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纠缠（下）
德阳城外，附近原野。
大燕骑兵与北蛮军队已经反复交锋了十余次，期间厮杀更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
原本已经被大燕骑兵冲击的岌岌可危的北蛮大军，可在女真三个谋克精锐部队加入后，整个战场都颠倒过来。
明明大燕骑兵占据着人数和装备的优势，但是从战果上却是完全颠倒过来。这不到一个时辰的短暂剧烈的厮杀，已经让大燕骑兵死伤不下三千精锐，而女真勇士却只是折了不到二百骑。
这简直让大燕众多士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于大燕最为精锐禁卫军来说，这超过十比一的交换比简直是耻辱！
但是即使大燕骑兵都是悍不畏死，奈何这些女真披甲骑兵实在是太过于擅长骑战，很多人都不是斗不过，仅仅是夹不住战马，而对面的强大冲击被击落下马。后排的骑兵也是无法有效的上前支援，反而处处受到钳制，整个一个有力无处使。
而对面的女真勇士似乎毫不知道疲倦，已经反复冲杀十余次，还是已然游刃有余。甚至很多女真骑兵还能在撤回的间隙，抛射一波箭雨。
萧胤镇在中军阵中，看着这极端诡异的景象，真是感觉脊背发凉。这些女真骑兵太过于厉害，甚至比菁儿和祭酒郭孝介绍的还强悍十倍。尤其是这种耐战悍勇，足足可以一兵当十兵来用。
这三谋克的女真骑兵身披重甲，手持长斧，铁锤，狼牙棒等重兵刃，却丝毫不觉费力，只是交互掩护中四处冲击这大燕中军的薄弱阵线。即使很多女真士卒的盔甲上已经扎满了箭矢，甚至已经伤痕累累，却更见疯狂悍勇，如同受伤的野兽越发凶悍。有些女真甲士已经全身甲叶残破，鲜血直流，甚至落马在地，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拼命挥舞手中的武器，继续往战阵中陷！有些明明已经被大燕骑兵合力用几杆长枪刺个透心凉，但是已然虎吼一声，拼尽最后的力气把长枪攥在怀里，甚或用武器发出最后一击或者给身后的其他女真骑兵容出一瞬间的战机。
顶在前方的几个大燕校尉早已满头都是血汗，只是不停高呼：“顶住兄弟们！顶住！”
但是见到如此简单粗暴，甚至没有太多花哨计策的打法，都是毫无办法，只是以身硬抗！要不是现在是大燕皇帝御驾亲征，之前连赢两阵，而且还占据人数优势，估计大部分士卒早就溃败了。
这些女真实在是太狠了，不止杀敌的时候毫无惧色，甚至自己同族受伤送命也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股野兽般凶悍嗜血的眼神。
虽然这群女真现在已经伤亡超过三分之一，但是自己这边的两万人也快伤亡五千了，就比谁先撑不住。
甚至现在只要稍微再加一丝稍重的砝码，那胜利的天平就会向谁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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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军阵中的大旄之下。
女真可汗完颜骨答神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厮杀的两军将士，攥着缰绳的手咯咯作响，但是依然咬牙一言不发。
“可汗，已经损失快一个谋克的儿郎了……要不撤吧？”
“父王，十哥被那个大燕的老将捅死了……要给他报仇呀！”
“父王，乌烈跑到哪里去了？快派传骑呀！！！要是他的几千大军在此，能被对面这群两脚羊给杀的这般模样？”
完颜骨答静静的听着，只是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就算从本族崛起的角度考虑也要保留自身实力，但是他更明白自己女真崛起于按出虎水，全凭百战百胜的无敌威名，若是一旦受挫，只怕是从此附庸离心离德。
唉！这就是小部落的悲哀，哪怕女真有二十万族人，也足够自己扫平中原了……可是没有如果……
完颜骨答举头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经微微偏西了，说实话自己这些女真儿郎因为长期食用肉食海产倒是不怕夜战，但是其他附庸部族可就不是了，很多部族因为物资贫乏经常两餐不饱，还吃草根树皮，所以常常有夜盲症，一到夜里看东西都困难，更别说作战了。
这也是为什么完颜骨答一吃到土豆，立刻惊为神物的原因。作为一个以战争崛起的族长，自然知道能夜战野战意味着什么？现在很多部落还是如同野兽一般，不懂得经验知识的总结，遇到问题动辄大笑大怒或者归咎于神怪，所以才被自己女真一族统一林海雪原。
