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次偶遇

    我和我的同事也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刘亮晚上一起去逛街。八点左右，刘亮看着手机的时钟说：“我们应该回去吧。再晚就搭不到公车回工地了。”

    我说：“你回去吧。我今天要睡在浴室了。

    他用食指点了点我，露出诡异的笑：“哦……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我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年轻人嘛。”其实他还不是一样。

    我知道他以为我今晚要到浴室里去找女人了。在工地上都是那些孩子都已经七八岁的洗衣烧饭的大妈们，不到外面来我们还真看不到女人。我们这些民工们大酒店的小姐们不敢找，价格太高。风流一夜，需要狠做一个月的，划不来。浴室里的大姐们就是我们这类人戏谑的对象。可我从来就不做这种事，一来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得什么难治的性病，遗恨终身。二来那些浴室发廊的小姐各个身材长得比我还粗，年龄也比我大很多，看到了都想吐根本没有做“那事”的心情了。我为什么要说我去浴室过夜呢？因为我很讨厌工地这种氛围，在那里我仿佛和他们格格不入。我已经说过，我总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在我身上会发生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所以我讨厌工地。而且我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休息过了，隔三岔五的还要加一回班，我非常累了，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胡思乱想一番，给自己一点私人空间。

    刘亮说了这句话后，我笑着说：“你也不要回去了。和我一起去浴室睡吧。”

    他摇摇头说：“我就不去了。上星期刚去过。现在没那个兴致，很累不想干。

    刘亮挥手与我告别。我开始了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跟我分手。——你说啊。我可以改的。……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昏暗的路灯下，装潢别致的咖啡屋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哭哭啼啼的喊叫着。说完，她就去抱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男士退后一步，甩开她的手。女子又上前去抱，男子把她推开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有新女朋友了。我对你并不是真心的，只是想玩玩而已。大家都是成人了，不好就分手，为什么要死皮赖脸的苦苦纠缠呢？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你难道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女子被他推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声音哽咽地哭诉：“为什么又要骗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欺骗我。我有这么蠢吗？”

    对于这样男女分手的场面在电视里经常看到，也是这样的平凡庸俗的经典对白，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或话语出现。我出于好奇，觉得这种场面好玩，也就凑上前去看个究竟。我还要特别去看看这个故事中被抛弃的女主角长得怎么样，是不是我心中所想得那样丑陋。可等我一步步靠近那个颤抖地站着哭泣的女子时，发现她的身影非常熟悉似曾相识。我站在她旁边仔细看她的脸时，发现她就是上次那个女子。我终于又见到她了，心中非常的激动。一张娇小的白皙的脸庞挂满了眼泪，她现在比之前更加的落魄，可怜的多。我诧愕的用手指着她的脸说：“怎么是你呀！”

    女子被我认出来非常的窘迫，捂着脸，低着头，痛哭之声不绝于耳。

    我突然怒发冲冠，好像心爱的女人被亵渎一样愤怒。我冲到那个男的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倒在地。当时我穿着绿色的工作服，头上还戴着写着“xx工程队”的黄色安全帽。而他是衣冠楚楚，其实应该是衣冠禽兽。把他推倒之后，我双眼瞪得似乎要掉出来，怒吼：“你他妈的。你敢玩弄我女人，你真是不想活了。我今天要杀了你。”说完，我就拣起路边的一块砖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会有这样一块砖孤零零的摆放在路边上，真像是拍电影时用的道具），向他再次恶狠狠地冲过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怒火或许是在工地上太压抑了借此发泄出来吧。如果他不跑的话我想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吧。

    他爬起来如遇鬼一般，拼命的跑。我在后面竭尽全力地追。他穿的是坚硬的皮鞋，我穿得是柔软而有弹性的跑鞋，在跑步用的工具上他就处于弱势。他是文雅的读书人而我是出卖力气的民工，比我还要瘦弱。这样相比之下，他的耐力和敏捷度应该在我之下。可不知为何我跟在后面追，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最后连影都看不见了。或许他是真的拼了命拼了命跑的吧。

    我累得气喘吁吁地返回来，看到那个女子歪着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爹喊娘似的哭。我过去安慰她，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不用怕，那个小兔崽子被我一砖头打死了。有我陶义在，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其实这句话我在我的初恋女友面前说过，只不过当时那个“小兔崽子”是一条小狗。那时我和我的初恋女友都才十六岁，一次我们去一户人家去偷桃子吃，那户人家养的小狗发现了我们朝我们叫，我的初恋女友吓得哭了。我就拿了块砖头去追它，最后也是没有追到。我跑累了回来就说：“不用怕，那条狗被我一砖头打死了，有我陶义在，以后再也没有狗敢欺负你。“这话一出，我的初恋女友就答应我可以牵她的手了，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牵的那种。这次是人，打死一个人要比打死一条狗的难度大得多。不知道她会怎样对我呢？

    她听了我话，突然“扑哧”一下笑了，接着自己站起来，时而笑笑时而哭两声。我也搞不清她到底是在哭呢还是在笑？我开始怀疑她这样喜怒无常，会不会再打我一巴掌。所以我本能的双手捂着脸，做好防御攻势。她从包里拿出面纸擦拭了满脸的泪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蛋不哭也不笑了，过来拉我的手。可我坚定地站着就是不给她拉过去。

    她有点不耐烦了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拉你是想你陪我去喝酒。”

    我捂着脸，说话时嘴就这样撅着，样子非常的滑稽，声音也变的古怪低沉：“我怕你又打我。”

    她这次是真的笑了。是真的笑，因为她和上次一样也捂嘴笑的，笑过之后，色眯眯地看着我温柔的说“我不打你。我是真的要你陪我去喝酒。”

