老夫看,这狐狸招了这么个废物,修为定是大损,而今不过是使些媚术装腔作势罢了,你只管去拿,若她依了便好,如若不依,你我二人联手,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又来了又来了,齐元子招牌式洗脑……不是你等会儿,你说谁是废物?还有,修为大损又是什么意思?我担心地看向七姑娘,哪晓得又是一脚……
不过这一次陈歌镂没有被说动,他还是站在原地,神色惊疑不定。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许是等得有些久了,七姑娘终于开口道:“既然二位不愿来取,那奴家只好……让她自己来找你们了。”
我心头一惊,七姑娘的口中她,难道是……
我转过头,看到纸伞已不知何时以打开的状态放在七姑娘身后,而有一抹嫣红正从她白裙边缓缓露出,一张冰冷而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我热泪盈眶:“小姨!”
小姨站在七姑娘一旁,对我莞尔一笑,顷刻间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她冷眼注视着齐元子,使其双腿甩成了罗圈。
“不……不……可能!老夫刚刚还能探到阴毒……啊!”齐元子跌坐到地上,一手忙乱地掐算着,掐到一半时,惊叫出声来,恐惧地看向小姨。
好啊,原来你是这样追寻我踪迹的,难怪我都跑到了白露老人那里,还有迷阵的掩护下你还能找来!他已经说漏了嘴,但陈歌镂亦如临大敌,过于聚精会神中,好像并没有听到。
“呵呵……”齐元子滑稽的样子惹得七姑娘掩嘴一笑,她看着齐元子,嫣然道:“先生可曾听过生肖本相?”
“什……什么!?”齐元子惊魂未定。
“生肖之首,子鼠通灵,上达九霄,下入黄泉,无需任何法门。”七姑娘说话间,一只毛茸茸的松鼠顺着她的裙摆,绕着她的身子,爬到了她的肩膀之上:凌烟儿!原来,它飞渡的不是丛林,而是黄泉……
等等等等……你这解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喂!?这是松鼠啊松鼠,不是老鼠!
“通……通灵鼠!”可没想到的是,齐元子竟然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他连滚带爬,翻身遁走地同时叫道:“道友你且顶住,老夫这就去搬救兵!”
可小姨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枯槁的森林中落叶乱舞,红影犹如一道血色的残阳撕破深秋的禁锢,只听得“哐当”一声,一把长剑拦在了红影之前!
陈歌镂向后猛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的右手就如震动的弹簧抖个不停,看来硬接这一下让他有些吃不消,不过也算是有长进,在三途镇时,小姨可是直接震断了他的长剑。
“你让开!”小姨朝她吼道,手中举起了那根阴森森的长刺,我冷汗直冒,合着小姨还留着这玩意儿,吓得我连忙叫道:“小姨,你可别把他给弄死了,咱们弄老头儿就成!”
小姨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忿,她嘟着嘴“哦”了一声,手中的尖刺逐渐消失。
不等我反应过来,小姨再次化作了红烟,她本想绕过陈歌镂,但陈歌镂并不打算让她过去,手中结印的同时大喝一声:“者!”
几道金光在陈歌镂身前凭空出现,流动间变成了一道鬼画符,在陈歌镂大掌一推之下,挡在了小姨的去路之上,小姨与这道鬼画符撞了个满怀,却听到“轰隆”一声,鬼画符又碎成无数的金光。
“哎呀,你好烦!”小姨气鼓鼓地对陈歌镂叫了一声,又回过头气愤地看向我,不停跳脚道:“大外甥你也好烦!”
这……这怎么还迁怒到我的?我抠着脑门儿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大概是因为我不让小姨弄死陈歌镂,所以她才收着力,让陈歌镂给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