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贵公子,绮罗姑娘到了!”
管事一路忙不迭地上前,向正和几位大贤畅聊的萧胤镇低声禀报。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而又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循着楼梯传来,在这略微嘈杂的大厅里顿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脚步声似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如同绵绵细雨轻敲窗棂,又似无边落花随风轻舞,只觉得清脆悦耳,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期许。
“哦?”
萧胤镇停下了手中的杯盏,不由得向管事所指之处望去。
楼梯转角处,一道倩影缓缓出现。那是一位身着胭脂红色露肩长裙的女子,曳地的牡丹刺绣长裙轻柔贴身,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显露出曼妙婀娜的身姿。
随着女子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淡淡的香气也随风飘散而来,细细一闻竟还混合着花香和脂粉香。萧胤镇目光从一开始就在花魁身上流转,似乎被绮罗那绝美的容颜和优雅的气质所吸引,直到早就回来复命的青鸾在萧胤镇背后狠狠捅了一下,才猛地缓过神来。
“听闻你是醉仙楼的当红花魁,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绮罗微微一笑,然后轻启朱唇,声音如同清泉般悦耳动听:“陛下过奖了,妾身一叶障目不识泰山,竟想请陛下上楼一叙。实在是无礼的很。陛下海量,望勿见怪。”
言罢,绮罗就对着萧胤镇低头行礼,吊梢也有些眼水汪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大厅中,人们的目光也纷纷转向此处,醉仙楼花魁的名声可不是盖的,顿时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甚至萧胤镇这边的众人也都纷纷惊诧于这绮罗的美貌。
甚至连年逾六十的侯输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只有青鸾在一旁有些赌气地不断安慰自己,这绮罗不过是一个歌姬而已,再漂亮也没有用,也就靠着一身姿色迷住男人的眼睛罢了。
萧胤镇愣神片刻,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由自主地回了一礼。萧胤镇也不是没见过大美女,不说前世,就是现在身边也时刻跟着青鸾和菁儿这等顶尖美女,甚至昨夜还跟玉玲珑切磋三百回合,但是不知为何这绮罗从一出场就处处敲到了自己心房的最痒之处,只有一种欲求而不得的感觉,把人弄得心痒痒。
“绮罗姑娘言重了,朕只是与当世大贤对酌,实在是分身乏术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朕可当不得绮罗姑娘这等美人的一礼呀。哈哈哈。”
萧胤镇前世在职场混老了,早就成精了,怎么会听不出这绮罗明明是以退为进的暗中嗔怪自己不解风情呀。不过现在自己刚刚解除围城灭国危机,可不是享乐的时候,还是求贤为上,这享乐之事还是缓缓吧。
“谢陛下宽宏!”
绮罗微微一笑,起身又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对身后的侍女一使眼色,侍女连忙奉上一瓶西域葡萄美酒,看瓶身是琉璃所制,光这瓶身就价值连城。这可不比后世,寻常啤酒都用玻璃瓶装,现在这个世界琉璃可是价值不菲。
绮罗接过侍女手中的美酒,亲自为萧胤镇斟上一杯香醇的美酒,然后又给在座诸位都满上一杯,微笑道:“陛下能屈尊降贵来此,实乃小女子荣幸之至。愿以此酒,为陛下解忧消愁。”
一直潜藏在暗处的暗影禁卫甲壹悄无声息的出现,止住了萧胤镇取杯的动作,“陛下,小心有毒。”
然后暗影禁卫统领甲壹从怀中取出一个皮囊,从中拿出一根银针,插进萧胤镇酒杯片刻,再放在明亮处观察一阵,然后又不放心的在几人的杯子都试了一番,见毫无异样方才告退。
绮罗看到暗影禁卫出现的片刻,清澈动人的眸子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但是转瞬即逝,只是默默的侍立在桌案前。
“绮罗姑娘不必挂怀,这是麾下之人恐有行刺之事。帝都初定,总会有宵小之辈暗中行那苟且之事,不得不防呀。”
萧胤镇好似在安慰绮罗,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盯紧绮罗的表情,丝毫想要看出什么。这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每瓶价值千金,就是这琉璃瓶身也够寻常五口之家衣食无忧十年,这绮罗一出手就是如此手笔,不仅要自己上楼一叙,更是上来就叫破自己皇帝的身份,萧胤镇怎能不疑。
场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花魁和皇帝之间,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难以言明的紧张气息。
绮罗感受到了略显紧张的气氛,但她并未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反而轻轻一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手中酒杯,对皇帝微微颔首,然后优雅地将酒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绮罗的喉咙,她的脸色并未有任何变化,反而更加红润。她放下酒杯,再次对萧胤镇又是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顽皮和狡黠。
“陛下,这毒酒好烈呀!”
