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运的价格
我对人类依然提不起兴趣，更何况是在白雪已向我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后。即使面对这个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小女孩时，我也只是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任由她用欣喜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小女孩显得十分兴奋，当我在注视着他们时，她也正用一种带着浓浓好奇的兴奋目光观察着“孤儿院”中的我们。当她的眼睛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我身上时，我和她的目光便正好触碰到了一起。
突然间，我的心里出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便下意识立马将目光给移开，身体也尽可能地朝笼子内侧移动，避免被她产生任何一点我希望被她带走的想法。
可当我还没完成自己心中所想的这一系列的动作时，她那一道清脆的叫喊却仿佛万年坚冰突然迸裂了一般——整个“孤儿院”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虽然我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小女孩那兴奋的情绪和看着我炽热的目光却能让我十分清晰地了解到她的意图。不仅是我，其他几名站在笼子边上的同伴应该也都非常清楚当下的情况了……
本能使我立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白雪——但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要依靠她，或许是为了验证一些埋藏在彼此内心之间的秘密，亦或许是想要让她证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而现实也果不其然——白雪的脸上充满了不安，甚至连她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被人类给一眼相中……她雪白的毛发底下露出了一丝慌乱——眼下的突发情况也使她有些手足无措……
觉察到我求救的眼神后，白雪迅速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并将刚才满脸的错愕与慌乱藏在了自己浑身的雪白下。她屏息凝神，仿佛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我的一般，连声音也变得古井无波：“别慌，先观察观察情况。”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我只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这个和我有着大致相同想法的同伴身上也许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一想到白雪和人类接触的时间和经历都比我多上不少，我心里的压力似乎就轻上了几分。
对面笼子里的贵宾犬脸庞涨得通红，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将“嫉妒”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我有些无奈，这一切倘若可以由我来决定的话，我一定会让那个小女孩把他给带走……
相较于已经快要疯掉的贵宾犬来说，老腊肠狗和闻声站起来的边牧脸上倒更多的是惊讶。尤其是那只边牧，他从清洗间的门口来到我的笼子跟前，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瞧了我一眼——他似乎无法理解，像我这样每天只知道死睡的家伙是怎么吸引到人类的注意的……
清洗间半掩着的门被从里推开，一脸笑意的女主人快步走了出来。她兴奋地搓了搓手，顾不得上边的水滴落下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小女孩走上前去，还不忘回头拉了拉自己身后的爷爷。
女主人蹲在小女孩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可爱，看上了我们店里哪只小家伙呢？”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只是有些羞涩地将稚嫩地手指伸了起来——方向直指我的笼子！老人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目光也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我。
女主人站起来，走到了我的笼子跟前并拍了拍，似乎在提醒我立刻表现自己一般。她转过头去看着小女孩介绍道：“这是我们不久前刚到的货，一只纯种的小拉布拉多犬，你看这毛色，都是非常健康的，以后养大了说不定还能骑在它的背上呢！呵呵呵呵，小妹妹如果诚心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算便宜点。”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去看了看后方的老人。
“这只小狗多少钱？”老人自然是知道接下来都是他的事儿了，便开口询问道。
“哈哈，老爷子有个这么可爱又喜欢动物的孙女真是您的福气，这拉布拉多我们标的价是一千块，但看在小妹妹这么喜欢，你们就九百块带走吧。”女主人的语气斩钉截铁，似乎已没有了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九百块太贵了，我们可没打算用这么多钱买一只小狗……”老人立马便皱起了眉头，这个价格很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可真不算贵了我的老爷子，难得您家孙女这么喜欢，这钱花得不亏的。”女主人还想争取一下老人钱包的底线，“这只拉布拉多在我们这里只有这一条，万一你们今天没买走，明天来可能就看不到它了。”
小女孩可经不起这样残酷的考验，她的神色立马慌张起来，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拉住老人的小手却是抓得更紧了。