现在这种一决生死的时刻，怎么能不慎之又慎。自己的二儿子乌烈派出去歼灭援军，反而被戏耍阻隔在外，甚至因为隔着一条河水，只能再兜个大圈子才能渡河而来，自然短时间没办法加入战斗。
而自己的四子斡本领军杀入德阳城，也是一时半刻抽调不回来，更何况德阳城里可还有十多万的敌军那，只要别把他们给引出来就好了。
所以，关键的关键就是一举挫败眼前的援军，甚至只是平时而回都不可以。若然被这些大燕军队小觑，连番来战，自己的大军可连他们的五分之一都不到，甚至只是自己的嫡系女真儿郎更是四十分之一。
所以此战必须胜！
完颜骨答顿时瞄向了大燕中军帅旗下的萧胤镇，那个被重兵层层包裹下呆头呆脑的高大少年。一看就是不熟弓马的小白脸，更是没啥韬略，应该就是自己大儿子这十几年经营下来的酒囊饭袋吧。只要自己领兵全力冲击此处，就算不能阵斩此人，也是会吓得他望风而逃。主帅一逃，这燕国大军还不自然溃败？
想到此处，完颜骨答手中长枪一指大燕军阵中的萧胤镇处，大声喝令：“儿郎们，捉蛇先捉头，擒贼先擒王！可敢跟我杀了这大燕的统帅？”
“有何不敢？”
“早就想砍这肆的鸟头！”
“可汗下令吧。”
身边女真士卒纷纷合应。
完颜骨答也不多言，一马当先，义无反顾的冲向中军帅旗处。
然后就是女真骑兵策马相随，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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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中军，帅旗之下。
萧胤镇也是震惊无比。看着那些女真骑兵犹如古代特种兵一般左突右冲的，打的大燕骑兵节节后退，只是因为大燕精锐禁军实在是十几倍于敌，才没被打的溃败不堪。但是自家这边也只是凭借着一腔血勇，跟对方以命换命的打法，更多的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打落下马，甚至被前排的人挤在后面根本没有机会合围上攻，完全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萧胤镇正心下盘算，是不是自己把马鞍和马蹬发明出来，列装部队就能一改如此颓势。这些野外蛮族也不过是占着一些骑马时长的优势，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军队，只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将帅根本看不出来而已。
可对面的女真骑兵却是丝毫不安分，竟然全军如同一个尖锥直冲向自己这边。看这个架势似乎打着擒贼先擒王的打算，想要阵斩自己。
而自己这边的大燕骑兵似乎还不适应，只以为还如刚刚一般是声东击西，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突破阵型了。本就薄弱欲坠的阵线顿时被女真骑兵狠狠的插入进来。
“这些蛮军也不是没有头脑么？看来想要来个斩将搴旗呀！”
萧胤镇不由哑然失笑，看向身边的谋士，却发现他们都是面色发青。
身边亲卫校尉赶紧策马上前，苦劝：“陛下，古言困兽之斗，不可相持。不如先暂避锋芒吧。”
萧胤镇却是不置可否，反而看向军师李儒京。军师李儒京顿时会意，“困兽犹斗，蜂虿有毒，况穷寇乎？但是我军帅旗是全军士气所在，若然一退，大军士气必然挫动。纵使能躲过这些蛮族的突袭，也不免溃败。”
“正是如此！如今之计，应该立刻亲卫压上，阻敌锋锐。一旦敌人缓于军阵之中，则我军十倍于敌，岂能不胜？”
祭酒郭孝也赶紧进言。
萧胤镇再看下谋士甄诩，也是点头赞同。不由一笑，下令亲卫立刻全力迎敌，誓要杀绝这些蛮子。
当然，萧胤镇也不是不怕，只是他早就融了镇国神器，身体素质早已大大提升，寻常敌将都不能胜他。更何况自己还有暗影禁卫在旁，还有大力士苟亥……这才是他的底牌。
自己还正愁如何才能来个斩首行动，没想到对方统帅却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这下正好，自己还省了不少手脚。
萧胤镇当然也不是无谋之辈，暗中给暗影禁卫和苟亥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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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完颜骨答已经凭借马力全力冲杀进燕国军队之中，自己的几个儿子和亲卫谋克只是在身边遮护开道。女真披甲之后本来就是悍勇至极的存在，现在自己的可汗身先士卒自然都是人人争先。在如此全力的冲击之下，大燕精锐顿时人仰马翻，一个一个的被纷纷砸落下马，甚至很少有能跟先锋的女真勇士走上三个回合的。