    我被她的态度震慑的全身酥软，哪还会反抗，被她拉着去了酒吧。

    酒吧里异常昏暗，一两盏灯旋转着发出五颜六色闪烁不定的细小较强的光束，看得人眼花缭乱头脑眩晕。酒吧里还响着激扬的音乐，声震如雷。如果把这灯光和音乐放在高速公路上的话，那些司机们都会头脑糊涂，开着汽车相互碰撞。人没撞死的车没撞坏的还要继续撞下去，以为自己正开碰碰车呢。酒吧中间的舞台上一些年轻男女打扮时髦性感跟随着音乐拼命摇晃着身体，嘴里“呜哇呜哇”的叫喊，仿佛许多辆救护车开到了一起，要相互撞车。酒吧里的酒就如那些女孩的服装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女子坐在吧台上跟服务员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一种酒的名字，可我没有听说过），服务员就拿出一个小杯子一瓶暗红色的酒，给她倒了一杯。服务员做完这些看了看我很是惊愕，睁大了眼睛盯着我看，仿佛发现了稀有动物。我穿着肮脏的工作服还带了个安全帽，或许有她在的缘故突然觉得难堪起来，浑身不自在就像光天化日没穿衣服走在大街上。还没喝酒脸色就变得通红。我真希望他们把我想象成是勇敢的消防队员，这样的身份也可以显得不太难看。那位服务员吃完“惊”，莞尔一笑，和蔼地问：“先生要点什么。”我听到女子说是叫我陪她喝酒可没说是请我喝酒，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所以声音很轻难以启齿：“请给我一杯水吧，谢谢。“

    服务员脸色一变，好像在说早知道你没钱。他沉默片刻：“先生你要喝水，那边的厕所有的是，你到那里去喝吧。”

    我听了当时就想拍桌子和他叫骂，然后打他。女子倒是比我快了一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瞪了一下服务员：“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狗眼看人低。给他一杯啤酒。”

    服务员被她一吓乖顺多了，先叫我把放在桌上的手提空了，眼神瞥了我一下，拿了块毛巾在我放手的地方檫了又檫，才去倒了杯啤酒。我真想上去抽他一顿，哪怕自己打完后被送去派出所。但又想到这样会连累到这个女子还是忍住了。

    女子喝了很多酒，一杯接一杯的倒。喝的酒里面仿佛掺了特浓咖啡，枯涩的厉害。女子喝了数杯后，道起自己的苦楚来，泣涕涟涟。

    “我做错了什么啊，他们要这样对我，个个都是这样。我帮他们烧饭洗衣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们，就连性生活这方面我也非常配合啊。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被抛弃的被人嘲笑的总是我呢？”

    她又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抹了一下眼泪继续哭诉：“什么it精英留学博士富家公子，都是衣冠禽兽。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花言巧语骗我上了床，之后就是逃之遥遥。为什么我遇到的人都这么卑鄙？为什么我会这么傻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我不是什么it精英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所以不会花言巧语，不会说什么好听的鼓舞的话能使他瞬间转悲为喜。对于她的问题我也没有这样经历过，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无言以对。我忽然想到我们这些工友们看到谁心情不好时都给他敬酒，让他彻底醉上一次。或许这个办法对她有用吧。她拉着我的工作服，抽泣着问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她的杯子，“当”的一声脆响，豪迈的说：“今天什么也别说了。来喝酒！”

    她“哈哈”笑了一声，抬高酒杯昂起头，一饮而尽，接着就把酒杯重重摔到吧台上。那架势比起我的话不知要豪迈多少倍。杯子刚落，她就离开座位踉跄着走去舞台跳舞。

    没过三分钟，就听见舞台上“啊，啊”的尖叫，大家都惊呆了停止跳舞，围在一起观看。此时只剩下音乐还在激烈的震响。

    我知道一定是她出事了跑上去看，只见她口吐着红色的酒，不省人事的倒在了舞台中间，嘴里还喃喃自语。我喊着：“请大家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就抱着她扶起来，她的头歪在一边，纤细的手臂好像骨头断裂了似的无力的捶着，双腿弯曲着似乎站不起来。我把她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抱着她的腰，往酒吧外半拖半扶着走。

    那个服务员站在吧台里面喊：“喂，要饭的，你喝了就想跑啊。大家拦住他，他还没给钱呢。”

    门口的几个人向我们两人走过来。虽然穿的服装跟那个说话的服务员一样，但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好像是酒吧里为某些人特别服务的打手。走在前面的那个双臂张开拦住我们的去路，沉默不言，怒视我们，神情冷酷，满面狰狞。他这个样子如果去当幼儿园老师的话会吓死全班儿童。我站在他面前被他呼出的气都吓的两腿发软。

    我怀里的女子突然清醒过来，慌乱的解开手上的皮包，拿出一个红色的皮夹子，把所有的钱都抽取出来，恶狠狠的砸在走过来的其中一人的头上，喊着：“什么要饭的。你们才是要饭的。这些钱是本小姐赏赐给你们的。”说完，哈哈笑了两下，又好像昏了过去。手臂无力的垂着，站都站不稳。我赶紧把她扶正了，用的力是以前的两倍。

    那些百元钞票从那人的头顶上掉下来，“哗哗”的在空中旋转着徐徐落下，大概有数十张甚至可以说是上百张吧。她喝酒喝疯了，可我还是清醒的，不能给那些看不起我的混蛋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我扶正她后，眼疾手快，快速蹲下捡起一张，又迅速站起扶起摇摇欲坠的她。不过只来得及捡回一张，其余的都被几个服务员七手八脚的捡走了。幸好我捡了一张，化解了接下来的燃眉之急。要不然的话又是一顿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