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医学盛会(上)(捉虫完毕)
鲁国这一变, 谁也没想到。
传闻,秦皇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在皇宫里打烂了好几个从禹国传过去的琉璃杯子。
毕竟秦国跟楚国打了这么久, 也没见抢过去十三城——他们只抢了楚国十座城, 最后还被抢了回去。
鲁国太弱了!怎么就这么弱呢!明明说好一起打楚国,结果搞内斗去了, 内斗你搞就搞吧,你别把城搞丢了啊?!
还有燕国, 平常看着恹恹的,两边还有盟约, 秦国的战策是要攻打楚国,所以对燕国并不责难,谁知道, 背地里却被捅了一刀。
被捅刀子了,也不敢直接像对付楚国那般,对付燕国, 因为燕人也有铁。
若说禹人最近炼制出来的钢铁是极品,那燕国的, 也算是良品, 且燕国人素来有蛮人的称呼,打起仗来不要命, 敢拼国的那种。
燕人, 性子多执拗, 疯子多。
秦皇已经不相信燕国了, 毕竟已经被背叛了一次, 还跟楚国结成了联盟, 他现在就怕燕国跟楚国合起来瓜分秦国。
——他娘的, 这叫什么事情啊!明明之前,秦国还是占据上风的一方,结果短短几日,就被人辖制住了。
这时候,他就算是再骂鲁国,也是想去拉拢的。只要鲁国对准楚国,那楚国就不敢跟燕国乱来。
他想,若是有必要,他可以借兵给鲁国,将边境十三城拿回来。
于是一群人就在那里商量对策,秦国的官员就道:“想来,边境十三城就算到了禹国的手里,也不会乖乖的任人宰割。”
他们在楚国十城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顺利,楚国十城里,几乎天天都有人出来搞破坏。
打江山容易,但是守江山,就难了。
却也有人犹豫,“我们于楚国,是常年的压迫,楚国早已被压迫许久,所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我们作战,舍弃全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你们忘记了吗?楚国的晓城,就被一把火烧光了。”
没错,这次秦楚大战,还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
秦国在占据楚国的时候,秦皇也知道,不能对哀兵太过,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在带兵进城的时候,也极力吩咐战士们不要做的太过,女人不能碰,老人不能杀,孩童不能践踏,尽量和平交接。
但谁知,楚人坚决,跟燕国那群疯子也差不多了。直接一把火,将城给烧了,大火焚烧了半个月,死的人数不胜数,一群人抱着死心,大唱楚歌。
那一唱,将剩下不想死的人脚步也唱停了,国破家何在,死也要死在楚国。
“被欺负的狠了,又没有自救的能力,便只有用躯体来献祭给自己的家乡。”,这是楚人的传统。
楚人信巫。信神灵保佑自己。尤其是晓城,对巫的信任大过对人的信任。这些人,在走投无路之时,只能以死去投奔他们的巫。
“愚昧至极。”,那秦国的官员就道,“不过,这却是个好法子。”
他道:“据臣所知,鲁国边境十三城,因为地处太阴山西,群山环绕,世世代代信奉山神,在他们眼里,他们靠山吃山,都是山神给予。”
“若是,山神需要他们献祭呢?”
秦皇便大笑出声,道:“好——好——好,爱卿所言甚是,禹国那个靠着奇淫巧技登上皇太女之位的神女,不知道跟鲁国山神所比,鲁人更加相信谁呢?”
……
“自然是皇太女殿下。”
鲁国边境十三城的黎城里,一个来自禹国,自称是赤脚大夫,被当地村庄的鲁人称做是游医的年轻人道:“皇太女殿下是天老爷的闺女,你们的山神,是管山的。”
“山神在皇太女殿下面前,就是在天上,也是要唤她一句公主殿下。”
他表情认真,一边给人治病,一边道:“而且,你们的山神跟皇太女殿下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不然,皇太女殿下怎么会派我来这里呢?”
