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兄妹
下午，我便和三舅一起出发了，我们没有去镇子上买香烛纸钱，而是直接去了每逢赶集就会在镇子上摆摊卖冥器的周家，这样一来，我们节省了很多时间，在周家闲聊了一会儿，我们就朝坟山去了。
“三舅，我问你个事儿。”傍晚，我们来到了山脚，见天色还早，三舅就让我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晚一点再上去，我坐在一道田坎上，望向远处那被火烧掉的土房子，突然想到了点什么，问三舅道。
“啥事儿？”三舅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支后问我道。“这附近，有没有哪户人家家里有一个八九岁样子的女娃娃？”这件事和我的遭遇没什么关系，是以在三舅家并没有对他们讲，这时候看到外公的老房子，想起了早上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于是问道。
“小女娃娃？”三舅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浓烟，思索了一会儿，道：“有是有几个，这不，离我们家最近的，隔着一户人家的赵海家就有一个，不过不在家，让娃娃父母接到城里读书去了。你问这干什么？”
“在家的呢？有没有？”按三舅的说法，这赵海家的娃娃让父母接到城里了，那应该不是我遇到的那个，便继续问道。“在家的……”三舅掐掉烟蒂，看了我一会儿，想了想道：“没有吧！虽然小的时候会给老人带，但一到了读书的年纪，年轻人一般都会把娃娃接到城里去读书，哪还会让他们留在乡下……咋啦？突然问起这个？”
“哦没事儿……”听完三舅的话，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不是跟您说了么，昨晚呀，我在外公家那破房子里歇了一晚，结果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女娃娃在外公家里瞎折腾，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长得还挺可爱，不过就是皮。”
“哦？有这事儿？”三舅疑惑地看着我，道：“这周围团转，哪家人家里有几个孩子，孩子大概有多大，我都是知道的，在我的印象中，没有谁把这么大的孩子留在家里啊！说说，那娃娃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那可不好形容……”本来我也就随口问问，但我看三舅兴致挺高的，便仔细回忆起来：“扎了两个小辫子，差不多这么高，喜欢笑，穿着一身红衣服，看那衣服挺旧的，家里条件应该不咋样，哦对了，她的左眼角下，好像有一颗痣，有还是没有啊？记不太清。哎三舅，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面找了钱，也不给孩子置点穿的，太不像话了！”
想着那个小女孩儿开朗的笑声，又联想到她那身带着补丁的衣裳，我不由愤愤道，可当我看向三舅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在听我说话，正盯着田里出神。“三舅？三……”我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正欲再叫，他抬手制止了我，但依旧望着田里：“我想到了一个人。”
“嗯？谁呀？”听三舅这意思，他应该是听到我对小女孩的描述想起了谁，不过我看他样子有点不对。
三舅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扭头对我道：“小青，现在天儿还早，我们去一趟你外公家，看还能不能见到那个女娃娃！”三舅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我拒绝，但我还是觉得很荒唐，道：“三舅，你糊涂了吧！我看到她都是早上时候的事了，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人肯定早没影了！”
“那可不一定，先别说了，我们赶紧过去！”说罢，三舅便站了起来，并不停地催促我，我拗不过，只好跟着他一起朝山谷走去。
说来也好笑，这早上在一个地方遇到一个人，三舅非要在晚上拉我去同一个地方找，传出去非得落下笑柄不可，不过看三舅的样子，他是认真的，哎，就陪他跑一遭吧！
很快，我们来到了外公家，三舅四处看了看，道：“一来这里，就会想到很多事，你妈和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先别管这个，你在哪儿见到的女娃娃？”伤感了一小会儿，三舅回过神来，问我道，我不知道三舅为何突然这么关心这个小女孩儿的事，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就在屋里，那时候我刚醒，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进去的……”
没等我说完，三舅已经朝破房子里走去，我叫了一声，他没有应我，我只好跟着他一起进到屋中。
“三舅，别找啦，这天都快黑了，孩子再皮也该回家了，再不然大人就……”我本打算劝劝三舅，但话说到一半就给打住了，因为我看到，在角落里，那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因为离她并不远，所以我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瞧，在小女孩儿的脚边，一行蚂蚁正排队经过，而小女孩，正一只一只数得起劲呢！
“咦？还真在！”我一脸诧异，抬头对三舅道：“三舅，就是这个女娃娃。”三舅没有回答我，他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所指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见三舅没回答我，我便想着去和小女孩儿说说话，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大人指不定急成啥样了，该想办法问出她住哪里，然后送她回去，可当我向前跨出一步，弯下腰想和小女孩儿套近乎时，三舅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他抓得很紧很紧，我哪受得了庄稼人这股大劲儿，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
“哎，疼疼！三舅，快放开！”我忙去拍三舅的手，但不管我怎么喊，三舅就是不松手，他表情极其严肃地扫了一遍四周，然后冲我摇了摇头。
这时，小女孩似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回过头，一下子就发现了我。“呵呵呵……”见到是我，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百看不厌，她站起来，面朝我看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三舅，这一看，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就这样望着三舅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三舅不说话，小女孩儿也不再笑，我的胳膊还被三舅抓着，疼得我开不了口，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小女孩儿终于开口了，她望着魁梧的三舅，双手扯着自己的衣裳，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三哥……”
我完全搞不清这是个什么套路，眨巴着眼睛抬头望向三舅，又扭头看向小女孩儿，这二人一个表情严峻，一个却已经梨花带雨，反反复复几次，依旧没看出个啥名堂。
“咋啦？”三舅突然问我道，三舅见我不停地扭头看他俩，问我道，我抬头看了看他，心中莫名其妙，道：“她好像在叫你？”
“叫我什么？”不知道三舅是装没听到还是故意向我确认，但他的表情更深沉了，就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叫你三哥。”在我“三哥”两个字说出口的同时，三舅松手了，我的胳膊得到了解放，我看到这个七尺男儿的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在空中不停地抖动，而那双炯炯有神眼睛，已泛起红红的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