听到绮罗这似嗲似嗔的撒娇,饶是萧胤镇心里有所怀疑,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欣赏和赞叹。再说,刚才暗影禁卫都已经银针试毒了,其实早就判断酒中无毒,这个时代可没什么百草枯,砒霜已经是极难得了,而且萧胤镇并不认为有人会用如此美人当众给自己下毒行刺,太不值了。
“哈哈哈,绮罗好生顽皮呀。”
萧胤镇见状也不再犹豫,端起自己的酒杯,向花魁举杯示意,然后准备也学着一饮而尽。
“慢!陛下。”
萧胤镇闻言一顿,疑惑的看着惊叫出声的绮罗。
只见花魁伸出白皙细腻的纤手要过萧胤镇手中的酒杯,也不犹豫当即浅酌了一口,然后才将酒杯还了回去:“这下行了,陛下。”
萧胤镇伸出双手接过绮罗递过来的酒杯,有意无意得滑过了绮罗那如凝脂的柔荑,此中美妙真是难以言表。顿时让萧胤镇想到一个前世的梗儿,当你不小心碰到了女神的手,一瞬间你可能连两人生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看着萧胤镇一脸色魂授与的模样,青鸾当即冷哼一声,默默的隔到了两人中间,同时对着绮罗怒目而视,生怕这狐媚子再来一出假装酒里有毒,顺势倒进陛下怀里的戏码。
倒真是小看了这个狐媚子,青鸾暗道。
萧胤镇端起酒杯,看着酒杯杯沿上残留的浅浅红印,也没嫌弃两人共用一杯。
古有成吉思汗用头盔装酒,与哲别共饮一盔而收服大将。现在自己跟这等绝世美女共饮一酒爵,又算得了什么那?
于是轻轻品尝了一口,酒香醇厚,回味悠长。赞叹道:“好酒,好女子。”
经此插曲,他知道,这位花魁不仅美丽动人,更是有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
“陛下,谬赞了。”
萧胤镇放下酒杯,目光深深地注视着花魁,道:“朕素闻绮罗姑娘才艺双绝,美名冠绝燕京。世家豪族只听一曲,不惜豪掷千金。更有不少王公贵族欲求一面而不得,每日拜访姑娘之人如同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只是不知绮罗姑娘如此,所谓何事?朕与姑娘此前素未平生,姑娘如何识得朕?”
如此美人,寻常之物早已不入法眼了,如此殷勤奉承,定然有事相求?总不能是贪恋自己的美色吧?
萧胤镇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虽然是皇室之后,但是样貌不过是中上之资,绝对达不到后世小鲜肉那种程度。要说自己吸引人的地方,也不过是自己大燕国皇帝的身份地位权力了,但现在自己只是退了燕京围城而已,所拥之城不过燕京一城一地,跟当时雄君霸主可都有差距。这等美人提前投资凤凰男也不是这么投的呀?怎么看这个女人也属于机敏无双的那种聪明人,不能搞这种风投呀?
