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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凯达和年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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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了我一跳,”金明心有余悸地说,“你这是什么东西呀,不像是灵魂呀。那么从身体里钻出来的还有哪种呢?”他沉思起来。

    “这不是灵魂,是实体,”神戈忽然说,把金明短暂的不怎么认真的沉思打断了,引起金明埋怨地看着他,“罕见的寄生型半兽。我们半兽中寄生半兽,这种情况我之前只看见一次,我们有个小教徒也是类似的情况。”

    “我又没问你,”金明颇有怨言地说,“别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你小子有很久没挨我的拳头了,有些皮痒了是吗?”神戈压低嗓音,营造出一种阴沉感,“还是你自以为能够超越我们了?”

    金明的左嘴角轻轻颤抖了一下,角度有点向上,像是上扬的样子,那是种欲笑而又笑不起来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声音僵硬,字之间有较长的停顿,“小鬼,”他索性对着蓝道夫说起来,表情也马上松弛下来,“刚刚吓我一跳,至少说声对不起吧。”

    “我已经叫你不要摸我头了,”蓝道夫声音变得细小些了,好似有点儿涩,“一般男人的手不能摸我的头的。”

    “什么!”金明被震惊了,“男人的手不能摸?你……”他的笑容像是噎在脸上、眼睛里似的,凝在脸上虽然不动,但笑容的阴影却越来越深了,“我就说你是个小色鬼嘛,你还不承认。”他说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本来按照习惯的动作他是伸向蓝道夫的头,手都往那个方向移去了,结果被蓝夫抬头一盯,金明顿时明白过来,手顺势往下移,移到蓝道夫的脸颊,轻轻拍着蓝道夫的脸颊说:“头不能移,摸脸可以了吧,你这个小色鬼。”他拍着蓝道夫小小的脸。虽然脸一点儿也不胖,但拍到脸颊上,脸上还是有肉感的,于是微微扭曲的腮上的肉向一边挤出了一丝皱褶。但蓝道夫并不反感,带着温和的笑容原谅了他,微笑地看着他,像学生注视着陪他游戏的老师一样。

    “因为我的头容易过敏,”蓝道夫终于慢慢地解释起来,气定神闲,当然还带着一抹善意的笑,“有些男人气味重,所以摸我的头就容易引起过敏。但并不是对全部的男人的手都过敏的,”他抬头向两边的少事和面具少年望了一眼,“比如少事和罗曼就能摸。”

    “你说我气味重?”金明表情里疑问占了一半,压抑着的气愤占了另一半,“我可是天天洗澡的——当然冬天的时候除外,”他收敛了奇怪的表情,沉思了那么半秒,半秒之后,大半是气愤小半是质问的表情把他的脸点“亮”了,“我又没狐臭,你凭什么说我体味重!”情绪激动的金明忍不住捏了捏蓝道夫的脸颊。蓝道夫延续着刚刚的微笑,他并不在意,悠悠地说:“我说的气味重并不单单指鼻子嗅得到的气味,还包括内在的。”

    “内在的?”金明惘然地重复一句,可喃喃地念了一遍还是惘然,最后惘然地放弃了,用刀柄敲了敲蓝道夫的头。蓝道夫因为这敲击的震动而闭了闭眼睛。虽然敲击很轻,但眼皮自我保护能力很强,不经过大脑分析就急匆匆地闭上了。“没变啊,难道我比这把怪刀的气味重?胡扯什么啊!”金明不认同,带着不甘心的略苦涩的表情说。突然,他的眉毛像弹簧似的瞬间由弯曲弹成直的,表情也由阴转晴,似乎有什么令他喜悦的念头溜进眼睛里,立刻增添了光辉:“既然你换也不肯借也不肯,那不如用你的刀跟我的刀打上一场怎么样?这你应该不会拒绝吧,小色鬼。”这次他把刀倒换过来,敲着蓝道夫头的不是刀柄了,而是刀背。蓝道夫的眼睛还是一闭一闭的,这次不是他拒绝的而是坐在旁边的少事淡淡地说了一句:“该走了,蓝道夫,罗曼。”他说完站了起来,径直朝会议室的出口走去。当然,面具少年和蓝道夫也跟随上来。“再见了。”蓝道夫头也不回,但是弯着左手肘,举起左手小臂,做出了一个很随意的告别姿势。

    “就这样走了!”金明有点儿急切和失措,“那我刚刚说的岂不是白说了?”

