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纠缠（上）
北蛮大军分出五千骑兵，直接衔尾追击想要入城援救菁儿的两万大燕精锐骑兵，但是都是燕京久战的精锐禁军如何能轻易被缠住。不待统帅下令，已经分出一部与北蛮先锋战在一起，而其他军队连看都不看，都是加快马速直冲城门。
另一边，贺影寒同样老练异常，毕竟久经战阵，将麾下直领的控鹤军分成左右两翼，呈现钳形攻势包抄女真大军。骑兵之间作战，谁占据主动，谁占据外围，谁就占据优势。骑兵跟步兵不一样，需要的是灵活机动，若是被敌军夹在中间，团在一起，互相践踏阻隔不说，根本提不起马速不说，还会被反复挤压。
而贺影寒坐镇中军，一路控制着骑兵速度，缓缓向着北蛮大军压去。此时，他已经长枪在手，只等对面的北蛮大军露出一丝破绽，就会亲率中军，给他们致命一击！
萧胤镇望着已经狠狠撞在一起，厮杀着的两军将士，不由得也是热血上涌，只想狠狠冲杀一番。自己穿越以来，几乎就没啥机会真正战斗一番，但是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破坏了贺将军的战术布置。
况且就算自己想要上前厮杀，身边的亲卫都会死死拦住！
原本在两翼缠斗在一起的北蛮军队在大燕骑兵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冲锋，渐渐有些散乱下去。尤其是北蛮大军似乎是多个不同的部落之间联合的同盟，相互之间似乎并不隶属，而且不同部分的北蛮军队战力也不均衡，最重要的是装备差大燕禁卫军好几个档次。
其实，真正能凑齐一身铁质盔甲的蛮军士卒并没有几个，大多数蛮军士兵也仅仅是穿一身胸甲而已，连个头盔都是皮帽。
当然，北蛮能有此等装备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装备不错了，因为就算是中原常备正规军也不是人人都有全身盔甲，真正有盔甲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也就是中原中几个强国才能凑齐几万具装重骑兵。
当然，这也得益于中原各国都把铁器作为管制战略物资，严禁输出到境外。当然，肯定会有一些铁器流失到塞外的，但是没有一定的规模是有没有用的。
而萧胤镇这方面，带来的四万铁骑都是全身包裹铁甲，武装到牙齿的具装铁骑。要知道大燕国经营百年才在燕京凑起这点装备家当，不然即使是边军也仅仅是有盔甲数量的优势，而没有这等装备精良。
而且中原各国缺马，要不是大败大汉国十万骑兵，也凑不齐这四万的精锐铁骑。顶多可以凑出2万骑兵来，而且因为还不是现在的一人双马的配置，几乎只能作为轻骑兵使用，不然一身铠甲几十斤重，刚跑几十里就累了，如何能战？这也是北蛮骑兵为什么渡河绕了一大圈，就不敢再连续渡河再战了。马力不够，很容易在骑战的时候落入下风。
所有这些北蛮大军只是刚开始还有些悍勇，但是在大燕最精锐的禁军凶猛攻势下，也不住节节败退。甚至当贺影寒亲率中军直冲北蛮大军的时候，北蛮大军竟然隐隐有些要溃散的迹象。但是，在几个女真谋克和蒲里衍们拼命四处鼓舞和指挥下，还杀了几个溃逃的士兵，总算是渐渐稳住了阵脚，甚至还有了余力收拢溃败的队伍，重新组成军阵应对大燕铁骑的冲击。
但是也因为双方骑兵纠缠在一起，互相之间都是提不起马速，只是骑着马匹在原地打转而斗，顿时战场焦灼了起来。
贺影寒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并不打算变阵。因为现在对面北蛮大军又一次分兵阻隔菁儿入城援救，所以现在战场上实际上是以二敌一，优势在我。而且就算这么耗下去，等菁儿整顿德阳城能军马出来，就是近二十万对不足六万蛮子，岂有不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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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军阵。
女真可汗完颜骨答看着遥遥欲坠的北蛮联军，面露一丝嘲弄，“看来这大燕统帅确实有两下子……不过还不够看。”
完颜骨答的十几个儿子，除了乌烈领兵在外，斡本亲率士卒攻入德阳，习泥烈战死，都在完颜骨答身边，纷纷叫嚣请战。甚至有些性急的已经涨红双眼，只是勒马不住打转。