这个人已经来一年了,给这附近的人都看过病,平常没少帮衬人。
他说出来的话,因为是大夫,具有一定的信任度,此时,大家正因为自己突然变成了禹国俘虏城而感到害怕,他是禹人,便被围了起来。
乡下地方,倒是没有城里民众的激烈,只是怕被征去当壮丁,怕加赋税,怕来的官员太过凶残。
对于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只要能够安稳的活着,便是足够好的。
且这是跟禹国交界的十三城啊,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是神仙,是个好神仙。
就说隔壁庄子里的崔大爷,带着孙子和儿子想去禹国铃州讨口吃的,结果路上遇见了雪崩,儿子没救他,自己跑了,独留下他和孙子两人。
崔大爷当时差点没活下去,还是禹人,给了他一口吃的,给了他地方住,还给了他那么暖和的衣裳,让他和孙子在一个叫做养殖场的地方活了下去。
——这事情是又逃回村子里来接母亲去的隔壁崔大说的,崔大跟崔大爷是邻居,他逃去禹国后听闻就在修路,每顿饭都有肉!
他当年走的时候,迫不得已没带走母亲,如今有了能力,就回来接母亲了,村里的小伙子都被他叫走大半。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去了禹国,皇太女殿下打不打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们倒是还希望,能就在他们村里建一个养殖场的厂子,他们就不用去禹国,还能养活自己。
这些人苦日子过的久了,还问起游医:“——这日子,在皇太女殿下手里,能过的更好吗?”
游医保证,“会过的更好的,会的,皇太女殿下是天神老爷派下来拯救苍生的,将来,我们不必背井离乡,不用生离死别,都能活的很好。”
一个老媪当场哭了起来,道:“我家的小子,就去了铃州,他去之前跟我说,赚到了银子就回来接我。”
“可是他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山神在上,皇太女殿下在上,老妇人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家的小子活着啊。”
同样的话,还在其他的乡下流传,不过十三城城里的人,就不是那般容易搞定的,四月中旬,禹国的兵驻扎到鲁国后,就开始他们原本的兵力,期间还遭到了反抗,好在沈柳和顾溪桥早有准备,将人制服。
同时,顾家的顾溪桥被任命为新建的朝州主将,朝州,也就是鲁国边境十三城的新统称。
他将会统管十三城的事情,直接跟禹国六州齐名。
一步登天,羡煞了多少人。自然,也有不少人说他跟皇太女殿下有一腿。
顾溪桥在巡防的时候,就见到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沈柳还劝他,“你好歹也辩解辩解,踏踏实实走出来的,却被这般说成面首,对你的名声多不好。”
顾溪桥却看了他一眼,继续提着刀,去城里挑那些刺头去了。
玉珠儿就在旁边看了眼沈柳,嗤笑道:“——沈柳啊,你不愧是木头,什么都不懂。”
她扯着调调,一把刀抗在肩上,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些话,是别人传出去的,而不是他顾溪桥自己呢?”
沈柳:“……”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变态不追究说他小白脸的罪过。
不过,接下来,就算是城里盛传顾溪桥是给皇太女殿下提鞋上位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杀人不眨眼,你私下说他没关系,但你要是敢不听话,那对不起了,你去挖一挖煤好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煤矿。
煤矿没人?
那就找人。先是丈量土地,然后强行清理出了隐在世家大族下面的佣户,对世家手段狠辣,绝不留情,抢了一大批粮食。
但是对城中百姓,却不打不骂,直接让人张贴禹字招贤令,只要有人想做官,会做实事,就可以报名。
还有啊,朝州将会在十三个城池都会设下煤厂,吃不上的饭的就都去采煤,还让大家去打听打听禹州的各个厂的待遇,凡是他们有的,朝州的百姓就都有。
于是,四月,朝州十三城有少许反抗,然后迎来了拳头硬击,再然后,各地就换了许多父母官,由禹国一批刚毕业的,传闻是技术学院的学子们担任,进入相互“了解”阶段。
五月,煤场迅速开建,前面抢来的粮食也各就各位,老实的世家呢,直接给甜头,毕竟煤场需要的人和物多了,你老实,乖巧,朝廷就给你甜枣,不乖,就给你爆栗子,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就是那种忠贞不二的鲁国人,也抵不住家里其他人在耳边天天念叨又有多少采煤的名额没了。
再不投诚,就来不及了。
其实到这时候,还有很多人将信将疑:十三城里,真的有煤矿?
