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河神
淮阳郡，淮阳河。
兖州是九州中面积最小的州，淮阳郡面积也不大，淮阳河也不长，只有几百多里。
但这条小小的淮阳河，却养活了淮阳郡五十万百姓，其水产规模，可想而知。
三天后，马车缓缓进入淮阳城，这里的鱼市相当热闹，即便在车厢里，也能闻到浓郁的鱼腥味。
路人们认出这是镇妖司的黑色马车，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路上到处都是卖鱼的小摊子，顾渊一行人索性下了马车，步行前往当地衙门。
“这里的人，似乎对我们抱有敌意？”顾渊低声道。
“正常正常，他们都指着妖怪吃饭，我们是专门杀妖怪的，他们能有好脸色才怪。”张八两笑了笑，解释道：“河神在当地人心中，可比朝廷更加重要。”
“河神？”顾渊莫名想起了李家村那摆满人头的破庙。
那些妖怪不仅喜欢吃人，还渴望名声和香火。
楚娇秀眉微皱，无奈道：“人间香火可以增进妖魔修为，这些妖魔自然希望得到供奉。”
“只要这些妖魔安生些，朝廷也不想多管，镇妖司也死不起这么多人。”
顾渊应道：“这淮阳郡的百姓供奉河神？”
“嗯，已经供奉五百多年了，当地百姓就靠着河神吃饭。”
张八两补充道：“可不是白白供奉的，除了香火之外，每年还得祭祀！一年一小祭，五年一大祭，已经成了当地习俗，小祭献上牲畜水果，大祭献上童男童女，如此这般，持续了五百多年。”
闻言，顾渊拳头紧握，低声道：“那镇妖司以前不管吗？”
“管不了。”
“一来，往年献上的童男童女只有十个，二来，河神也的确给当地百姓带来了不少好处，三来，百姓自愿，民意如此，我们根本插不上手。”楚娇叹息道。
张八两耸耸肩：“那河神法力无边，我们打不过，也抓不到，怎么管？”
也是，一头千年老妖，寻常旗官去了也是送死。
四人走在大街上，发现淮阳城里今日格外热闹，仿佛是在举行某种庆典。
不远处，淮阳城簇拥着一列马车缓缓走来，马车上，是用血色绸缎子绑着的童男童女。
足足三百，只多不少。
楚娇那俏脸上闪过一抹冷声，正要上前时，却是顾渊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一人一刀一剑，挡在车队和淮阳城百姓的面前。
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老者，看见是镇妖司的人拦住车队，他上前微微行了一礼，说到：“鄙人，淮阳郡郡守，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老人礼数周到，但语气却十分生硬。
顾渊冷笑一声，扬了扬下巴，“这些马车上的孩子，是送去哪里的？”
老人平静道：“这些孩子都是送去河神庙，河神娘娘今晚就会带他们去修仙。”
“呵呵，枉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圣人告诉你要那童男童女去喂鱼不成？”顾渊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人群中几个彪形大汉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而这些童男童女的父母则是看到了一丝生机，眼圈发红，几乎流下泪来。
什么修仙，都是骗人的鬼话，河神娘娘是要吃这些孩子，父母们如何不知，如何不心疼？
但有诸多人护着，这些父母也根本救不下自己孩子。
“这样，会不会太莽了……”张八两低声提醒道。
对于这种对妖魔的祭祀，朝廷其实是默许的。
今日牺牲三百个孩子，明日淮阳百姓依旧能从河里捕到大量鱼虾。
从“生意”的角度而言，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百姓不会饿死，朝廷也能收到赋税。
但在顾渊眼里，人命，是不能用来买卖的。
他看了一眼车上不停哭泣的孩子，目光冷了几分：“孩子放了，我亲自去找河神谈谈。”
闻言，老人连连摆手：“切莫冲撞了河神大人！不然她发起大水，整个淮阳郡都得被淹！”
见老人这番说辞，楚娇眸中闪过一抹迟疑。
她迈步前行，笑道：“河神娘娘好大的胃口，今年一口气就要了三百个娃娃，那她老人家明年若是要三千童男童女，你们给吗？三万呢？你们还给吗？”
“妖魔的贪婪是没有限度的，我们的确要和河神好好谈谈。”
老人低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解释道：“河神娘娘，是有分寸的。”
老人身后，那些彪形大汉看着楚娇丰腴的胸脯，眼中露出一抹淫欲，舔了舔嘴唇。
但看到那身鲜艳的飞鱼服后，这股邪火又被压了下去。
“……”
顾渊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将少数人作为祭品，来满足大多数的利益。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没有妖魔，这种事情也会存在。
面对镇妖司的人，这群百姓脸上会有怒意、淫邪、不满……
但对于“河神”，他们却是毕恭毕敬，尽力满足对方一切要求。
哪有吃童男童女的神仙，分明就是河里成精的鱼妖！
顾渊甚至在想，这世上还有神仙吗？
还是说，所谓的神仙，其实和妖魔是同一种东西？
……
顾渊拦在路中央，几名彪形大汉在老人的示意下终于动手了，这些两米多高的汉子想要推开顾渊。
可这男人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无论如何去推，就是推不动。
而顾渊“轻轻”一推，却是直接将这些两百斤的汉子推出十几米远。
最终，顾渊拔出绣春刀一刀砍断了这些马车的缰绳，车上孩子的父母趁着这机会，赶紧将自家孩子抱走……
数百个精壮汉子，竟拦不住顾渊一人！
老人瘫坐在地上哭嚎：“完了！都完了！若是河神娘娘生气！水淹淮阳郡！那该如何是好！”
马车上，拉着一座鎏金雕像，这是中年妇人的模样，面容慈善，一身水浪长裙，双手各自牵着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
这一幕极为讽刺。
顾渊漠然看着这尊雕像，淡淡道：“这妖孽若是敢水淹淮阳郡，那我便斩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