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赈灾事宜5
现实,轮船上。
“夫子……白白……”
病床上,柳相容昏迷不醒,似陷入了梦魇之中,嘴中一直呢喃不清。
永嘉公主急得丝帕都快扯烂了,她皱着得眉头自女儿昏迷就没展开过。
“这……小渝啊,她到底什么时候醒啊,怎么一会喊什么夫子,一会喊什么白白…”
老渝出声耐心回:“殿下莫着急,这次撑过去就要醒了!玉成君许是想到旧事了。”
容丛羡也安慰道:“姑姑没事的,相容一向不让人操心,我们相信她。”
永嘉公主叹了口气,捂住胸口无声流泪,更想起来她刚被接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女娘浑身是血没有一块好皮。
谢怀瑾,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狠心!
这么些天她已经认清了谢怀瑾背叛的事实,但到底是相处十多年的孩子。
丫头杨柳跨进房中,轻声提醒:“船要靠岸了。”
柳相容听不清晰,头又重得发闷,沉沉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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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家有三个女娃,她是最小的那个。
出生时母亲母体虚弱便去世了,她也在那刻被以弑母罪名丢弃。
夫子也就吃百家饭长大。
一秀才老头见她可怜教她诗书,临走还将书墅赠与她。
她也争气不仅办得风生水起,还真教出了两个秀才,十里八乡都跑来他这里读书,这也是夫子之名由来。
人人都不看好她,偏偏她最争气。
村民说完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这天杀的洪水,取谁的命不好,我这身老骨头有什么用!”
柳相容压下心中伤绪,面色冷了几分:“沿海防洪每年都会拨款兴修水利,这次的洪水怎么还是如此凶。”
工部年年下来人督查水利,更有当年钱四娘花费数十万两白银劈山开渠筑堰陂,洪水怎么一点改善没有。
正说着,旁边石块垒起来的石墙轰然倒下,露出里面的土来。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扒开一看竟全是土。
别说洪水了,就是力气大一点的几个人合力一推也挡不住。
“这这,哎哟!这帮天杀的!”村民见状脸色万分悲怨。
朝廷每年拨款并不少,层层下来即使留的不多也不至于烂得像豆腐,可顶不住有人贪得无厌。
可怜百姓无辜遭殃,他们倒是吃香喝辣。
还有夫子……
想到夫子曾与她说过水利使那帮酒囊饭袋德行,柳相容面色微沉。
她压抑着怒气走向前,拉着村民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力:“经营水利的办公地点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围着的村民感觉显露出上位者的威仪。
村民并不知晓她身份,卜一被吓到,愣了一瞬才回:“柳娘子你……四方街尽头,有个门前有石狮子的就是……”
“唉!柳娘子!等等我啊…民不与官斗,你别冲动!”
“柳娘子……”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纷纷跟在柳相容后面,他们也不全是凑热闹,真有人想杀了那帮贪吏,队伍中有男人已然顺手捡起地上的木棍。
为了夫子,为了家,拼了!
柳相容和容丛羡、老渝相互点点头,两人便默契的跟上,既然瘟疫已经解决,那么也是时候治洪抗流了。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处理劣虫,杀鸡儆猴!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四方街尽头,刚好水利衙门大门打开。
柳相容几人在前直直冲了进去,跨过长廊来到办公前厅。
只见原本还上工的几人正在酩酊大睡,木质大坝模型被放在地上,桌上现在堆着官服,被乱放倾倒的酒壶弄污。
百姓怒意更甚,他们家也没了,亲人也冲走了,这群人竟然在这喝酒!
见有人来几人刚醒,皱着眉头对闯进来的人不甚高兴,摆着架子呵道:“你们是什么人!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柳相容冷着脸冲身后跃跃欲试的人吩咐:“给我绑起来!”