“父王，那群中原人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只是杀了几个附庸部族的战兵，就以为自己能打赢我女真健儿？”
“哈哈哈，宁吉你是不知道，那些中原人怎么分得清楚女真和其他林海雪原的部族的区别那？”
“对呀！在他们眼里，估计咱们女真健儿也是不堪一击吧？哈哈哈。”
“父王，敌军阵型已乱，下令出战吧！”
完颜骨答望着远处纠缠在一起的军阵，只是慢慢挥舞的手中的马鞭赶着根本就没有的飞虫，但是丝毫没有下令出战的意思。
双方死伤的士卒不断落马，就算落马也在相互纠缠厮打，但是始终维持着一条隐隐可见的战线不动。
完颜东歌这时也策马过来，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不由笑道：“父王让你们好好学些韬略，你们净是不当回事。咱们女真族人经过这些年的生息也不过万余，这次带来的五千女真儿郎已然是全部家底了。而这些附庸部落只是迫于咱们女真的武力刚刚归顺，私下里心思多着那！如果咱们一旦作战损失过大，或许这些附庸部落会别有心思，也说不定！”
完颜骨答的十几个儿子听完东歌的话，顿时人人色变。更有些心思直的当场爆喝，“他们敢！”
完颜骨答见状，又是摇了摇头，感叹这些儿子虽说骁勇善战，但是都是些无谋之辈，恐怕难当可汗之位。倒是东歌心思缜密，又有韬略，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她是个男儿该多好呀……看来，自己只能尽快攻下燕国，迎自己的大儿子回来，将来继承可汗之位了……
不过，完颜骨答终归是一代雄主，很快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甩了出去，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狠狠击溃眼前的大燕援军，把整个德阳郡牢牢控制在手里。
然后才能谈其他……
“哼哈哈，东歌说得没错。你们是该学些了……乌烈带走了三千女真儿郎，而斡本也领着八百女真健儿攻进德阳城去，其实我们手里真正的女真健儿不过三个谋克，其他的都是新附的部落军，战力堪忧……”
“父王，不必忧心。之前战前定计，不就是让这些新附的部落去当先锋消耗敌军么？现在我看部落军死伤甚多，已经有很多部族的首领隐隐有撤退的想法，只是被咱们女真的督军看着，才没有动作……要我说呀，早点派一些女真伍长去新附军中担任谋克，慢慢把所有附庸部落统统都融化进咱们的谋克猛安军制当中，省的一到战时，就指挥不便，分个远近亲疏，处处推托拒战……”
东歌也不顾正在军阵交战，大声自顾自的讲述的自己的看法，当真是顾盼生辉，英姿飒爽。
“嘿！好女儿，父王有你，何愁女真不兴呀！哈哈哈。”
完颜骨答也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发出畅快得笑声，甚至连手里得马鞭挥起来都感觉更加有力了。
“报！文都部全军溃败，特来求援。”
正在此时，一骑女真斥候快马来报。
完颜骨答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其他部族的士兵可顶不住了。于是环顾四周这十几个儿子和其他猛安谋克们，大声命令，“儿郎们，现在胜败在此一举，跟我冲！”
说完，完颜骨答一马当先，直冲萧胤镇所在得中军。完颜骨答观战已久，早已看出萧胤镇就是此战的主帅，只要能阵斩主帅，相信大燕援军自然不攻自溃。
三个谋克的女真骑兵也都跟着完颜骨答奔驰起来，这三千女真都是人人俱甲，器械精良。甚至连手中弓箭都换成硬木长弓，生生比常见的弓多一半射程。
三千女真甲士犹如决堤之水，口中呼喝着意义难明的怪叫，直冲向萧胤镇所在中军。还隔着一百余步的距离，就是一阵弓弦释放的声音，数千箭雨直接掠过战场抛射向萧胤镇所在中军。顿时萧胤镇所在中军就是人仰马翻一片，因为隔着前排的人群，很多士卒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不小心就中了女真的偷袭。甚至很多大燕骑兵明明全身盔甲，但是总有一些甲叶间隙，甚至干脆就是人没事，马中箭了。