结果到五月中旬,开始挖到煤的时候,就一个个的哭的不行:尼玛,还真有。
然后,还没开始建设煤场的人便开始翘首以盼:朝廷,怎么还没建到我们这里呢?我们这里很乖啊!
游医再去小山庄的时候,就有人拉着他的手,求着他道:“您回京都的时候,能不能跟皇太女殿下多说说。”
游医就很无奈,“我哪里能见得到皇太女殿下呢?不过,你们放心,总会慢慢建到这里来的。”
那老媪就还不放心,扯了扯游医的衣裳,小声的道:“您不知道,这山神,也分支,我们这里的山神美的哩——传闻皇太女殿下是智美神,说不定跟我们山神是亲戚关系哩。”
游医:“……”
行吧!
结果还没告别老妇人,就有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人走到他面前,道:“可是裘远之大夫?”
裘远之点头,“这位公子,您找我有何事情?”
来人就连忙道:“某听闻郑大夫要回禹国……回京都去了?”
裘远之点头,“公子不知,七月初三,是我们禹国医学院以及大夫们齐聚京都商讨疑难杂症的时候,那天会有一个集会,会有于太医和章先生一起为我们讲解许多这些疑问,然后,还会将去年的新药给我们发下来,以便让我们更好的行医。”
而且,如今除了朝州是新打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搞平价药铺,其他的六州可都有了朝廷下面的平价药铺。
他这一年都在朝州,自然也想将平价药铺开到朝州,而当初来朝州的人可不多,他这回回去,定然能拿到朝州平价药铺的名额。
所以才会这么匆忙的就准备回了。
那穿丝绸的公子哥就道:“不瞒郑大夫,我家也是世代行医的,如今,朝州归顺了禹国朝廷,听闻京都有医师大会,便也想去看看。只是,我毕竟没去过京都,不知道能不能请郑大夫代为引荐?”
裘远之想了想,道:“你是哪家的?”
那人就笑道:“玉城白家。”
白家啊。那裘远之知道了,这确实是世代行医的医者家,他就道:“既然你如今已经是禹国人,自然也能听得医术,不用代为引荐,只要你们去了京都,说出自己的家世,能对的上先生们说的题目,便也能参与了。”
还有这回事?还要考?
看来找裘远之是来对了。这穿丝绸的公子哥叫白苏牙,是个相貌极好的年轻人,相貌好的人,总能讨得一些便宜,裘远之即便是男儿家,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见他连答题也不知道,便一边走一边道:“那医师大会,也不能谁去了,就让进吧?可是只给那些世家子弟进,对我们这些游医就不公平,于是便定了以医术高低为通行证,你知道什么是通行证吧?”
白苏牙点头,“知晓,这是禹国……咱们禹国的说法。”
裘远之笑着道:“嗯,是咱们禹国的说法。”
“反正就是,去了之后,要考试的,你要是考进了,便能进,要是考不进,家世再显赫,也不能进。”
这是刻入大家骨子里的公平意识,是他们在医学院的时候,就养出来的。
白苏牙就感叹道:“我已经想到,京都的盛况了。”
确实是盛况,因为不仅仅是禹国的人,就是其他国的医学之人,也都紧赶慢赶的前往禹国京都。
在回京都的路上,裘远之和白苏牙还碰见了来自晋国,燕国,齐国的人,那么远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进入禹国边境了。
到徐州的那天,白苏牙还遇见了自己在秦国的好友,连忙上前打招呼,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那人风尘仆仆,道:“如此盛会,凡是学医,怎么可能不去?要是不去,便是悔恨终身。”
如今,禹国的万民医学院,可是享誉杏林。谁不想亲自跟医圣和医神见一面,亲自听他们讲学,再去听一听大家在各地发现的疑难杂症,万一,自己家搞不定的问题,就搞定了呢?