村民闻言激动走向前,容丛羡二人还在找绳子,有村民已经扯过桌上的衣服动作熟练的两人绑了起来。
容丛羡看了眼几人,村民挠头憨笑:“以前……帮村里杀过猪。”
被绑的三名水利使拼命挣扎,“来人呐!快来人……唔唔!”
柳相容大手一挥:“去镇上大街,带上他们的乌纱,游街!”
“唔唔!”大胆!
“唔唔唔唔……”快放开我!
“唔……”
水利使拼命挣扎还真引来了不少拿着武器的官差。
村民本来有些害怕,但下一瞬一名官差被踹飞了出去。
容丛羡收回脚,在众人的错愕中喊:“揍他们!为夫子报仇!”
“啊啊——”一群村民冲了过去,发了狠不怕死一般按着官差就捶。
亲人离世,家破人散,险些丧命。而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实则是作威作福的地头蛇,长期压迫着他们。村民们破釜沉舟,大不了以命相搏,同归于尽。柳相容这边简直就是碾压式的战局。
良久,官差们被揍得站不起来了,躺在地上直惨叫。
水利使们被众人强行拖到街中心菜市场,不过一段路脸上自己青紫一片。
倒地的官差见刁民造次艰难站起来欲通知县丞。
大街上以柳相容为中心人越聚越多,都来看她要做什么如何收场。
水利使跪成一排,柳相容一把扯开一人嘴上的布,那官员立刻怒喝:“大胆刁民!竟敢挟持本官!你可想到后果!”
柳相容面上平静,还未做出回应,容丛羡直接扯出腰间软剑抵在他脖子上:“老实点!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就在这时,一队铁骑从远处踏马而来,银枪利刃,铁甲散着寒光,吓得百姓胆怯不由连连后退。
“驾——”为首的壮年将军手持银剑,神勇无敌,似有万夫难敌之威。
百姓手持木棍相对,发颤得胳膊暴露出其惧意。
“柳娘子……官府来人了……”
“怎么办……完了完了。”
方才制服水利使的勇气全无,真面对真刀真枪才知道害怕,也暗暗后悔太冲动。
就连被挟持的水利使也露出希望,看他们跟看见救星一般。
“吁——”
柳照山翻身下马,大步跨了过来。
“你们还不放了我,等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水利使还没高兴太久,就被柳相容一声“爹”吓得笑容消失。
爹?
桃蹊镇的村民也愣住,他们原以为这几人也是白衣,不成想也是大有来头,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失望,一瞬间也不如往常那般亲近了。
人群中哄闹非常,柳照山坚定得望着自家女儿:“想做什么便做,天塌下来爹撑着。”
柳相容眼眶微红:“好。”
转身望着水利使怒批:“身为臣属,玷污官服,藐视朝廷、不忠天子;身任水利使,不善劳作,监建不力,致使洪水更甚,劳民伤财,吞没赈银以供私用;身为父母官,不心系百姓而存私欲,以致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尔等罪该当何!”
被容丛羡拿剑对着的水利使心虚片刻,理直气壮回:“你当你是谁,你有什么证据?”
另一个也梗着脖子:“即便有错也该陛下处置,你凭什么?”
“噌——”柳相容拔下父亲腰间大刀对着这人,“杀你,不需要陛下亲令。”
水利使双目血红:“你他娘的放屁!你敢!”
柳相容眸子冷到了极致,甚至染上了浓郁的杀意。
容丛羡和老渝都惊了惊,他们以为只是震慑。
不会真要杀吧?
老渝医者仁心更是没想过要杀人,与容丛羡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慌张。
容丛羡轻声劝:“相容,莫要冲动!”
老渝:“朝廷命官没有罪诏,不能轻易斩杀,陛下那边……”
水利使地头蛇当惯了,他就知道这群人是纸老虎奈何不了他。
“赶紧把老子放了,识相一点!杀了老子更没人给你们治水,大不了一起死!”
“就是,赶紧放了我们,不然陛下诛你九族!”
