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从云遁
“呵……你还有证据?”这厮颠倒黑白的本事让我大开眼界,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你手中那把烈阳锁魂伞!”齐元子说得兴起,来回踱步,忽的停下来指向我厉声道。
我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这把纸伞是婆婆给我的,是婆婆为小姨新制作的魂盅,到他的嘴里,却成了我杀害婆婆的证据。
“这把伞是婆婆为小姨制作的魂盅,亲手交于我手上,有什么问题吗?”我实在是不想和他废话了,但如今的局势,如果我无法把事情讲清楚,那将是腹背受敌,先不说齐元子,陈歌镂和白露老人的手段我都见识过,我拿什么和他们玩?
“想必白露兄已经看过那把伞了吧?”齐元子意得志满,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白露老人道。
“嗯……有幸一观。”白露老人望了一眼我手中的纸伞,脸上挂着笑意,平静地回答道,我更加紧张了,我现在的命运全在他一念之间,但我却完全看不出他的态度。
对话完白露老人,齐元子又扭头对陈歌镂道:“小道友有所不知,这小子手中这把纸伞,乃阴阳家巧夺天工之作,不仅能束鬼索魂,还能引阳火避凶,试问,如此精妙的秘宝,就这样随手赠他一个毛头小子?”
陈歌镂颔首低眉,听完齐元子的话后略加思索,便再次注视向我,眼神中已表明了态度,而齐元子继续火上浇油道:“若不是杀人夺宝,这把烈阳锁魂伞,怎会在你的手中?”
“齐元子,你这混淆视听的本事,还真是天下一绝……”我被他说得冲冠眦裂,想要解释与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先以事实为饵引我上钩,再一步步穿插谎言,等我想要反击的时候,已变得苍白无力。
“闲话休说,小子,你若还想狡辩,老夫奉陪到底,只是不知道白露兄还有没有兴趣听下去……”齐元子神采飞扬,他看向白露老人,对自己的演出甚是满意。
“小娃娃,你可还有话说?”白露老人似笑非笑地看向我,让我不由退了一步,我本就怒火攻心,被他这一问,彻底失去了理智:“你当真信他?”
白露老人忽然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重新翘起二郎腿道:“你说你一个楞头小娃娃,怎么敢与齐道兄论经的?周易之人解卦占卜,最是能言善道,如若不然,怎么能娶上苗疆娘子呢?”
我与齐元子闻言皆是一愣,此言一出,我顿时明白了白露老人的立场,而齐元子更是突然惊起:“白露兄!老夫以一枝独秀入道,何来什么娘子?”
白露老人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对齐元子道:“齐道兄不必着急,我也没说你不是一枝入道啊!”
“嘿嘿嘿……”白露老人抹了抹嘴,嬉皮笑脸地对说道:“只是也没有人说不可以改呀?”
齐元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谨慎地盯着白露老人,似又在动什么歪心思,我听出老人有揭齐元子老底的意思,马上催促道:“老神仙您倒是说说怎么个事?”
“嘿嘿嘿……看来你也是爱听故事之人,我就和你讲讲。”老人理了理衣角,一副吃瓜群众吃到惊天大瓜的样子:“这位齐道兄呢,自幼便拜入周易门下学习占卜演化之术,只可惜天资平平,人到中年仍是不得要领,于是便堕入红尘,以算命拆字为生,本以为至此一生碌碌,却不想时来运转,在他算命途中,遇到了脚踏紫气的大贵人,通过助其易天改命,赚得是盆满钵满……”
“白露!”说到此处,齐元子更急,强行打断白露老人的话:“你说你隐世四十余载,哪里听得如此荒谬的言论,莫不是你早已与此贼串通一气?”
对啊,别说齐元子,就连我也觉得奇怪,就算白露老人说的是真话,他一个隐遁尘世多年的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如果只是胡编乱造,那他说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眼下陈歌镂虽一言不发,但从他的神色不难看出,他已然断定我就是穷凶极恶之徒,此人行为作风虽一派正气,但是又拗得出奇,如果白露老人无法自圆其说,在齐元子的挑拨下,误解只会越来越深。
“齐道兄稍安勿躁,红尘一世,无外乎财富名声,齐道兄助人为乐,从中获取一点蝇头小利,无外乎生存之道,这本就无可厚非,何必如此介怀呢?只是……”对于齐元子的指控,白露老人丝毫不受影响,他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陈歌镂和面露凶相的齐元子,继续乐呵呵道:“常言道,饱暖思淫欲,当一个人衣食无忧的时候,往往就会产生一些不满足于现状的奇怪想法,齐道兄自是不能例外,这红尘万丈,男欢女爱之事,又岂是他能逃脱的,何况对方还是苗蛊世家的大小姐……但是麻烦来了,齐道兄以一枝入道,断然是不能有后的呀,可这苗家女儿却依不得这些,若是不能添个一丁半子的,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得让你进家门,这可如何是好?于是呢,我们的齐道兄做了一件惊人的壮举……”
“白露……”齐元子阴沉着脸。但白露老人根本不理他,眯着眼伸出来一只大手对我道:“小娃娃,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白露老人想要干什么,只见白露老人将手掌中的小指一收,道:“齐道兄当机立断,自削一指,不但以地缺保住修为,更是以此赢得佳人芳心,真乃是智勇双全!”
我:“……”
搁这卡bug呢?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老神仙……”惊讶过后,我也冷静下来,看向一脸不解的陈歌镂:“您说这些,倒是有趣,只是一家之言,好像难以服众!”
白露老人同样也注意到了陈歌镂不为所动的样子,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淡道:“小道友能在我棋局中找到生门,当是知道此是何术?”
