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哪来的狗吠
“那就对了，”领头官员散漫道，“尚书大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
沈知韫闻言掀起眼皮剜他一眼，不满道，“父亲为人正直，坦坦荡荡，行事亦光明磊落，为何官爷言辞之中却充满讥讽？”
“行吧，”领头官员宛如台下正在听曲的雅客般，津津有味的盯着她，“沈千金有所不知，如今的尚书大人啊，得罪的可是当今的圣上爷！”
“陛下要拿尚书大人整顿风气，本官也没有办法，只能唯命是从咯。”
什么！
此话一出，沈知韫只定定的盯着眼前这个官差，越看越觉得此人之言断不可信。
父亲是那样聪明谨慎的一个人，不可能轻易得罪了皇上！
然而，那领头官差却意识到了沈知韫的不信任。
他对此心中自然不快。
末了斜沈知韫一眼，脸上写着爱信不信的大字。
最后往后退去几步之后。
才将圣上的旨意宣读出来。
大约就是前朝重新立后之事，沈道因发言不当，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
皇帝爆发雷霆之怒，发誓绝不轻饶沈氏一族。
然则，沈道久居官场，结识众多贤良之士，其品行昭然若揭，为人做派更是有目共睹。
因此有人向陛下进言，望陛下开恩对沈尚书重新发落。
沈道这才得以豁免无妄之灾。
陛下最终的旨意，乃是对沈氏一门实施抄家流放，财产充公。
事发之后，沈道之妹，位居后宫的淑妃，向陛下求情。
陛下对于这位淑妃宠爱非常，不但没有迁怒于她，反而心生仁慈，遂决议对沈府宽宥处理。
于是下达最终的旨令。
沈家年过十三岁之男儿，流放边陲，十三岁以下之少年，则送入军旅，习武强身，他日效忠祖国。
然而沈家女眷，则免于波及，得以自由自在于世间。
“留给诸位的时间不多了，”领头官差最后道，“至于尚书大人还有他的那几位弟弟呢，已于昨日上路了…”
“本官还是要奉劝各位一句，独善其身，莫想着追上尚书大人去见最后一眼，那样没有任何意义。你们现在要做的啊，是赶紧做好滚出这个宅子的准备！”
说罢，不禁转动眼珠看沈知韫一眼。
不料竟撞见她那幽怨的神色。
然后又是道，“你们有空瞪我，还不如留着力气好好感谢淑妃娘娘替你们求情吧，话说你们沈家可真幸运，朝廷出了个尚书大人，后宫还有位淑妃娘娘。”
“尚书大人犯下大错，然而陛下还是看在淑妃娘娘的面上保住了你们沈家一部分人，你们在给淑妃娘娘磕头道谢的时候，千万记得也要好好感谢感谢陛下的不杀之恩哦。没准陛下因此开心了，尚书大人还有望回来呢。”
他这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赤裸裸的嘲讽，狗仗人势。
不过抄家事实已定，沈家众人便一哄而散。
纷纷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然而，沈知韫还在回味那官差方才的那一番话。
她越想越觉得刺耳，听起来叫人很不舒服。
父亲做了大半辈子的好人，人人都道过他一句正直善良。
可现在却仅仅因为在朝堂上说错了一句话，竟被抹杀掉了所有的好感。
还被这些小官毫不忌惮出言嘲讽屈辱。
沈知韫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领头官差见沈知韫没有撤走，忍不住逼近问道，“沈小姐，您听懂了么？”
沈知韫闻言向前一步，眼底隐隐倔强，道，“官爷的意思是，我沈家遭遇此劫难，还要跪下来磕头千恩万谢不成？”
“是。”官差这一声很利落。
沈知韫冷笑，“跪下来也不难，若有国丧，天下子民谁不会跪上一跪呢。”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头顶飞过的乌鸦都不敢颤动自己的羽毛。
“你！”官差同样瑟瑟发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末了连接她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沈知韫也不是恼羞成怒才出口成章。
因为早在父亲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之前。
陛下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官员的一句话就发怒处罚。
但沈知韫觉得，其中定也不免有一些官员是被误伤的。
只是陛下杖令从来都是手起刀落，待他知道自己误解了自己的爱卿之时，后者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沈知韫听这些事听得多了，自然就对陛下没什么好的印象。
而且这么多年了，陛下依旧如此。
万万没想到，如今竟也轮到了父亲。
官差道，“我要是你的话，就一包毒药下去，把自己毒哑！”
“只可惜，”沈知韫道，“我不是你……”
官差闻言只瞪着她。
沈知韫又是道，“我若是您啊，我就没有脸面在这个世间再苟活下去。”
“你，”官差压制怒火，忽然好奇问道，“为什么？”
沈知韫也是没见过，竟然有主动找辱的，于是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然后道，“因为，大人您人模狗样的，一辈子只能卑躬屈膝的活于人们的裤摆之下，民女都替您不值，所以民女希望您能好好投个胎，争取下一世，就成为一条真真正正的野狗吧。”
“你！”官差气得表情扭曲。
沈知韫却一脸无辜，“但即便成为一条真正的野狗，按照大人的气质，应当还是避免不了要给其他的犬类当一条…走狗！”
官差闻言握紧拳头，气得都不理智了，“你你你……大胆！竟敢辱骂朝廷官员，我看你是活腻了！”
沈知韫丝毫不惧，“大人过奖了，民女大胆是大胆，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民女自小便什么都不怕，独独怕一样东西……”
她故意留下悬念，似乎运筹帷幄。
官差果然上当，问道，“什么？”
沈知韫两边唇角微扬起来，双指一并，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
然后淡淡道，“……狗、吠。”
官差闻言立即跳出来，火冒三丈的指着她，“你你你……”
“啊！”沈知韫见状惊呼一声，佯装恐惧要四处躲藏的害怕模样，“大人，民女都说了素来最怕狗吠，大人怎么还要放狗出来吓民女呢，大人！大人怎么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啊。”
官差见状还是指着她咬牙切齿的“你你你”的你不出一个字。
然后镇定下来想了想，决定反其道而行。
主动凑近沈知韫，故意挑逗道，“不愧是尚书大人的嫡女，挺有能耐的嘛，不过沈小姐的这张脸啊，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让人冲动要干坏事呢。”
沈知韫听得出他的调戏之意，强忍着不适，反问道，“大人不狗吠了？”
领头官差自动无视她这个问题。
幽暗的眸子由上至下打量着她，随即自信道，“不如沈小姐从了本官，这样你就可以保全你们沈家啦……”
说完后，便伸出两指去抚摸沈知韫那张倔强又迷人的脸庞。
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沈知韫脸颊的瞬间。
忽然有另一只雄壮的手掌截住了他。
沈知韫下意识看去。
就见来人牢牢握住那官差的腕骨，强行掰弯。
官差瞬间痛入骨髓，呼号连连。
“啊啊啊……痛痛痛！”他鬼哭狼嚎，“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求放过，求放过啊！”
沈知韫心中一骂，活该！
然后嫌恶的后退几步。
没想到左脚绊倒右脚一个踉跄站不稳，往后倒了下去。
原以为自己会摔得头碎骨裂。
万万没想到，最后却倒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