绮罗用衣袖轻掩朱唇,不由传出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陛下,真会说笑,小女子不愁衣食,哪有何事请求陛下?妾身只是路过时,偶然间瞥见陛下气宇不凡,又礼贤下士若此,料定是非常之人。故而妾身很想结识一番。只是大厅非是说话处,才请陛下上楼一叙。哪料到……陛下真君子也,还派遣青鸾秘书上楼相邀,妾身这才猜测陛下为大燕皇帝,所以才聊备薄酒以赔怠慢之罪。”
说完,绮罗还看了青鸾一眼,青鸾只是冷哼一声。
萧胤镇看向青鸾,青鸾点了点头,算是承认自己自露身份的举动了。
听上去合情合理,萧胤镇点了点头。但是特地说自己是真君子?是说自己不解风情吧?
“陛下,久闻绮罗姑娘才艺双绝,何不请绮罗姑娘,舞上一曲?以洗我辈尘俗?”
青鸾在萧胤镇旁边进言,狐媚子早晚让你出丑。
原来这时候的舞蹈大有讲究,不是如同后世的斗鱼抖音一般,是个寻常女子扭动几下腰肢,或者手指头上下动一下就算才艺了,没有数年苦功只怕会贻笑大方。
“这……”,萧胤镇看向侯输,自己总感觉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为什么?
“青鸾别闹,侯输先生还在,岂可在大贤面前舞乐?况且绮罗来者是客,怎可如此无礼?”
青鸾哼一声,别过头去,似乎生气了。
侯输却抚须笑道:“无妨无妨,昔年圣人下令舞《九韶》,以教万民,足以见得圣人之教,礼乐舞蹈不可偏废。”
绮罗看到萧胤镇居然为了自己为难之时,不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要知道这个时候,王权至上,多少豪族官吏想要凭借手中的权利逼迫自己就范,只是自己身份非凡,又有背后人物撑腰,才止住了这些贪婪之辈。历经淤泥污浊,才知这个小皇帝非是空言,而是真心实意为自家着想。不然多少自诩名流君子之人,遇到此情此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凡俗礼节,早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了,他们其实内心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歌姬吧。
想到这里,绮罗轻轻一笑,走到众人面前,微微低头行礼,然后轻启朱唇,声音还是如同清泉般悦耳动听,但是又多了几分郑重肃穆:“小女子不才,愿为大家献上一曲。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应允。”
来了来了,果然无利不起早,定然都是要有回报的。众人听了绮罗的说法,都暗自担忧起萧胤镇,虽然他是个皇帝,但是现在可以算是一穷二白,要是索要珍奇异宝那可真是拿不出来。
青鸾甚至暗自猜测,这狐媚子会不会借机提出入宫为妃子,主打一个顺竿就爬,这般攀龙附凤好不要脸。
“不妨说来一听。”
她轻轻抬起头,凝视萧胤镇的眼睛片刻,又转而看向侯输,道:“多闻陛下曾言求拜贤士未果。小女子虽不知先生高才,但料陛下睿智,必知先生才华轻重。故而斗胆恳请先生,如若妾身之舞蹈有些许可取之处,还望先生答应陛下请求。”
绮罗此言一出,真是举座皆是一惊,连萧胤镇也料想不到这绝美女子竟有此等智慧和胆识。不止把青鸾看似无礼的折辱一举化为君主求贤而献艺,还有如此胆识自信自己才艺惊人可以满堂喝彩,更是乘机卖了一个人情给萧胤镇。
一举三雕!
此女,实在不简单呀!
能理解最需要的东西才是最好的礼物,这可不简单。寻常智者都不见得能看清,又何况一貌美女子那?自古有云,才貌不可兼得?越美的女子可能越笨,现在看来此言不适用在这个绮罗身上呀。
萧胤镇正苦于这个怪老头侯输不肯出山,没想到这个绮罗就这么因势利导,轻而易举的‘借花献佛’了。此间才智非比寻常呀。萧胤镇顿时起了爱才之心,其他众人自然也是心下凛然。
侯输抚了抚早已花白的胡须,略微一思考,“可以。”
“君子一言……”
绮罗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伸出如青葱般洁白的手掌。
侯输一呆,然后亦是微微一笑,也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花魁的手掌:“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