    “金明,”大祭司沉沉的有力的声音压上来,金明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大祭司,“你……”大祭司的话被会议室门口的急切的报告声打断了。他立刻转过头去看:一个灰色衣衫的年轻小伙子两眼焦急地望着他,在空气中还能明显地感觉到呼吸声在上下起伏着。大祭司刚想问小伙子,小伙子的嘴却领先一步,快速张开。发出第一声时被一起冲出来的喘息声冲得不怎么稳定了,声音被气息声盖住了大半。但是无所谓,他后面关键的几个字是越说越坚定,音量也变大了,把气息声压了下去:“报告大祭司大人,凯达和年羽带领几十个人在门前示威,说要我们释放小蓝儿和甚辉。”

    “这群混蛋!”长着络腮胡的方脸男子心中的愤怒立即涌上喉咙,“暴乱分子!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抓住小蓝儿和甚辉,他们说放就放吗?”

    相比激动的络腮胡男子,大祭司显得要冷静多了:“当然不能轻易放掉小蓝儿和甚辉,但是对于凯达和年羽等人采用暴力镇压的方式也不可取,这样只会增加他们的仇恨,”他的乱蓬蓬的眉毛稍微扭动了一下,但是你必须仔细看,因为他眉毛本来就乱而蓬松,若你错过了扭动这个细微的动作,去看扭动后的眉毛,几乎看不出与之前的差别;头略略放低了,这倒能发觉,他在略略思索,当他把头重新放平时,已经有了主意的目光凝视在金明身上,“金明,”他朝金明喊道,大祭司深沉而认真的眼神令金明不禁神经反射地皱起一条眉毛,“抓捕甚辉你是大功臣,所以这件事交给你是合情合理的,一旦你完成任务就让你官复原职……”

    “不!”金明像嗅到了危险的火药味的兽一样,反应激烈,“我可承担不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激烈地插了一句嘴后,他的激烈情绪在空气中渐渐降了温度,此刻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已经很淡然了,“再说,抓捕甚辉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越说越垂头丧气,波罗涅被他插回胸膛,像光一样变得透明然后渐渐在胸前变短,渐渐地消失,最后刀柄也消失在胸膛里,没有伤痕也没有血液;他完全没有战斗的欲望,“老实说我真的不想去,你派别人吧。”

    “为什么?我可是好心给你官复原职的机会,”大祭司话语中压着一股怒气,正因为压抑着一些东西,所以话语更加沉沉的,甚至有点儿冰冷,“你别自以为是。”

    “没有。”金明脸上荡漾出几丝笑意向大祭司展示着,表示他并没有翻脸,同时缓解一下大祭司越来越冰冷的语气,毕竟弄僵了对双方都不好。金明勉强给予大祭司一个缓和气氛的微笑。但这松散无力的微笑很快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了,后来连轮廓都没有了。“只不过年羽,我不会与她打的——你不要妄想着不动武力就让他们退下,这个概率太小了。一旦与他们动武如果伤亡过大,会使我们的形象受损。这个你应该比我要更加明白。所以,如果你们实在想派我去的话,再叫一个人协助我,主要是对付年羽。”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下降到很冰冷的程度了,脸上笑意全无,用一个坚定有力的眼神盯住大祭司,在等待大祭司的答复。

    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儿,一声叹息,身体轻微地下沉了,主要是挺直的脊椎佝偻了一点儿:“好吧——森,”他抬起眼睛,目光投向会议桌右侧的中年男子:鹅蛋脸,标准的五官;头发极短,只看见隐约的淡黑色浮在头皮上,这些隐约的淡黑色是短短的发根,你再退一步看,几乎就是个光头;下巴尖尖的使他的脸顿时秀气起来。他的表情不像其他人那么冷漠、严肃,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嘴角上含着淡得看不清的笑容。他自始至终都是静静地聆听着,没有出声发表自己的意见。他镇定自然地转过脸来正对着大祭司,发出了第一声:“在。”声音很稳重,不淡也不腻,音量也适中。

    “你跟金明一起去吧。“大祭司说。

    “遵命。“森恭敬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不慌不忙,十分自然,甚至有些慢,每个字的发音都完整而清晰。他说完站了起来,穿着黑色的长袍,但从袍子的开叉处闪出白色,可以判断他袍子里还穿着别的衣服。