再者,也有自信自己医术的,想着跟禹国的大夫们比一比,要是能赢了禹国的圣手,那才是一夜盛名。
于是明明是禹国的医术大会,却震动了整个杏坛。这时,白苏牙突然惊讶的道:“咦——那不是齐国的青竹大师吗?”
青竹大师是个和尚,是齐国皇帝都信任的人,只要有点什么头痛脑热的,都要招青竹大师进宫给他看病。
见这种厉害的人都来了,白苏牙更加庆幸自己花了大价钱,找到了裘远之。他就回去跟裘远之道:“我可以预见,这一次的大会,将会载入史册。”
裘远之便笑道:“今年是第一次,自然会载入史册的,哎——到时候,白兄,你号召下你认识的人,记得帮我投投票。”
白苏牙愣了下,问:“投什么票?”
自然是投最美医行者。
不过想到白苏牙是个还不懂禹国医学界的朝州人,他就耐心的解释,“是商部的孙香大人亲自策划的一项赛事,由自己写好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事情,然后交到商部,再由孙香大人在万民广场上张贴上榜,且她在广场上放置了多个锁了的箱笼,那箱笼只有一个小口,只要你认为榜上的人做了你觉得可以进入前十名的事情,就可以给他的箱笼里投一文钱。”
裘远之已经央求友人给自己写了,友人前些日子来信说,他的票数还不少。
白苏牙听的一愣一愣,裘远之就道:“白兄,如今你也已经是禹国人了,要多关注关注这些消息,禹国的万民医术报,也要订购一份。”
又想起朝州如今还没有报纸,叹气道:“我也好久没看报纸了,不知道京都医学有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希望医学报纸可以快点通往朝州。”
白苏牙哎了一声,正要跟裘远之一起吃饭,就见青竹大师突然走了出去。
他小声的跟裘远之道:“你说,青竹大师怎么来禹国了?”
裘远之吃了一颗花生米,想了想,道:“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闻他们齐国的二皇子身子一直不好,青竹大师替他医治多年不成,怕是来禹国求医的吧?”
白苏牙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在这边说青竹大师,青竹大师也在感叹禹国的繁盛。
“这就是我想的天境了。”,青竹大师穿着袈裟,胡子白花花,戴着斗笠,手里握着一根禅杖,道:“你们看这里,处处透露着生机。”
是生的希望。
一个孩童手里捧着块甜瓜,好奇的朝他看过来,许是没见过和尚,跟身边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说了声什么,女人就抬头看了看他,道:“那是庙里的和尚大师,不吃肉的。”
那孩童的脸就皱巴巴一团,“肉多好吃啊——怎么能不吃肉呢。”
青竹大师就笑起来,“你们听,这个小城里的孩子,都知道肉好吃。”
可是齐国,并不是像这里一般。
所以说,大家都用着禹国传过去的东西,然后,开始期待像禹国一般富裕。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的弟子不懂,“禹国,明明地处偏僻——”
青竹大师就道:“但是,他们的皇帝和皇太女一心为民。”
他是佩服禹国皇室的。青灯大师叹气,道:“可惜了,这里离齐国甚远,不能常来。”
然后便闭口不言,开始一路前行。
在这途中,他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各种各样的味道。
声音里,有商讨着去夜校读书的女音,有商讨着去衙门闹一闹的男人——因为他们觉得女人夜晚还去读书,占用做家务活和养孩子的时间。
然后,便是一阵巨大的吵闹声,无非是女人现在也赚跟男人一样的银子,为什么不能跟男人一样去上夜大?