九族?
好,罪名又加了一条。
陛下可不会诛她九族。
百姓中不少人已经犹豫,一群人都在劝阻。
只有柳照山面色不变,一如既往站在女儿身后。
众人议论声愈来愈大,有人甚至已经开始为他们求情。
柳相容无动于衷,但也略微失望。
跪习惯的人,站也站不起来!
柳相容睫毛低垂,眸中寒意一闪,银刀忽而一横,手起刀落劈了下去。
“呲——”
水利使人头落地,血溅了柳相容一脸。
全场静默。
出乎意料的动作将众人吓得忘了呼吸。
随后便是一阵阵尖叫声。
柳相容极冷淡地拭去血水,眸中是如冰霜寒冷的漠然。
她随性将沾满血的长刀掷在地上,从怀中掏出御赐金牌。
依旧是面无波澜,“本君,如何杀不得。”
另外两名水利使认出“如朕亲临”,吓得胆子都破了。
望着柳相容身子发抖:“御赐金牌?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相容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回他的话,周身暴戾异常。
这一刻,众多知道他身份的男儿郎眼中,她变得又狠绝又陌生,娇弱的身体里蕴藏着亮眼的霸气。
她一女子,说疯又稳,说狠又柔,她仿佛生来就是矛盾体,一半是刀锋,一半是柔软,头到脚从来不缺力量。
就连原本不服她的柳照山亲兵也有些胆怯和敬畏。
唯有柳相容知晓,她踏出了文人兵不血刃的首步,亦改变了女子力量自古以来的刻板印象。
女子的作用不再是守护,而是破出。可以像夫子那般破出家庭桎梏,享誉全族;也可以像她一样破出旧俗,震慑佞臣。
守护是后方,破出为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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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马禹植得到消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突然被派出来的探子回禀人已经投靠了叶横舟。
“这群没骨气的!”
水利使被杀一名后,其余两名皆拼命求饶,屁滚尿流地发誓会好好兴建水利,那些因苦难生出歪心思的普通人也歇了心思。
杀一人而慑百官,冒牌货旁边那个随从还真有些手段。
“走,回去吧!”
马禹植大袖一挥打道回府,他倒要看看没有粮食他们怎么抗洪救这些刁民。
是夜。
柳相容一行人在黑暗中小声商量。
容丛羡举着火折子,看着手上的几处地图标记,眉毛蹙起染上疑惑:“这张图哪来的?你确定粮仓在这几个里?”
“嗯。你和老渝分头行动,到时候火光起来马禹植领人往哪跑,我和父亲便领着村民往哪跑。”柳相容回。
老渝思索片刻点头同意:“这计划行,尧珩我们走!”
“走!”两人将火折子熄灭,跃然消失。
柳相容两人也留在马禹植家楼顶,等着火光起。
良久,城中多处火光乍亮,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不好啦不好啦!走水啦大人!”
马禹植在睡梦中被吵醒,面色有些不高兴,但事情比较急只能压下怒火:“哪里走水了?”
“阳炎堂,村上酒坊,田记油坊……宋记米仓……”
听见这个名字马禹植心下一缩,瞳孔震大,拿起床上的衣服就往外跑:“快去宋记!”
马禹植带着人脚步匆匆,身后的人也拿着家伙事准备被救火。
刚出门,马禹植脑门一闪想到什么,小眼睛眯起来:“等等。”
他驻步,摸了摸八字鼠须眸中散着精光:“多处失火绝非偶然,去村上酒坊。”
“大人!那粮仓……”
马禹植琢磨了一瞬,从腰间扯下玉牌道:“你下去通知其他人,多带些人暗中去救火,本官亲自去酒坊。”
不管是谁在设计,他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提示:
钱四娘:又称钱“妃”。
著名事件:钱四娘修木兰溪。年16岁便携家资来莆田创筑溪陂,开渠筑堰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