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林诡事
夜已入深,没有月亮的山林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我凭着记忆在黑暗中前行,一路上磕磕绊绊。
大外甥……”夜色中,我不停地奔跑,撞上了跑,跌倒了也跑,我不知疲倦地奔跑,只为寻找一线生机,将一切抛诸脑后,以至于小姨微弱的喊声都犹如幻觉。“啊?啊!小……小姨!我在呢小姨!”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在奔跑的同时,压低喘气声回应道。
“大外甥……我好痛……好难受……”小姨颤抖而柔弱的声音传来,我能听出小姨的痛楚,心口顿觉针扎一般。“没事的小姨,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但又不能保持沉默,我是小姨此时唯一的依靠,至少不能让她觉得孤单。
“呜呜呜……大外甥你帮帮我,我真的好痛好痛,呜呜呜……”小姨在我怀中哆嗦起来,我的心都快碎了,眼泪不自觉地从面颊滑落,她的每一个字,都直戳我的心窝,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恨,恨自己的无能,更恨那个可恶的老东西!
“小……”我想说话,可一张嘴,却怎么也吐不出第二个字,喉咙里仿佛扎了一根钢针,隐隐作痛,我继续奔跑着,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救小姨。
“大外甥……”小姨的哭声越来越小,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呻吟,而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奔跑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哭声,怀中的小姨以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你不要怕……我……会保……”
“呜呜!小姨!”眼泪如决堤般夺眶而出,我不管不顾地哭出声来,一直以来,我都把小姨当作孩子,但在小姨的心中,我才是那个被保护的对象,哪怕是现在。
在这之后,我再没有听到小姨的任何声音,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一个没有出口的冰窖,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还有希望,但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争气地往下掉,呼呼的山风在耳边响起,无法辨别方向的我仅凭着信念的支撑,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奔跑,一次又一次地碰撞,跌倒……直到四肢再也不受控制。
“嘻嘻嘻……”茫茫黑暗中,一串怪异而阴森的嬉笑声响起,由远及近,由少变多,以至于最后,我的脑海中全是尖锐的“嘻嘻哈哈”声,仿佛置身于人潮。
“嘻嘻嘻人,是人。”
“嘿嘿嘿……吃了吧,吃了吧!”
“好呀好呀!”
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凌乱嘈杂的嬉笑声在我耳边不断回响,甚至在我的脑海中具象出了画面:没有光,四下全是奇形怪状的树木与蔓藤的剪影,也没有人,而一直在我耳旁聒噪的,竟是树枝上,以及树木下的黑影,就好像小时候用手玩的影子游戏一样,有小鸟,有兔子,有野猪,也有豺狼……
我放弃了思考,怀抱着小姨坐在树下,麻木地听着它们吵闹。
“哼……哼,吃不得吃不得,他是老神仙的孩子!”一个野猪模样的影子摇晃着脑袋说道。
“哈哈哈哈,老神仙怎么会有孩子,大蠢货,大笨蛋!”豺狼模样的影子笑道。
“嘻嘻嘻,不但是大笨蛋,还是胆小鬼,嘻嘻嘻……”鸟儿模样的黑影从树枝的这头跳到那头,叽叽喳喳地说道。
“哼……哼,我,我才不是胆小鬼!”野猪模样的黑影回应道。
“嘻嘻嘻……你就是,你就是!”鸟儿黑影围绕着野猪黑影飞来飞去,不断地重复道。
“还是告诉七姐姐吧!”一直躲在树影下的兔子黑影突然说话道。
“告诉她就没我们的份啦!”豺狼模样的黑影不情愿地回答道。
“对,对!哼……哼,告诉七姐姐!”野猪模样的黑影应和道。
“嘻嘻嘻……告诉七姐姐,告诉七姐姐!嘻嘻嘻……”鸟儿黑影如墙头草般,又站到了兔子黑影这一边。
“嘻嘻嘻……七姐姐,七姐姐!”这之后,声音越来越远,我脑海中的影像也随之消失,世界总算归于虚无。
山风刺骨,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寒夜,静静地靠坐在密林深处的老树下……
一夜无眠,我不记得天是什么时候亮的,也不记得小姨是什么时候从我怀里消失的,唯记得秋风萧瑟,人间寡淡。
踩碎枯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没有动,还是坐在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树下,默默无声。
“哼,你倒是挺能跑。”果然是他,齐元子摇着手中的浮尘,出现在我面前,我身心俱疲,已不想再搭理他。
“看来……”齐元子警惕地望了一圈,最后笑道:“你最后的保命符,也已经没啦?”
我还是不说话,干涸的眼眶流不出半滴眼泪。
“小子,休怪老夫心狠,要怪,只能怪老太婆多管闲事!”齐元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已压抑不住他兴奋的心情:“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虽说是折了阴阳二蛊,但这把伞……”齐元子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他弯下腰,就要拿我手中的纸伞。
“啪!”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纸伞的瞬间,我操起石头便朝他的脑门呼去,他始料未及,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鲜血直冒,不等他有所动作,我再次按到他的身上,挥动着石头在他头上狠狠地乱砸!
你个人模狗样的王八羔子,还敢跑来耀武扬威,我今天非砸死你不可!一时间内,他被我突然发难给搞蒙了,只得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但我哪里管这么多,砸到哪里是哪里,不消半会儿,一双手也是血肉模糊。
突然,我只觉胸口吃痛,两眼发黑,从他身上飞摔了出去,跌落在几米之外,我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但四肢就如打了麻药般不听使唤。想来他是记起了不该与我肉搏,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法,让我无法再行动。
“哎哟……哎哟……”齐元子叫苦连天,我望着他血肉狼藉的脸和手冷笑一声,盘算着第二次机会,但他不再向我靠近,显然是有了提防。
“小狗崽子!哎哟……”齐元子拔出背上的木剑,指着我呻吟道:“老夫原本不想害你性命,但老夫改主意了!哎哟……”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像他这样的人,说的话不过是为自己即将付诸的恶行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