最后,骂女人的也有,骂男人的也有,又很快来了衙门的人,将他们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道:“闹市一次,跟我们回衙门背检讨书吧。”
又有说起孩子们的事情,说家里老人的问题,说哪里哪里又开了纺织厂的事情,更有骂厂里的人敢贿赂妄想晋升管事——
越来越多的声音进入耳朵,又渐渐的模糊,最后,一丝香味飘入了青竹大师的鼻子里。
徐州的名菜,卤水点米豆腐。
这里的米豆腐,嫩的很,加上一点辣子,便是人间美味,那店家就朝着他喊,“大师,大师,来一碗米豆腐?素的,不放油。”
青竹大师便停下来,吃了一碗,确实好吃,便又要了两碗给弟子们,跟摊主搭话道:“施主,前面可是徐州万民平价药铺?”
那摊主点头,“大师,是要买药吗?那里确实便宜。”
摊主喜笑颜开的,道:“这是我今年最高兴的事情了,以前可不敢生病,如今,有小病,也敢去看了。”
他还道:“我家小子,最近下了学,还去找药卖——就那黄花地丁,哦,如今药铺里叫蒲公英,这要放之前,哪里能知道也是药哟?都在地里烂了的,谁知道,这一下子,就变成宝了——嘿,我家小子们啊,下了学跑快些才能抢到一点。不过,最近城郊附近的没了——”
他念念叨叨的,青竹也不嫌啰嗦,只道:“多谢施主。”
摊主见他不买了,便热情的送他走,去招呼下一个客人,这时候,还不忘青竹道:“前面药铺的街口还有一个卖臭豆腐的,那是我媳妇,大师,您要是想吃,就提我的名字,大郎米豆腐——能少一文钱。”
青竹大师:“……”
他继续往前走,果然看见了不少的吃食摊子。
“谁人能不生病呢?”,青竹大师看着这里的人来人往道:“万民医馆和万民药铺开在一块,这里的生意就好做。”
且这里的铺子,也不是随意做的,而是有自己的讲究,比如,他就看见这里最多的是米粥摊。
“这是给住院的病人吃的。”,一个摊主道:“绝对清淡。”
便宜的就是一点米粥,要是贵一点的,就是米粥和肉一起。
青竹大师要了一碗米粥吃——挺香。
那摊主道:“我们这些,都是小吃食,哪里说的上一个好字,要说米粥熬的好,那得是如意楼,叫个外卖,瞬间就到了。”
青竹是知道外卖的,他感叹的道了一句:“你们享福了。”
那摊主就笑:“是啊,跟着皇太女殿下,我们确实享福了,以前哪里敢想有这日子啊。”
……
“你这是陈年旧伤了吧——是什么时候的伤?”
青竹进了万民医馆,去排队挂了号——他想看看这个医馆里大夫的医术水平,于是在一个写着跌打损伤专科的地方站住,静静的随着大众排队上前,听那个年青的大夫跟一位正在诊治的老人说话。
“是三十年前伤的——”,老人道:“我是云州人,三十年前跟西域打仗的时候,被砍了一刀,当时哪里有什么愈骨粉,都是随意的绑了起来,继续打仗去了。”
那年轻的大夫就肃然起敬,道:“你的身份可做得数?”
老人愣住,“什么做得数?”
年轻的大夫就拿出一份报纸,上面用简洁的禹字写着一行:禹国将士,看病优先,凡是在万民医馆就医,医药费减半。
“这是新出来的,只要你当过兵的,就可以用。”
他继续道:“老人家,不过你想要用这个,得先回你入伍的地方去办个证明,叫士兵证,你们云州,总有记录你们的册子吧?”
那老人就愣了愣,道:“是有,免得死了,连死了谁都不知道,哎,我跟我儿子说,让他回云州的时候,带上我,去办个……士兵证?”