不消片刻，完颜骨答已经冲击至距离大燕帅旗不足三十步。
完颜骨答暗自冷笑，笑这燕国统帅当真是无谋之辈，还真以为自己要冲阵到他面前才能斩杀于他呀。自己自幼就精于弓箭，可以说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只是现在战场之上纷乱嘈杂，为求万全，才特意率领全军冲杀。
望向那个帅旗之下的小白脸，完颜骨答毫无征兆的取下背后的硬弓，也不仔细瞄准，抬手就是一箭。
久经战阵的完颜骨答心里明白，自己怕是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射出这一箭，而且为了防止力度不够，穿不透这统帅的盔甲，还特地瞄准面门射去。
嗖的一声破空声劲响，一支阴毒刁钻无比的箭影就直冲萧胤镇面门而去。
这萧胤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箭飞来。身边暗影禁卫早就有所准备，左右各是长剑齐出，生生把这必中的一箭给磕偏了一寸。
箭羽从萧胤镇额侧闪电般飞掠而去，直接割断了他数缕长发。
完颜骨答见一箭不中，刚要再补一箭，就听破空声袭来。一个硕大的铁锥隔着三十步硬生生被甩了过来。
要是完颜骨答再年轻三十岁，甚至年轻二十岁，只是稍稍一个侧身就可以轻轻躲过。就是现在，若是没有拉弓强射的动作，也是砸他不中的。但是刚刚射出那一箭已经是他毕生射出的最精妙的一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能在如此凶险如此紧迫的场景下，用那么快的速度拉射出如此精准的劲射了。但是也因为全神贯注，没有留意身边的危险，全身劲道已经用老，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正当完颜骨答以为我命休矣的时候！
身边的儿子讹鲁朵硬是舍身扑到自己前面，替完颜骨答生生受了这一重击。直接这几十斤的铁锥当场砸进了讹鲁朵的胸甲里了，讹鲁朵哼也没哼就当场阵亡，甚至铁锥余力未消，还带着讹鲁朵死去的身躯砸到了完颜骨答的身上。
完颜骨答毕竟年迈，而且已经厮杀许久，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重一击直接砸的口吐鲜血，栽落下马。
“可汗！！！”
“父王！！！”
完颜骨答身边的亲卫和儿子们顿时都是乱了阵脚，赶紧倾尽全力抢回完颜骨答。但是却再也没有再战下去的士气，勉强一路相互掩护退回北蛮大军阵中。
但是北蛮大军虽然不知道完颜骨答重伤生死不知，但是看到女真精锐久攻不克，甚至还败退而回，都是士气大落，兵无战心。
于是纷纷吹起号角骨笛收兵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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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阳城内。
骑着战马四处追杀溃败士兵的斡本正杀得性起，却碰上了引兵来救的菁儿，也是战了几个回合就感觉这个女人棘手的厉害。赶忙招呼身边亲卫们跟自己一起上前围攻。
而菁儿这边自然也有亲卫上前助战。只是菁儿武艺确实超群，只是片刻就斩了几个女真勇士。
这直接把斡本惊得有些胆寒，自己算是女真中有些勇武得，但是跟自己大哥乌烈比武艺却远远不如，所以也不纠缠。只是往自己女真大队中引，想要凭借数量优势，擒下这个悍勇的美人……
如此悍勇的美人，自己在林海雪原可是从未见过，真真犹如林海雪原中狂奔的烈马一般有劲儿……
好男儿在世，就是应该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儿……
自己就是喜欢这款，于是斡本赶紧吩咐手下可，千万别伤了这美人，自己可不想要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女人……
正在斡本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的时候，城外却突然传来退兵的悲凉号角声。
城内无论女真，还是其他蛮族都是无比震惊，纷纷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明都赢了，怎生就要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