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家家有本难念经
沈礼嘟囔着嘴，“母亲，知韫姐姐一直待儿子很好的……”
“谁教你这样说的！”四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他。
末了竟扬起手扇了一巴掌过去，“蠢货！你爹爱追随他那尚书大哥也就罢了，连你这小胳膊肘也要往他女儿那拐，简直疯了，真是一家子的蠢货！当初我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那窝囊废的爹！”
说罢，四夫人站起身，“你今晚就跪在这，若是你爹今夜不回来，你也甭想回房间！”
言罢，拂袖离去。
沈礼哭得小脸儿通红，却还是听话乖乖跪在地上，“母亲，别丢下沈礼，别丢下沈礼啊！”
小沈礼还以为，母亲不过是说说罢了，哪里会一狠心就把他丢在这里。
而且他明日就要离开沈家了，母亲她……
真的舍得今夜不在最后待一起么？
而且有可能他这一走，就没有回来的那一日了。
但四夫人的一句“你爹今夜不回来”，就表决了她的态度。
她这是在责怪自己的丈夫带给她这样一个儿子，也在埋怨儿子像他，而无半点像自己。
所以，她怎能不气。
而且，四夫人先前对四大爷积累的怨念本就不少，倒不是说后者待她不好。
恰恰是太好了，四大爷才会对她处处容忍。
四夫人曾多番提醒，要四大爷莫再追随他那大哥，或许抽离出来，没准他的官位还有望升一升呢。
而四大爷却不以为然。
他深信，他能有今日之成就，能为朝廷效命，皆因依托于兄长这棵参天大树。
简单来说便是，四大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十分满足。
然而四夫人……
却沉迷于权利带来之虚荣心被满足的快感。
殊不知权利之上又是另一种权利。
如此一来，她或许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满足。
沈礼的哭声愈发放大，引来了许多下人前来观望。
同时也引来了她的亲姐姐沈嫣。
沈嫣熟知弟弟的声音，即便是哭声也辨析得清晰明了。
瞧见弟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瞧着就让人揪心。
沈嫣急忙遣散围观的下人，自己进了门后，便随手把门关上了。
只不过她进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慰沈礼，而是……
四处观望去寻找沈知韫。
小沈礼见状，哭得更加伤心了。
姐姐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自己。
虽还理解不了寒心二字。
身体却很诚实，哭得嘴角一抽一抽，肩膀一耸一耸，浑身都在发抖。
还有那透明的鼻涕，更是垂到了自己的裤子上。
沈礼下意识拿手去抹掉自己的鼻涕，然后报复性的擦在沈嫣的裙摆上。
撅起的嘴好似在无形中给自己创造了这份调皮的勇气。
沈嫣感知到了什么，脚下忽然一滞，顿时低头狠狠去瞪沈礼，“你干了什么？！”
到底是亲姐弟，只那一眼，沈嫣便洞悉沈礼都对她干了什么。
二话不说，伸出脚朝沈礼随意一踢。
末了道，“沈礼！你是不是傻，我才是你的亲姐姐！”
沈嫣咬牙切齿，那眼神阴狠得让人发怵，恨不得把沈礼撕碎了。
“你只跟她沈知韫好也就罢了，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祖父喜欢她，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这些还不够，就连父亲乃至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更喜欢她！”
“如今抄家之事一出，她沈知韫真是出尽了风头，光彩夺目啊……可她明明那样冷漠，明明不爱与人说话，即便这样，你们还是更喜欢她！”
沈嫣说着说着，竟把自己给说笑了。
不过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扯出来的一个苦笑。
她仿佛在笑自己，好像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及沈知韫一个手指头。
或许是憋了太久，以至于她全忘了，她可是站在沈知韫的房间里的。
而且也不顾忌是否会有人在隔墙偷听。
只顾着自己说出来爽了，显然是憋在心里久了。
沈礼不太能听懂姐姐这番话的意思，却是真实的感受到了姐姐的力气——
沈嫣的那一脚踢得确实是不假辞色，毫不留情，竟将沈礼踢得全身无力，重重地倒在地上。
沈礼索性就躺在地上不起，号啕大哭，好像如何安慰都无法止住他的泪水般。
沈嫣从未打算要去安慰他，反而更加心烦，“都多大了，还哭，不许哭！”
训斥一番过后，沈嫣问，“沈知韫她人呢？让你在这跪着，也只有她能做出这种事了！看吧，我都说她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了，真不知道你们喜欢她什么。”
刚说完，就听到“嘎吱”一声。
门打开了。
沈知韫走了进来，首先注意到地上停不下抽泣的沈礼。
然后本能地去把沈礼扶起来，柔声问道，“没事吧？怎么哭了？”
沈礼揉揉眼睛，一抽一泣的说：“姐姐，我…我无事。
沈嫣实在觉得这声“姐姐”太过刺耳，然后忍不住去瞪紧沈礼。