    长袍子上几条流利的皱褶从前襟上直划到下摆。下摆下面露出小腿的下半部。小腿的下半部没有穿袜子,光滑的脚伸进一双青色的布鞋里。布鞋显然有些小,你瞧最前面的脚指头在布鞋顶端挤出的凸痕就知道了。鞋底磨损得应该很厉害,你瞧鞋尖下面的鞋底往上翘起来,这是因为磨损了太多,所以像翘起的样子。

    想一想,能看到他鞋子的样子,说明他已经走出会议桌来到了金明的身旁。这下可以好好欣赏他的身姿了:身材修长,他身体的精瘦起到了视觉上的辅助作用。虽然身体大部分被长袍所隐藏,但颈脖露了出来啊,上面没有多余的脂肪和松弛的赘肉,除了微微凸出来的血管就是纵横拉伸着的但不很大的肌肉。肌肉整齐排列,可以数的清楚有几块肌肉。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证明他的精瘦,就是在脖颈下、胸膛上面、袍子左右互相遮盖留下的一个三角形的空隙里,胸膛是露不出来了,但是锁骨朝脖子下面横列着,有一截进入到这个三角形的空隙里,高高地凸出来——想必他上半身里面没有穿别的衣服——这个就证明了他的精瘦了。当然他本身的身高也很不错,和金明站在一起比金明高一点儿。

    他腰部用一根黑色的细绳松散地系着,细绳微微往下坠着,坠出一个小弧线。弧线中间是一个蝴蝶结。

    “一起走吧,金明。”森友善地说。

    “唉,”金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走吧。”说完走出会议室,走在森的前面。走在后面一点儿的森,落后金明两步的距离,步伐端正稳重,身体在走路时保持笔直;步伐迈得也不大,很从容,步子一步一步分得很清楚;步子不快也很均匀,几乎每一步都一样大小。很快他进入了转角处。进去后人是看不见了,但还能隐约听到脚步声:轻轻的、绵绵的,甚至有些模糊就像模糊的影子一样,不过模糊的不是视觉而是听觉;每一步之间分隔得很清楚。

    “喂,蓝道夫。”少事突然问蓝道夫,他极力保持着正经严肃的面容,似乎害怕蓝道夫看到自己流露出柔软的情感来,刻意地使眉毛带着一丝紧张感,眉毛看上去似皱未皱,但是达到了严肃、矜持的效果。

    蓝道夫转过脸来望着少事,眼睛里散发出淡淡的疑问的光。“你冷吗?”少事说。他瞧了瞧蓝道夫身后破了个大洞的衣服。他的眼睛眯起来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但眯起来时,眼睛小小的缝隙里夹着的黑色眸子仿佛两枚钉子。

    “穿我的袍子吧。”少事说着扯下自己的黑色袍子。袍子系得很松,几乎只稍微叠搭在一起的黑布条自行滑掉了。

    袍子像一片黑色的阴影向蓝道夫头顶落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比较长的袍子披到比少事矮一些的蓝道夫身上,下摆理所当然地和地面接触了。其实蓝道夫的身高在同龄人中算偏高的了,不然袍子就不止刚好和地面接触了,可能还会拖在地上。

    蓝道夫脸上瘪出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不过这是一瞬间的错觉,注意眼角上,一抹狡黠的明亮的光芒爬了上来:“你是嫌它碍手碍脚不想穿了吧。其实你一开始就不想穿的,现在会议结束了你就理所当然地脱下来了是吧。”

    “蓝道夫,这些话还是憋在心里比较好,”面具少年忽然说,“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事。”后面的语气透出点儿不屑一顾的味道。

    “混账。”少事声音不大地骂了一句,声音较平淡,语速也较慢,连激动的表情也没有踪影,加上他平淡的脸色代表了这句话的漫不经心。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踏出了大门,然后他们集体停住了脚步,稍微愣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有些诧异:门前站满了人,他们拥挤着想冲上大门前面的水泥台阶,进而冲到大门里去。

