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土为安
当我来到青青家的时候，望着面前的高档别墅目瞪口呆。全村都是矮小的砖瓦房，唯独王家是通体红色瓷砖的豪华洋楼。三层高的别墅，用金色的铁围栏围着，里面还有个碧青的小池塘，里面的鱼儿快活的游着。富丽堂皇的大铁门让我望而生畏。
我按了下门铃，过一会儿，有个老妇人出来开门了。
“你找谁？”老妇人看到陌生人有些惊奇。
“我找钱青。”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娘家人。”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我是她表弟，从省城回来想看看我表姐。”
“那好吧。进来吧。”
我刚进门，一条被锁链绑着的大狼狗就朝着我狂叫。我真想过去踢它一脚，在我有生之年还没怕过狗。
走在前面的老妇人停下脚，转身朝狗跺了一下脚，“滚回去。”狼狗呜呜叫了几声滚去了它的狗窝。
走过几个回廊，穿过几道门，爬上了二楼。老妇人敲了几下房门：“青青，你表弟来找你。”
门打开了，青青看了我半天才把我认出来领我进了门，把门关上了。老妇人被关在门外，可并没听到脚步声离开。
我和青青都知道门口老妇人在偷听，所以说话很轻。
“这房子不错嘛。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成了贵妇人了。”我口气中有些鄙夷的态度，在我看来钱青抛弃刘亮嫁入豪门，是个忘恩负义的贱货。
“别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没你想得那么快乐。我算是个深宫中的小妃子，任人摆布，没有自由。”话语中带着怨气。
我沉默了片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着青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刘亮死了，在工地上出了事故，摔死了。”
话音刚落，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青青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低头看着，慢慢地摇啊摇。不轻易间我看见她的脸颊上已挂满了泪水，眼泪就像泻了堤的洪水一样往外涌，一滴滴滴在包裹婴儿的衣服上。我从桌上盒子里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她。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止住了泪水。
“他什么时候入土，到时候我去送他。”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两天以后。”说完，我去开门离开。
老妇人正头靠在门上聆听我们的讲话，见我出来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开了。我现在明白了钱青的痛苦了，那叫一个“悲悯”。公公把她当做灾星祸害，婆婆把她当成生孩子的工具，丈夫把她作为炫耀的玩具。我面无表情地离开这座豪宅，这座禁锢自由扼杀爱情摧毁梦想的监牢。
刘亮“入土”的那天，上百个亲朋好友都来送行，大家都哭丧着脸，连抱着怀里的婴儿也没有哭闹。大家排成一排，有的穿着丧服有的头上扎着白布，走在乡间小道上经过一片片绿油油田野，走过一个个熟悉的村庄。大家都在追忆着刘亮生前的点点滴滴。我还记得在初中时我和刘亮在这片田地里钓青蛙的往事，那时大家是多么快乐！他父亲端着刘亮的遗像走在最前面，他母亲被人搀扶着走一段路就要跪下来三跪九叩，虽然膝盖下垫着柔软的稻草但还是被石子扎破了，滴着的血浸透了他白色的丧服。可比起心中的痛，腿上的那一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亮的骨灰被放在刚建成的贴着白色瓷砖的坟墓里，我跪在他墓碑前面，眼睛已经哭肿了眼前的景象非常模糊，望着他的墓碑发呆。我衷心的祝愿刘亮下辈子不再做民工，能够找到像唐静一样女人为妻。唐静是个温柔善良体贴可爱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有钱。在我心里她完美的就像个鸡蛋，毫无缝隙和瑕疵。当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墓地后，坟场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吹动树木的沙沙声也没有，一切都静得可怕静得让人窒息。我还是一个人跪在墓碑前，看着墓碑发呆。此时身后有一丝响动，好像是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靠近我。
难道是刘亮的鬼魂回来了，不会吧！大白天的鬼也能出现吗？我在此刻没有任何恐惧，猛然回头看个究竟。可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心中恐惧感剧增，转过身来，刘亮的墓碑上多显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在我的左手边。我转到左边看到一个人已经站在我身边，从头到脚一片黑色，黑色的太阳帽遮住了半边脸，脸上戴着黑色的眼镜，黑色的上衣，下身是黑色的丝袜，黑色的皮鞋反射着光芒。我仔细端详着那张脸，才认出她是钱青。这个一心想走出这个村庄的女人却还是被赶回到这里，只不过是关押在一所豪华的监狱里而已。我看到两行热泪从墨镜里流下来，沿着脸颊一滴滴地落在墓碑前。
就算钱青刘亮是初恋还互相深爱着对方，但经过这几年的沧桑感情也应该慢慢的淡化了，为什么钱青会这么伤心，简直是痛彻心扉。难道他们还是情侣？刘亮说过中学毕业后还没谈过恋爱，难道他们还一直在恋爱当中，当然不必去再谈恋爱，私下的恋情一直没有断过？刘亮工作了快十年了，平日里都省吃俭用的应该赚了不少钱，可他母亲在他骨灰面前说过到现在只拿回家一万多块，那么这么多钱全都到哪去了，难道这几年刘亮一直资助着钱青读完高中念完大学？虽然高中钱前青是免费读的但也要生活费啊，大学更不用说了是用钱堆出来的。钱青她爸只不过是养几头猪，天理种几亩玉米根本就没钱交学费。
“你和刘亮还一直保持着联系，深爱着对方是吗”
钱青点了点头，沉默着不说话。
“他是不是一直在资助你读书，直到你大学毕业。”
钱青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亮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嫁个那个富二代。难道你读这么多书就是为了找个有钱的老公，把深爱你的人一脚踢到脑后吗？”我对钱的愤怒情不自禁发泄在她身上，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在责骂她。
“我那时候也是被逼无奈，家里欠了钱每天都有人来讨债。而且刘亮也教唆我嫁给他的。他说他不可能会给我幸福的，他配不上我。”
“那你现在幸福吗？还不是成了别人生孩子的工具，每天被人看着的囚犯！你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女孩想走出这个穷山村，可现在呢还不是待在这里，只不过多个金碧辉煌的笼子吧了。连你心爱的人都死了离你而去了。你这么做到到底得到了什么？”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钱青两腿发软，坐在了地上，墨镜被摘下来扔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色将近黄昏，夕阳映红了整个京济的墓地。我和钱青一直就这样待着不想离去，哭声越传越远穿透云层到达天堂。
或许我没资格责备钱青，失去爱人的痛比失去朋友的痛更彻底更刻骨铭心，更刺入骨髓。爱的最高境界是牺牲掉自己的幸福让爱的人更加幸福。刘亮他是伟大的，他做到了，她是他的天使。起早摸黑工作只希望他爱的人能完成学业嫁个有钱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可自己却被永远埋在了这片荒地了。回到我自己身上，我有没有对唐静付出这么多，我有爱过她吗？我为她付出了什么，相反的只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肉体和金钱是不是就是我想从她身上索取的呢？这就是我对她爱吗？不对，我必须做些什么来证明我的爱。
两天后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去。临走时我对刘亮的父母很严肃慎重的说：“叔叔婶婶，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他父母听了很感动，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她母亲抚摸我脸上被她打得淤青红肿的伤口，很愧疚的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