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是善良的老人
汪小依被吓坏了,早已没了心神。
汪兴国的转院事宜全都由周时安在操持。
待到了最好的医院住下后,已是华灯初上。
汪兴国依旧住在icu里,家人除了特定的时间可以探视以外都不能陪同,所以两人便先回了家。
一进家门,汪小依便坐在沙发上开始默默垂泪。
“别哭了,哭不能解决问题。”
她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但她哭不是因为想解决问题,而是懊悔。
“你说,我要是一直就守在爷爷身边,是不是他就不会这样了”
她眼里的星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泪。
“没有如果。”
是啊,没有如果。
“相信医生,不要太悲观。”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汪小依开始满世界找汪宗明。
她得找到他,让他拿钱出来,爷爷现在这样,她能做的就是准备好足够的钱,让他的治疗没有后顾之忧。
可汪宗明哪是她想找就能找到的呀。
直到第二天去医院,一点汪宗明的消息也没打听到,这人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也好,如果真是消失了也好。
就怕哪天他突然蹦出来,又带回奇奇怪怪的麻烦。
“治疗的钱都是你垫的我会还你”
“你先别想这些。”
也是,欠他的太多了,也不差这一点儿。
探视完汪兴国,两人被医生叫到了办公室。
“你们住的离医院远么?”
汪小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半个小时车程。”
周时安替她回答。
“也还行,来,家属多留一个联系方式,方便医院和你们取得联系。”
联系本上已经有了汪小依的联系方式,周时安很自然地拿起笔开始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不是,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潜意识里,汪小依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许是看出来她的慌乱,医生询问过后两人的关系后,将她支到了屋外,独留周时安一人在办公室里交谈。
过了许久,周时安走出办公室,汪小依立马上前拉住他的手询问。
“医生说了什么?爷爷怎么样了?”
周时安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旁边有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周时安将她拉到路边,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问她。
“你知道油尽灯枯是什么意思么?”
别看汪小依现在做着什么都干的打杂工作,可她却是正正经经的中文系毕业。
油尽灯枯,她怎会不知道。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周时安,周时安见着泪水慢慢蓄满她的眼眶,然后决堤落下。
不知为何,那泪水落下的那刻,他的心也跟着一扯。
双手不受控制地将面前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拥入怀中。
“哭吧。”
昨天还跟她说哭不能解决问题,可现在他却让她哭吧。
这种转变让汪小依愈加难受。
男人的胸膛很暖,臂膀很有安全感,将她圈在那一隅之地里,暂时给了她一席喘息之地。
“周时安我怕”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不自觉寻找那个能让他产生安全感的港湾。
周时安的电话响起,里面周爷爷高亢的声音传来。
“臭小子你不是说忙完了要安排我和小依的爷爷见个面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咱们过去还是你接爷爷过来?哈哈我们两个老战友可是有好些年没见了也是不巧,你们结婚的时候他竟然病了不行,你还是带我们过去吧,他现在出门肯定不太方便”
周时安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爷爷,我最近有些忙,等忙过了这阵就安排。”
毫无疑问,又被一阵骂。
“走吧,待在这里咱们也帮不上忙,先回家。”
刚走出急诊室的大门,周时安的电话又响起。
似有预感,汪小依感觉这平常的电话铃声这一次异常刺耳。
接起电话,周时安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走。”
挂断电话,他便拉着汪小依疾步朝着急诊室走。
汪小依脑袋懵懵,由他带着走。
在看到爷爷床头的监护仪露出一条长长的直线时,她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医生在跟他们说着什么话,然后护士开始拆卸爷爷身上的管子和仪器,来了个护工,推着爷爷说给他洗干净好上路。
上路,上什么路,他们现在走的不就是路么。
只是这路好软,像是踩在棉花上,步步都让人不踏实。
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在地上,幸好周时安一直紧紧搂着她。
护工给爷爷擦拭身体,换衣服。
爷爷的手脚很僵硬,周时安上手帮忙。
护工在一旁细语:“老人家,你别眷念人间了,放轻松,去吧,你安心的走,年轻人才能安心地活”
很神奇,原本爷爷僵硬的肢体开始肉眼可见的柔软下来。
护工:“诶你可真是位心善的老人。”
是啊,他真的很心善。
可心善的人总是没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谁能知道,那么心善的他会有一个白眼狼的儿子,谁能知道,那么心善的他临终只有一个孙女,还有一个不是孙女婿的孙女婿来送终。
凄凉算不上,可终是让人觉得心寒。
葬礼的事宜都是周时安在操办,有那么几个瞬间,汪小依感觉他真就像他的丈夫,替她挡在前面张罗长短。
除了不是真的丈夫,他做到了丈夫应该做的一切,甚至比应该做的还要做的更多。
心里是感激的。
心情是悲恸的。
周时安推掉了工作,陪她在老宅住了好些天,直到三天覆土之后两人才一起回到了市里。
洗去一身疲惫,才稍觉人又精神了些许。
“周时安,你饿了么?”
“饿了。”
“想吃什么?”
“简单些。”
这次不是说的随便。
一碗简单的阳春面作为晚餐,两人吃的很满足。
许是落下了太多工作,周时安栽进书房里许久都没有出来,汪小依在外面等到了深夜才听到房门传来声响。
“周时安。”
“还没睡?”
周时安走到沙发前。
“睡不着?”
“不是,我在等你。”
“等我?”
“可以聊聊么?坐。”
汪小依拍拍身旁的沙发,周时安顺势坐下。
她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递给他。
“你看看。”
周时安接过,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什么意思?”
彩礼:五十万。
住院费:不详。
葬礼:不详。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一共用了你多少钱,我记个数,以后我挣钱了会还给你的。”
“不需要。”
本子被他扔在茶几上,人已经开始往房间走。
“诶!诶!”
她知道他不差这些钱,可他不差钱不代表她可以心安理得把他当冤大头。
“你把发票给我吧,我自己记。”
“扔了。”
门被关上,谈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