    拥挤的其实只有最前面的一排,他们个个怒目愤然,不光奋力想冲破防线,嘴中还叫嚷着。好多人的嚷声混杂在一起,只在空气中听到潮水一般的声音。有些人因为愤怒而张嘴大嚷,脸颊扭曲着。抵挡着他们的防线是由二十几名祭会成员排成一排组成的,手持着刀或者冲锋枪,但是这些武器统统沦为了盾牌,只有抵挡的用途,他们不敢真正地用这些兵器,结果站成直线的他们被愤怒吵嚷着的人们不断冲撞,撞得弯弯曲曲。一波撞过来,几个人后退几步,旁边的人则奋力压上去。这样的话他们就逐渐前后扭动着,像蛇一样活动着身体。前面的人就使劲冲、撞、挤,后面几排人虽然挨得很近很密,但他们不往前撞——至少不撞的人有很多,他们仰着头朝前面的祭会成员喊着,嘴张得大大的,声音有力,表情激动。有几个激动的中年男子用全身力气喊着,每一次都拉伸着脖子呐喊着,太阳穴上有一根青筋绽出来,面颊也泛起了一阵红潮,可能是血液大量往头上涌的结果。

    少事他们注意到人群后面还有一些年龄小些的——他们顶多十五六岁,有些全身包括脸颊都脏兮兮的孩子只有十一二岁,衣衫褴褛。但透过脸颊上的污迹还是能看见他们稚嫩的小脸的,两颗眼珠圆溜溜的。他们脸上更多的是迷惘,显然他们是跟着大人们来的;身架子小小的,在人群里茫然四顾,紧闭的小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慌张感。他们有时会被旁边粗心的大人们或者额上绑着红色布条的大孩子们挤得身体歪斜,这时候他们的眉毛就像被霜打了的细叶子一样皱巴着,眼睛眯眯的显出一丝难受。他们的脸颊被挤到人们的腋下里去,偶尔还能在视野里冒出半个额头,眉毛上的皮肤微微鼓起来,旁边还有许多细微的皱纹,还有半只夹住的眼睛也往上冒出来一下。

    穿黑色袍子的祭会成员一面呵斥着,一面即将失去重心似的往后倾斜身体,最后不得已向后挪了半步。人群吵得更凶了。台阶上有个中年男子在指挥着祭会成员,他有些慌忙,蹙着眉头,肃目地呵斥着激动的人群,手指不断地指向挤得凶的地方,为了使声音盖过吵嚷声就必须扯着嗓门喊:“别挤,别挤!你们安静点儿!安静点儿!”空气里能听到他扯得长长的嗓音都吼得有点儿嘶哑了,但进入到潮水般的叫嚷声中,还是像轻风一样飘过去,飘过去就没有了。

    “什么情况?”蓝道夫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凯达和年羽。”少事在人群里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短发,鹅蛋脸,脸的线条平滑,下巴圆滑,少事直线望过去,只能望到他的右侧面,所以看见他高高隆起的鼻子,最突出的鼻头挺立着;人中很直,几乎是在鼻子的垂直方向,虽然没有胡子但老远看上去皮肤黄黄的显得有点儿老态;只露出右眉毛,眉毛倾斜地扬上去,像毛笔倒着写的一捺。起笔是在眉头,收笔应在眉尾,因为眉尾粗而锐利地一顿,既像刀尖也像毛笔一捺的最末端加粗加重的那一顿。

    这眉毛确实很有精神,特别会抢夺人的注意力,少事瞥到他的脸印象中立即就有了这眉毛。男子的眼睛却很平常,额头平阔,因为没有刘海。虽然眼睛很平常,可是眼睛里紧缩的眸光代表着他此刻正聚精会神。嘴巴微微咧着,看上去蕴含着很强的力度,可就是没有打开,仅有几颗牙齿的局部露了出来。嘴角两边浮出的很细微的半圆形的皱纹刻画着他的忍耐力。他站在最前排往前压进着,和祭会成员互相推着。他没有拿枪,但他拿着一柄刀。刀还插在皮革的刀鞘里没有拔出来,但刀鞘驾着祭会成员的冲锋枪,这一点说明他没有要血战的意思。

    少事注意到的另外一个人是站在这个男子旁边的女人: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她秀美的瓜子脸和洁白的皮肤使她在众多激动的脸颊里鹤立鸡群,脱颖而出。高挑的身材也使她不被旁边的男子淹没。她和凯达(刚才介绍的男子)身高差不多。虽然她脸上憋着激动的情绪,但毕竟是女人而且她清新脱俗的五官也暗示着偏于文静的性格,所以她没有做出过分激动的表情来,仅在五官上施加一定的紧张度来表明她的正经和认真。她的长发直而柔顺地披到后背上。性格文静而且稳重的她带领着人群发出呐喊:“释放小蓝儿!释放甚辉!”