对,就是士兵证。
老人走了,被提醒要按时吃药,然后又给他开了个药方子回去熬药喝,并且亲自嘱咐一定要贴膏药。
老人走了,便是下一个,人群里也在纷纷说着士兵证的事情,这个道茶馆先生早说了,那个说家里有医学报纸,这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青竹排在那里,突然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甚至觉得自己来试探别人的医术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他排在中间,想了想,默默的走开,将位置留给更需要的人。正要离开,便见一阵铃铛声混着铜锣声一起,身边的人便有序的开始往两边靠。
青竹也跟着一起靠边,便见一辆十分大的马车上下来四个人,再然后又抬下来一副白色的……嗯,小床?那床底下跟他见过的摊主小车一般,有车轱辘,推起来十分方便。
车床和人从他身边穿插而过,青竹能看清上面应该是个浑身鲜血的人,那年轻医生也被叫走了,一边走一边道:“小满,我的刀准备好。”
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姑娘就走了出来,应了声,“我知道了。”
青竹便问身边的人:“刚刚那个,是姑娘?”
那人轻声的道:“是小满姑娘,悟性很好,学医一年,就已经能跟着做手术了。”
手术是什么,具体的那人不知道,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吹牛,“没办法,我们徐州的姑娘嘛,聪明的很。”
徐州的女子强,如今是出了名的。
“徐州的罗家,出了个女儿叫罗婉月。”,他的弟子道:“我们打听过,她跟皇太女关系很近,听闻徐州的一切,都是皇太女支持的。”
说的是支持女子读书,进纺织厂,然后学医的事情。
青竹便叹气道:“这等女子,要是我齐国皇后多好。”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般说有辱禹国皇太女,道:“奇女子,说不定,真是神女也说不定。”
他的弟子没说话,因为在他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是齐国人,从齐国一路走来,经过了秦国,楚国,鲁国,见过太多世道的不易,如今突然进了禹国,却处处是向上的生机,总是要感慨一番的。
……
被青竹等人感慨的折青,正在跟禹皇感叹治理朝州的不易。
“所以说,打仗也不能太快——打的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禹皇就嗤笑道:“不过打下了十三个城,瞧把你得意的。”
他顿了顿,又道:“真还要等,不继续打了?”
折青点头。
“父皇,我们的兵,其实十分有限。”
禹州一共六个州,加上如今的朝州,也算不得多大,人口也并不算多,她如果继续打下去,消耗的是她自己。
一个朝州,就让她派出了不少的人。
“我们不如慢慢来,打下鲁国也并不容易,打下了它,就要有承受住其他五国一起压境的压力。”
目前禹国做不到。
它虽然越来越富裕,不过,它也可以一夕之间,被破坏。
从来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快速扩张,消耗的东西其实很多。以战养战虽然可行,可是还有很多后遗症。
比如粮草问题,这场大战一旦开打,就要持续很多年,财政的支持必不可少,人力的输出也是一般。
她想要的是一个盛世,而不是被战火燃烧后的秃地。
所以,她还是想慢慢来。以徐州为界限,不断的朝外面打去,即便她现在有了□□,可是□□并不难造,她使用□□,其他国家的人才便也能对她使用,她最大的杀伤性武器还是大炮,可是大炮雪生试验很久了,却没有有突破性的进展。
且就算大炮出来了,大概是跟华夏明朝时候差不多,这种大炮,并不是只有开了挂的她才能造出来,她只能占据前面的时间和先机,但是后面一旦出现变数,就是灭国之战。
