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河一手
尽管希望渺茫，我还是在老人家里住了下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也没有其他选择，原本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他仍然坚持“没办法”的观点，但只要一提到“七儿”，就像一道魔咒一样，让他屈以委身，最后算是勉强答应下来替我想办法。
次日一早，我找到老人，询问他想没想到办法，他回答我在想，我便只能在院子里干等着，可在我等的期间，我看到他又是挑水，又是砍柴，甚至还拿着鱼竿出去钓了一趟鱼，好像全然没有把小姨的事情放在心上，等到中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他钓鱼回来之后找到他：“老神仙，你真的……在想办法吗？”
“啊？啊！在呢！”老人将水桶放在脚边，桶中有刚钓上来的鱼，他瞄了瞄水桶道：“瞧瞧，今儿个我请你吃鱼！”
我哪有什么心情吃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莫名火大，我强忍着不快道：“老神仙，你若是不愿意帮尽可直说……”
“哎你这小娃娃，我一直说不帮的，是你非要死皮赖脸的求我帮忙我才替你想办法的，怎么反倒嫌我慢了？”老人将鱼竿扔到一边，一句话怼得我哑口无言，他说得没错，是我求着他帮忙的，哪有资格再说三道四，他愿不愿意，上不上心不是我能决定的，就如丧家之犬，凡事只能看人脸色。
老人将桶提到院子角落的水槽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才对我道：“你呢，也别再说什么我驳了七儿的面子，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呢，出门不送，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想办法的我也在想，那一时半儿没有，我能怎么办？”
我不由苦笑，原来老人不过是按部就班走个程序罢了，但我能说什么呢？他错了吗？他没有，不过是人情冷暖罢了。
我回到屋内拿了油纸伞打算离开，不知何时回来的大黄狗朝我吠了两声，我没有心情理它，径直朝院子外而去。
“年少无知，意气用事！”老人故意拉长了声音好让我听到，我站在院子口，听听他还打算说什么：“我劈柴也好，钓鱼也好，耽误我想事情了吗？难道我用脑子在劈柴不成？一点点心思和情绪就成天挂在脸上，还看不惯起我来了……”
老人自说自话，实际上却全是说给我听的，他字字诛心，把我拔得底裤都不剩，我只觉耳根发烫，羞愧难当。
“出了这个门儿，方圆数十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都还没走出去，你家小姨就该一命呜呼啦！”这些话是直接对我说的，我知道他没有说谎，哪怕原路返回，也得有个三四天的脚程，更不用说我根本不认识路。老人接着说道：“我要是你啊，就安心在屋里等着，我若想到办法，那万事大吉，若想不到……起码还能好好地陪小鬼一程！”
“你说得对……”我冷静了下来，老人字字在理，由不得我不听，同时也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忏愧：“对不起……”
“行了行了，屋里待着去吧！”老人坐在院子内，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像你这样的人，在小说里都活不过三章！”
……
接下来的三四天，老人依旧是每天钓鱼，砍柴，生活没有一丝影响。在经历了先前的事后，我也不再去打扰他，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其余的时间就拿着纸伞等待，等待着老人宣判结果。
等到了第五天，老人不再钓鱼了，棋也不下了，坐在院子里独自发呆。
我走到老人旁，平静地对老人道：“老神仙，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就算了吧……”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从老人的行为变化来看，我大概猜到了结局。
“哦？”老人闻言看向我，来了兴趣：“怎么，想开啦？”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如何，但一定很难看：“怎么可能想得开？不过是接受现实罢了，我知道您尽力了……”
“错啦！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倘若遇事就……”老人本还想说教，看我无精打采，便放弃了，改口道：“算了算了，你让我再琢磨琢磨！”
“嘶……奇怪了……”老人说完便不再理我，锁着眉头自说自话地思索起来：“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我听不懂老人的话，只得像根木头一样站在旁边，过了一阵，他突然起身道：“我得上山一趟！”
老人的行为逻辑总是如此奇怪，我无法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只好开口问道：“老神仙，发生什么事啦？”
“七儿怕是遇到麻烦了，我得去看看！”老人从屋里取了一面黄铜镜，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听了老人的话，我也开始担心起来，不由脱口而出。“你去捣什么乱？别到时候……”老人边走边说，走到院子口时却停了下来，我顺着他望去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个我恨不得生抽活剥的人：齐元子！
他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我咬着牙看向山坡上的他，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看来不用问了，他就是齐元子吧？”老人察言观色，表情也变得冷峻起来，看向我道，我点头给予老人肯定的答复，老人听完后，转身回到桌旁坐下，将铜镜放于棋盘一旁，悠悠道：“我且来会他一会。”
老人拿起黑子，落向棋盘的中央，我顿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等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只见一深不见底的沟壑凭空出现在我脚边，而在数丈宽的沟壑另一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莽原！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掉落其中，而那头的齐元子，亦在莽原之上迷失了方向。
跟在婆婆身边的时候，我见识的术法总是在迷离之间，而像老人这般举棋落子，便引得山河变动的手段，当真是大饱眼福！惊叹之余，我转过头，索性老人还是老人，土屋还是土屋。
“老……老神仙好大的手笔！”我愣愣地走到桌上坐下，望着沟壑那边无头苍蝇一样的齐元子，称赞道。“好玩儿吧！”老人快活地翘着二郎腿，又拿起一颗白子笑道：“还有更好玩儿的呢！”
白子落到棋盘的角落，霎时间山崩地陷，摇摇欲坠，我赶忙抓紧了桌台以防跌倒，回过神时，周围已是一片汪洋，我坐立难安，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景色并没发生变化，我看到我与老人正处于一叶孤舟之上，而先前那片莽原，也碎成了无数小岛，齐元子在其中一座小岛上，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