    “凯达?”虽然少事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声音很弱,但站在身旁的蓝道夫还是听到了一点儿,现在他正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少事。当然是认真地转过头去问的。但问了一下后,尖尖的下颔一转,他的脸转向人群,目光紧缩。这样子应该是在人群里面寻找。“在哪儿呢?”他广泛地望一眼,没有发现——开始没有发现,忽然定住了似的,他带着淡淡迷惘的向人群里搜寻的目光忽然不动了,“看见了。”他语气变得淡然了。

    “他们是为了小蓝儿和甚辉的事而来的,”面具少年淡淡地说,“是小蓝儿的手下吗?还是……”他好像一时确定不了答案,便断了这句话,对着空气沉默着。

    “总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没有时间管这些。”少事动身往前走。走到指挥祭会成员的男子身旁时,被男子的说话声拦停了一下:“少事,”男子恭敬礼貌地说,“这群暴民来闹事,”他说着挤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笑容很快穿过了皮肉然后消失了,他的脸色正经而富有责任心,“你从旁边绕着走,我叫几个人护卫你们。”他凝视着少事的脸,希望从少事的口中或者脸色上得到答复。

    “谢了。”少事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少事说完,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见少事如此礼貌,指挥者立即伸出手臂做出“请”的手势,背部弓下去,后脑与后颈几乎在一条直线上,后颈与后背处在一条微微倾斜的直线上。腰下的双腿并得笔直,像并齐的两根筷子。

    少事继续走,步伐从容。蓝道夫和面具少年紧跟在身后,没有出声。

    他们走下了台阶,前面就是人群。当然他们与人群之间还隔着正吃力阻挡着的祭会成员们。他们感到一股愤然的音浪冲到他们身上来,笼罩着他们的耳朵。留给少事他们的只有一米宽的空隙——祭会成员与台阶之间的空隙。少事他们丝毫没受到影响,迈着步子自然地沿着这条缝隙走,很快就走出了人群摆成的长方形的略显混乱的方队。

    其实人群并没有排队的意识,前后左右根本没对齐,他们只是一齐往中、前方拥挤着,不知不觉就压缩成了一个近似长方形的形状。现在人群已经在少事的背后了,明显感觉聒噪的叫嚷声低了下去。如果说之前通过人群时的声音是潮水,那现在的声音就可以比喻成支离破碎的小溪流,也可以比喻成大雨转小雨后顺着屋檐往下流的雨水,特征是声音零碎了许多,也遥远了许多,朦胧了许多。

    可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首先是少事忽然诧异了一下,脸往后轻轻挺立,身体也往后一挺。目测应该是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是突然闯入的,才使得少事匆忙往后挺身,避免碰撞。往前看去,果然是有人挡在了前面,而且是两个看起来不懂事的小孩,他们脸上只有被感染、被灌输的激动和愤怒,眉毛挺立——另一个小孩是弯眉毛,眉毛一挺,就变成了扭着的了——眼睛上有表示多疑的皱巴,又有表示气愤的晶亮而刚毅的眸光。他们毫不害怕地嚷道:“你们别想跑,快放了小蓝儿大人和甚辉大人,不然别想逃!”言语中无不透着天真。虽然声色俱厉,但那没有杀气的稚嫩的声音着实让人无法真正生气。你瞧,他们还拿着武器呢——一根木棍。少事心里肯定是哭笑不得吧,但是为了面子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的大度的表情,轻轻地对那两个小孩说:“你搞错了,我们不是祭会的人。”

    “真的吗?”其中一个小孩半相信半怀疑地说,“骗人的吧?”他再次强调了心里的怀疑,一双水灵的眼睛紧紧瞅着少事,似乎想从少事的脸上寻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来证明少事在撒谎。另一个小孩年龄要小点儿,看上去十岁出头吧,他听着前一个小孩的质问,脸上有点儿发愣的样子,两只小眼睛在前一个小孩和少事的脸上来回地慢慢移动着。正在他迷惘的时候,在他轻轻皱起眉头的时候,背后一阵喊声还有直线奔来的脚步声使他放弃迷惘地向他们看,转过头来:一个壮年男子向他冲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上一刻的表情都僵在脸上。一双手伸过来,插进他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再接着把他的身体向后旋转半周,然后松开手轻轻放开他。小孩稳稳地站在地上,与少事和前一个小孩隔了四五米,而且中间隔着那个壮年男子。小孩这时才在脸上绽放出一丝善意天真的笑容,可壮男过早到转过脸去,很大可能没有看到。壮男怒目向着少事:“竟然想对孩子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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