直接占据鲁国,太着急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七国很大,禹国偏居一隅,即便有野心,步子太大,便容易有失误。比如,楚国的那个人才,楚天齐,以及最近楚国风头很劲的公孙尧小将,都是不比她的天才们差的人。楚国这翻身仗打的,十分的具有案例性。
禹国打仗的路子,要跟基建的路子相协调,适合慢慢走。
禹皇也是赞成的,“急速扩张有扩张的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禹国的军队也不壮大,我们暂时还需要慢慢的建立起一种可以吸纳士兵的制度。”
折青点头,“女儿也是这般想的,我们如今的士兵,每年都在增加,但还是太少了。”
招兵,必须要招兵。
她叹气,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鲁国的气数还没尽,且让它再活一两年。”
但是,鲁国作死的速度却比她想的还要快。
鲁国又开始了内战。如今的鲁皇寇亓坐上皇位之后,割掉了鲁国十三城给禹国,便有他的皇兄皇弟们上跳下窜,说他在禹国待久了,跟禹国的皇太女,也就是折青有了肌肤之亲,已经成了皇太女石榴裙下的走狗,鲁国迟早要被他送给禹国。
然后便又开始打,让折青欣赏的是,这次鲁国的流民,好像是集体有了“朝圣”的地方,大批量的朝着她的煤矿厂里去,不过,也让那边的粮食不够吃了,不得不又开始又一波的开荒,然后,将红薯种子送了过去。
而这时候,一行医者,也终于到了京都。
京都再次进入了一段热闹的时期。
裘远之大汗淋漓的排队进城,跟白苏牙道:“白兄,我已经请好友给我们定了青年旅舍,你随我去吧。”
白苏牙好奇,“什么是青年旅舍?”
“就是……嗯,大通铺?不过上床下桌,有帘子遮起来,被褥都是换过干净的,便宜,价格公道。”
“且咱们如今进城,定然没有好的客栈了,不如去青年旅舍凑合一宿。”
白苏牙点头,然后突然指了指旁边的墙,“咦——裘兄,你好像被IT而在墙上了。”
那就是最美医行者排行榜!裘远之连忙走过去看,见自己竟然排在第二名!!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高的名次?不会是友人给他刷铜板了吧?他可听说过,有刷铜板的行为,是要被废除名次的。
不过他看了看第一名的人,叫张虎——张虎是谁?他怎么不认识?嗯,云州人,功绩竟然是盘过炕,找到了羊?
奇奇怪怪的。
不过白苏牙却注意的是,那张纸上,裘远之的脸被画的栩栩如生,且肯定不是用墨水画出来的。
这是什么画?竟然如此神奇?
他正看着呢,旁边就走过来一个汉子,看着他笑道:“这位公子,见你们风尘仆仆的,要不要去我们的洗澡堂子里搓个澡?”
白苏牙就又看向裘远之,“澡堂?”
这个裘远之就真不知道了,毕竟离开京都很久了,什么都从报纸上看,但是报纸有延迟性,于是就好奇的道:“——左右旅馆已经定好了,我们不如先去澡堂看看?”
澡堂子是干什么的他大概知道,不就是洗澡么?旅馆人多,不好洗澡,去澡堂子里洗也可以。
然后,他们就跟着去了,然后,他们被扒光了,然后……他们做完全套服务,带着尴尬出来了。
搓澡,很舒服,但是被翻来翻去的,用一种很舒服的布往身上搓,搓完后,还在身上洒羊奶等东西,实在是,实在是……尴尬啊。
但是——真香啊,下次走的时候,再去一次!
而此时,因为他们的到来,整个京都的小商贩们都行动起来了。甚至,连于太医也到折青的跟前说要求。
“人太多了,殿下,不如开放医学院给我们吧,那里的蹴球场正好合适。”
两边有座位,中间可以设置一个台子,就跟讲经一般,台子上的人讲,下面的人听。
孙香此时也来找折青,闻言想了想,道:“于太医,你们这次盛会,我想,你们讨论的医术问题,其实也可以整理成册,记录下来,解决了的没解决的,都可以写在里面。”
然后由她卖出去!她可真是小天才。
于是,七月三日的医学盛会,商部的人,也跟着这些大夫们进了医学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