她就是讨厌自己的亲弟弟叫她沈知韫一声姐姐。
沈知韫只顾着温声安抚沈礼，没注意到沈嫣。
直到后者清了清嗓。
她才吩咐夏浅把沈礼先带下去。
沈嫣立即借题发挥，“沈知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你房间对沈礼私自动家法么？在你心里，我成什么人了？”
她的这一声沈知韫，不禁让沈知韫怔了下。
因为沈嫣好像从未唤过自己的大名，也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讲话，更是从未见过她发脾气。
沈知韫一时适应不下来，因为她方才来得急，还未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嫣却如山坡滚落的野果，刹也刹不住。
“从前我叫你一声姐姐，那是因为我打从心底敬佩你，爱护你，可你呢！原来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妹妹看。”
“不，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沈知韫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而是绕着她不紧不慢的转着圈打量。
沈嫣不禁缩紧全身，“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沈知韫道，“唉，啥也不想干。”
说罢去榻上躺着了，眼睛却是没合上，只向上无目标的盯着在想事情。
沈嫣不解拧眉，侧身去瞥她一眼。
在即将要撞上沈知韫的眼神之时。
她迅速收回视线，眼神却很慌乱，也很心虚的不敢再看第二眼。
沈知韫视线移到她脸上，“你若是成心要误会我，那么姐姐奉劝你一句，莫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
“除非……”沈知韫忽然停顿下来。
“除非什么？”沈嫣一时紧张。
沈知韫坐起身，目光很是坚韧，“除非你也想死！”
闻言，沈嫣惊看她，“姐姐的意思是？陛下要灭我们沈家的口？”
沈知韫也是没想到，沈嫣这理解能力差到这个地步。
不过她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陛下都对他们沈家做了这么多事了，可不就是成心让他们活不成么？
可她偏不想尽他的意。
她不光要活下去，还要带他们沈氏一族东山再起！
沈知韫说：“我相信，只要明日我们仨离开了沈家后，陛下就会暂时转移对我们沈家的注意力，断不会将我们沈家怎么样。”
“那时候，仅余沈家府内皆为女眷家仆，他既然承诺不予侵犯，想来定然不会自毁诺言，亲手葬送圣誉。”
“你们仨？”沈嫣一脸小心试探。
沈知韫起身走过去，“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你应该要知道，把什么扔掉，要什么留下，才能让这条船保持平衡。”
这一次，沈知韫没有明说。
但沈嫣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认为，沈知韫这是在警告她，对于她代替沈确一事，务必让她守口如瓶。
她同时也认为，这明显是一种对她的不信任。
她虽然跟沈知韫回说，知道让自己的母亲怎么做。
但心底还是不好受。
沈知韫的这番话，明显是不信任，防备自己才会说出来。
难道……她在沈知韫心里真的是那种背叛家族，六亲不认的人吗？
但即便她再怎么不喜欢沈知韫，不愿意听从她。
可是他们如今还真如她所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不听信她的话。
那么没有好下场的，不只是沈知韫一人，而是他们沈氏一族。
沈嫣现在只恨，恨自己为何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恨自己的姐姐，为何偏偏是她沈知韫！
沈知韫又躺了下来，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我累了，明日我还有好多事要干呢，要睡了。”
说罢紧闭双眼，看样子仿佛一秒就能入睡。
只是她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盯着她入眠。
但她怎么也等不到沈嫣挪动步子离开的声音。
沈知韫便睁开一只眼睛去查看，“你怎么还没走？你不用睡啊？明日我走后，沈家可就靠你了，沈、嫣、姐、姐。”
这一声沈嫣姐姐，可让沈嫣心里舒坦了些。
于是迈开步子，方行出门槛，又折返回来。
似有话说，却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沈知韫的确很困了，耐心也在消减，“还有事么？我的好姐姐。”
沈嫣沉默半晌，才鼓足勇气问，“堂姐真的不喜欢末范哥哥吗？”
她怎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沈知韫听到这个问题顿时睁开了双眼，同时缩紧了眸子，似在沉思，却一直没有回答。
沈嫣又道，“若是堂姐不喜欢末范哥哥，就…就请姐姐莫要耽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