“忏愧,奇门遁甲自成一派,天遁之术更是夺自然之变化,晚辈知之甚少,能立于此,实属侥幸。”陈歌镂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这不门儿清么?”白露老人捻须一笑,问道:“那你可知道,奇门遁甲共有九种遁术,除了天遁,还有八遁,你可知是哪八遁?”
“奇门九遁,除了这取天时之天遁,还有取地利之地遁,取人和之人遁,取清风之风遁,取烟云之云遁,取山河之虎遁,取天地之龙遁,取阴阳之鬼遁,取大道之神遁,九种遁法相生相成,亦可演变三才六仪八宫疑阵,善用者当可做到来无影,去无踪,隐遁于天地之间;晚辈只道当世早已失传,想不到能在此处得见,乃晚辈之幸!”陈歌镂侃侃而谈,齐元子眼神飘忽,而我,则有一种知识流过脑子却没有一点痕迹的美……
“好后生,可你只说对了一半,遁者,藏于天地,也立于天地,我……”白露老人对陈歌镂满意地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齐元子:“无处不在!”
白露老人的话让齐元子打了个冷噤,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啐了一口道:“放你妈的屁!白露,我敬你同为玄门,你却在此大放厥词,包庇一个世俗小子,到底是何居心?”
“大放厥词?哼,齐元子,换作其他人可能真就让你的言辞给唬住了,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白露老人也不再客气,冷眼望向山崖边的齐元子,哼道:“自我从小娃娃口中得知梦姑出事以来,便拜身于麻雀遨游天地,探寻事情真伪,你的过去,你的行踪,我早已查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我如梦方醒,我记得之前与白露老人讲述时,他曾对麻雀低语一句,当时只以为是他独自揣摩,却没有想到竟还有此等奇术,哑然道:“原来您……早就调查清楚了!”
“不然呢?”白露老人略有得意之色:“凭你三言两语,我便奉为圭臬?当我只有年龄在长啊?”
我二人说话间,齐元子也没闲着,他瞄了一眼还在狐疑的陈歌镂,又淡定下来:“白露,老夫对奇门遁甲术的玄妙也略有耳闻,但从未听过还有拜身麻雀一说,反正我与小道友从没见过,只能任你信口开河,就算是你事前调查过老夫,然后再故弄玄虚,我们也无从知晓,而且你说这些,也改变不了这小子放纵厉鬼在三途灭魂的事实!”
我本来还在想,只要齐元子敢叫冤,就让他伸出手来看看是不是没有小指,但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干脆就把脏水往白露老人身上泼,说是有可能事先被调查,然后再祸水东引,把焦点牌打到我身上,让我一时没有想到应对之言,但白露老人不一样,他听了齐元子的话,反倒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承认有个苗疆娘子咯?”
我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一直被齐元子牵着鼻子走,都已经形成惯性思维了,连这么明显的问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这样说,不就是承认了吗?
“承认又如何?难道我有一个苗疆老婆,就一定要会苗疆蛊术吗?这小子天天与厉鬼为伍,也不见得会御鬼之法!”齐元子衣袖一甩,目空一切,他的每一句话都不离我,对我关照至极。
“行了齐元子,承认就好,和你说这么多,也只是不想伤了无辜……”白露老人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看向陈歌镂,问道:“小道友,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陈歌镂不卑不亢,接过话道:“梦姑前辈之死,他二人各执一词,晚辈暂且放下,日后自会查清,但此子在三途镇所行之事,是他亲口承认……”
“你明白了个……”还没等我着急,白露老人就忍不住了,他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强压怒气道:“小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凡事皆有因果,你只看结果不问前因,岂不荒唐!”
“前因后果,是他小子说了就算?”齐元子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惹得白露老人怒气更甚,但这题我会:“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就算?”
盘逻辑被你节奏带得一塌糊涂,斗嘴那我可不怕你,不然真当我写半天看戏呢?
“你们也不用再逞口舌之快了……”陈歌镂眼看我们就要开骂,开口制止道:“还不知道这位小兄弟该如何称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我挺直了腰杆,刚准备报上大名,又想起了婆婆的嘱托,怂道:“三斤!”
“放你(骂得太难听,已屏蔽)的屁!都什么年代了,还能有人叫这名儿?”齐元子破口大骂,白我一眼道。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算命的……”我幽幽地望了齐元子一眼,一句话把齐元子和陈歌镂都得罪了,要不是陈歌镂拦着,我都怀疑齐元子要跳过来咬我。
“三斤兄……”陈歌镂仍是泰然,在拦下还要还嘴的齐元子时,也对我道:“我虽受齐元子前辈之邀前来拿你,但在梦姑一事上,也绝不会偏袒于他,不过真相调查尚需时日,在此之前,大家也不必再起争执,至于你在三途镇之事,念你不过世俗子弟,也不会为难与你,但是,你必须交出厉鬼,她该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避免你再受其蛊惑,行伤天害理之事。”
这个陈歌镂,真是天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反正在他心中,我小姨就是十恶不赦了,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打不过他,我就要打他了。
“没错,你只需打开烈阳锁魂伞,放出这只厉鬼来,我等自会对付她,梦姑之事,可以再做定夺……”齐元子适时附和道,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他的想法昭然若揭:眼下小姨危在旦夕,全凭这把伞吊着一口气,若我打开,只怕小姨当场就要化为飞灰。
“好名字,好名字……”我还没开始反驳,就听到白露老人砸吧着嘴独自嘀咕,他摇摇头,双手各自插入另一手的衣袖,摇头啧啧道:“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有趣的名字呢?齐元子,你到底是冲着厉鬼来的?还是冲着这把伞来的?”
这又把我提醒了,白露老人时刻透露着不正经,实际上确是心细如发:齐元子这个老东西,才是他口中那个想要杀人夺宝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