“呵呵呵……”老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得出他拿这小孙女没什么办法，可九百块却不是那么轻易说拿就能拿的，看着自己孙女如此渴望的眼神，他决定再讲讲价钱，“这小家伙就是想要一只小动物来养着玩，我们没打算花这么多钱来买这么贵的一只小狗的，所以……”
“好了好了老爷子。”女主人有些不耐烦，“我也看出来了，这九百块您是怎么也不愿意出对吧？那就这样，我再让一步，八百块！要不要您一句话，要的话您现在就把它带走，还不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小孙女，后者娇滴滴的眼睛中满是憧憬和渴望，他索性把心一横：“这样吧，我出七百，现在就可以把它领走，你觉得如何？”
“不行！七百？你怎么不让我送给你们啊，我也是要赚钱的。刚才都已经让了两步了，这七百无论如何都不行。”女主人有些生气，她直接背过了身去，走到自己的柜台旁开始理什么单子，似乎已经默认这单生意的失败。
老人捏了捏握在自己手心中的小手，仿佛在心中纠结着天平两方的利弊，在考量了一会儿后，他才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没有故意开你玩笑的意思，只是这个小家伙确实看中了你们这只小狗，但我也确实没这么多钱来买下它，七百块，我也不会再少一分钱了，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付账。”
“我说过了，八百是底线，不行我就不卖了。”女主人背过身去，不让老人看到自己的脸。可从我和白雪的方向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仍布满了纠结的神色，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似乎也在心中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拔河。
小女孩挥拳打了一下老人，挣脱了他的手气鼓鼓地跑了出去。老人挠了挠头，脸上无奈的表情便更加明显了，他看了一眼门外的孙女，又转头瞥向了女主人：“你考虑一下吧，我们明天会再来看看，如果你能答应七百块我们明天就付钱。”
说罢，他便也转过身走出了店外。
门刚一关，女主人便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十分生气地走到房间里去了。边牧跟在她的身后，在经过我的笼子时，他却向我投来了一个莫名的眼神——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过程虽然有些惊心动魄，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是暂告一段落了。没有被人类带走的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白雪时，她却已经趴在笼子里舔舐自己的毛发了。
长舒了一口气后的我好像虚脱了一般，整个身体瘫软在了笼子里。老腊肠狗在我旁边笑了笑，小声地冲我说道：“嘿，小家伙，吓坏了吧？你们俩差点就被人类拆散了，哈哈哈。”
我转过头去，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后便又把脑袋埋进了两只爪子里。
回想起之前老腊肠狗跟我的对话，我的思绪又重新坠入了那久远的过去中，不知为何，我总是会产生一种对那三条狼狗的恐惧心理——即使自己从未和他们谋面，他们也不认识我，但我总会幻想——他们有朝一日会找上门，从我的眼前带走白雪……
“你睡着了吗？”熟悉的声音突然把我从思绪的海洋中拉了回来，我抬起头，发现白雪正贴在靠近我笼子的一侧看着我，“昨天晚上聊了太多，让你很晚才睡觉，你一定困死了吧。刚才又遇到这种事，觉得累是正常的。”
“哦……我倒没有特别累，只是觉得遇上这种事挺倒霉的……”我随口回答道。
“你——为什么不想离开呢？是因为我吗？”白雪突然发问，我的耳朵紧跟着抽动了一下，似是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啊？”我被这话吓了一跳，一瞬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便连忙改口：“你是因为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吧？你之前也说过，你更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它反而会让你更舒服一些。”
“嗯……是哦，与其被陌生的人类带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就待在这熟悉的环境感觉更好一些。”
“哈哈哈，那就是了！”白雪闻言，便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我看着她那仿佛释怀的模样，心中却升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不过眼前这关你可还没完全过呢，那两个人类明天会再来一次的。”白雪收回了刚才的笑脸，又转而用一种严肃的语气提醒道，“倘若女主人真的选择向他们妥协，那你明天就得被他们给带走了。”
我一下子又慌乱了起来，两只爪子也失措地趴上了栏杆：“那可怎么办？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离开啊。”
白雪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要不你就跟他们走算了。”
“啊？”我猛一抬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白雪——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可只见她下一秒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呢，小家伙。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
虽然我不清楚白雪是从哪里来的信心，但因为这件事，我也开始逐渐感觉到我们这些动物在人类面前的一种无力——我们的自由和生命被人类随意地摆弄和买卖，哪怕是像白雪这样受人喜欢的样貌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处境——我本对人类没有任何的芥蒂，但经此一事后，我的内心却开始对他们生起了一种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