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长石

    远古，女娲七石补天，生灵得以幸免于难，此举撼动苍天，乃至苍天泪下，化成天河。

    亿万年后，天河成池，因其灵气盛集，神君借众神之力将其移至天边，名为瑶池。

    瑶池。

    九重天外的瑶池上空乌云滚滚，像是少女的面上蒙了一层沉重的黑纱。

    “茯苓，你这个煞星，玄夜死了，婺源为你而死，东陵也被你害死了，连琼天上千条人命也因你无辜受难，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众叛亲离，孤苦无依，不得好死！”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

    青云峰上，一名面容绝色的女子身着一袭浸了血的白衣，细细看来，沉浸的血迹如朵朵绽开的曼陀沙华逶迤向远方的彼岸。

    而那彼岸，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深渊。

    即墨顷黎突然拿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嘴角上扬，那笑，既无奈又沉痛，到最后化成无边的落寞。

    她嫉妒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不甘心！”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红色的闪电，直直的坠落在那女子面前 。

    “啊……，我的眼睛！”

    只一瞬，女子跌坐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

    在她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向茯苓的时候，就是那道闪电，伤了她的眼睛。

    “念在你我旧相识一场，我饶你性命，若有下次，我必杀了你，以祭玄夜的亡灵！”

    她没有看她一眼，双瞳无神的看着手里的青玉簪，眼里的泪水无声的滑落。

    即墨倾黎恨极了她，颠魔似的破声道，“若不是你，玄夜也不会死，你这个……”

    “以吾之血，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万祭，灭！”

    她背对着她，长袍一挥，神力凝聚而成的白光悬浮在即墨倾黎的头顶，只需她意念一动，即墨倾黎就会在这股力量下被摧毁成灰烬。

    “你答应过他，不会再杀人，你难道忘了？”

    即墨顷黎惊恐道，身体因为恐惧隐隐颤抖着，虽然已经失明，但她仍能感受到她身上暴戾的气息。

    感受到逐渐逼近的弑煞的脸庞，她不断向后退，直至撞上一堵残破的天墙，再也没有退路。

    ”不，你不能杀我，玄夜不会原谅你的。”

    只听女子一声惨叫，云雾上再也没有她的身影，连同那斑驳的血迹也一同消逝失了踪迹。

    风华绝代的女子血衣猎猎，几缕如墨的青丝倔强的缠绕在她的脸颊上，“怎么会忘了呢？”

    她答应他，陪他去蓬莱，去看那里的仙山，去九幽，会一会那里沉睡的巨龙，去天山，采万亿年难得一见的血莲，他死了，留下最后一滴心血，融入紫檀，他对她说，

    “茯苓，紫檀未灭，我亦未灭！”

    紫檀，最终还是灭了，缘起，缘灭。

    本是飞蛾扑火的爱恋，注定是镜花水月，心上人因她而死，这场千秋大梦，终于在百年之后梦到了头。

    瑶池的菩提树一棵接着一棵的枯萎，即便是万灵之水也无法将这些垂败的生命从那漫天黑暗的沃土里救起。

    长灵山上，紫天鸾凤长鸣，声音凄厉，像是在为某人哀悼。

    我茯苓，本是瑶池之水孕育而生，受百神膜拜，万灵敬仰，可终究逃不过个情字。

    呵，这世上最难逃的，莫过于情爱二字，犹如让人甘愿噬之心血的毒物，不把你吸榨个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可偏偏这道理世人皆知，奈何念着苦尽甘来的尝着，只希望再长些，长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七锦，对不起，我要走了，替我照顾好这些菩提树。”

    女子穿着绣有麒麟纹案的嫁衣，头戴凤冠，这是他们还未穿的喜服。

    喜服上绣着麒麟而不是凤凰，只因他说他喜欢麒麟。

    “沧海茫茫，亿万年的守候终成珠泪，一道水月镜，看尽浮屠。”

    “情深万载，哪怕沧海桑田；大道三千，情字难化，从此灰飞烟灭不知悔字，红尘千丈，醉生梦死其中，只为情故。”

    柔美而坚毅的声音在空气中渐渐消散，随之发生的是瑶池上百棵菩提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气。

    青茂的绿叶，晶莹如紫宝石一般的果实，正如七月初七盛开的最令人蠢蠢欲动的那一天，可此时乃是三月天，距七月尚有不少光景。

    枝杈上的水滴从四面八方汇集，涌入她消失的地方，拢上她的最后一缕残念，只听“啪”的一声，一块刻着龙形图案的方玉掉落在地上。

    七锦收起狐狸尾巴，化作人形，从地上捡起那块玉石。

    “茯苓，你看到了吗？它们为你们流泪了……”

    它将那块玉石抛下水月镜，只见上面出现一道雾气，雾气消退之后，那块玉石也奇异的跟着消失了踪迹。

    它闭上眼睛，沉痛而欣喜道，“月长石，去吧，守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