一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至，但是也足以容这些女真骑兵又放了两轮箭雨。虽然伤害不大，但却很是扰乱了萧胤镇所在中军的阵型。还没等军中的校尉收拢好队伍，排好阵形，这些女真骑兵就一头狠狠的撞了上来。而且这些女真骑兵不愧是从小生在马背上的民族，只是借着马力就直接挥舞着武器把前排的大燕骑兵砸落下马，而且还能控制着马匹为后方的女真骑兵让出攻击位置。接着就是又一轮凶狠的冲击，顿时又是成片的大燕士卒就被冲落下马，因为这个时候没有马鞍和马镫，全靠双腿夹住马背，所以纵使没收到多少伤害，但是架不住冲击就被掀翻下马。
继而双方军队短兵相接，巨大的碰撞声，惨叫声，马匹嘶鸣声，还有各色的喝骂声都交织在一起。
但是女真骑兵却绝不团在一起，待冲击力尽了，就向两翼调转马头，准备迂回再冲击。甚至在后方无法加入战团的女真骑兵，还在外围兜上了圈子，一边抛射箭矢，一边呼喝着给大燕中军施加压力。但是无论冲击，迂回，射箭，纵马都是迅捷无比，甚至都不需要上官多余的命令，都是刻在骨子里一般自然而然地做到。
一时之间，大燕中军都是人人感受到绝大压力，徒有人数优势发挥不上来，军阵甚至不由自主的向后移动。后排地骑兵看着前排地骑兵张不开阵势，挤不上去，反而被前排地骑兵遮挡着不住后退，还有来自天上的抛射箭雨无时不刻的干扰着大燕骑兵。
贺影寒刚刚用长枪连续捅了十多个北满骑兵，还正感慨着北蛮也不过如此的时候，也被突然袭来的女真骑兵给缠上了。这些蛮族武艺不见得如何高明，但是悍不畏死的打法也让久经战阵的贺影寒心惊，好几次自己都连续捅了对面好几枪致命伤，但是对方犹如未闻只是以命换命，甚至已经刺透了身躯还用手臂牢牢抓住自己的长枪。
太难缠了！
只是这一轮的冲击，大燕骑兵已经永远的倒下了数百勇士，而女真那边才折损了十余骑。
贺影寒知道此时退后不得，一旦退却，甚至只要怯战定然全军败退。
“坚持住！这些蛮子虽然厉害，但是就不到一千人……咱们足足有四万铁骑，磨也磨死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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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林关。
“什么？萧胤镇领四万铁骑去德阳郡解救袁博绍了？”
奸相秦晦看着眼前的密报，也是惊诧不已。
飞奔千里赶来的燕京暗探也是深深伏下身体，毕恭毕敬的回禀道：“正是如此，秦相。”
奸相秦晦起身踱了几步，又问道：“萧胤镇带何人去德阳？现在燕京何人留守？”
暗探毕恭毕敬的一一回禀，然后又深深拜服下去。
奸相秦晦想了想，就挥了挥手，让暗探出去吧。
暗探行了一礼，退了两步，就转身想要离去。
“慢！”
“秦相，有何吩咐？”
“你先住下，我待会有样东西让你带回燕京城，秘密交给一个人。”
“是！秦相。”
“下去休息吧。”
暗探又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秦晦见暗探走远，才拍了拍手。
顿时，黑暗中走出一个蒙面的壮汉，半跪下身，一手伏胸，用女真话问候道：“大王子，有何吩咐？”
“我待会修书一封，你星夜兼程带给我父王。我料定他此时定然已经取了德阳城，你去德阳城便可……让他不必理会萧胤镇的援军，直接南下惊掠四野，收降纳叛，造大声势。我自有妙计，让他攻略整个大燕。”
“大王子离家久矣。怕是不知俺们女真健儿的厉害，区区四万中原骑兵，怕是难当我五千勇士一次冲击。”
蒙面的壮汉满眼骄傲，似乎对于四万铁骑根本不放在眼里。
奸相秦晦，或者说应该叫完颜晦，顿时面色阴沉下来，冷冷的说：“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女真儿郎不过万余，金贵无比，折损一个都是损失。中原那么大，难道处处都要咱们女真儿郎去打么？那要平添多少死伤？多动动些脑子，多招揽一些降军，让他们做先锋，能省下多少麻烦？”
蒙面的壮汉顿时羞愧得低下头，连连请罪。
完颜晦却不回应，只是去寻笔墨锦帛，心下却是忧心不已。
自家父王英雄一世，卧薪尝胆二十余载，才统一了林海雪原。更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之下，得了这百年来唯一一次的入主中原的机会，可别让这些只会打打杀杀解决问题的族人给耽误了……
父王已经年迈，怕是等不了下次了……
而自己能不能回归女真，也就是看这次了……
不然，自己一辈子注定都是被唾弃的大燕奸臣，女真族里的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