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司空不受
侯输此言一出，好似直接给众人打开了一条解决当下最严重的问题的解决之道。
众人顿时都察觉到这个侯输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看来果然有些才能。
萧胤镇摸了摸下巴，沉思一下，问道：“先生，其实朕也想到可以先还些粮食给百姓。但是现今百姓所借粮食又多，百姓居住分散，实在是行之不易。况且如果只还一部分，恐怕这个5000石粮食也还是不够城中百姓分呀。”
“正是。有记载的征收粮草，共计23万余石粮食，如何偿还？先还何人，后还何人，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岂不知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乎？”
青鸾赶紧报出心中的疑惑，生怕稍迟片刻，这刚刚入库没有捂热的粮草就又都分发出去。
“青鸾秘书，此言差矣。百姓的性命与一时的纷乱，孰轻孰重？固然官府征收粮食，虽立有借据，但是无论百姓世家均不敢提偿还之事。不过强取而已，谁人不是心知肚明？立有借据不过是皇家还要点脸面而已。”
侯输上来就是一语道破这谁也不敢刺破的遮羞布，说得组织征收的几位将军各个都是羞红了脸。
不过，侯输好像也完全没在意得罪了人，接着说道：“所以，此次偿还所借粮食，首在革新，告诉百姓新的朝代新气象。至于青鸾秘书所述问题，我们可以按日发放，每日每个借据发一斤粟米，发完在借据上留下记号以作识别。这征收粮食的时候，自然是世家豪族多些，富有的家庭多谢，贫苦的百姓少些，我们每次还一斤，足够这些贫困的百姓撑到秋收，而不至于发生死亡，况且百姓自己做粟米粥，会非常节约，支度合理。但要是大锅分粥，不知会贪污浪费几何？而且排队分粥，先来的粥多，后来的就只剩水了，如何能行？”
萧胤镇看向青鸾，青鸾会意：“陛下，共有借据8万余个，如此行事，似乎可行。”
萧胤镇也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借据是木制的，写好之后，刀斧分成两半，各拿一半以为凭证。所以要是百姓依靠借据每日来领回一斤粟米，作为一餐还是值得的，但是相对富裕的世家和富裕些的百姓就不会占这个便宜，不能耽误自己手里的正事，这样就可以有效的做了个门槛分类。
只是可以现在没有电脑，没办法做明细登记，甚至做个分布图，没准可以更加精细化、点滴式的优先偿还特需的百姓家庭。不过，这也不打紧，自己还有土豆这个高产利器，回头推广种植了，就不愁粮食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感觉似乎有些可行呀，但是还有一些行事的细枝末节没有商量妥当。于是各人又相互交流一番，商讨敲定一些细节，决定如此办了。
萧胤镇两世为人，自然知道现在正需要趁热打铁，便向侯输一礼，“多谢先生指点，不知可请先生去皇宫一叙，共商国策否？”
侯输也连忙回了一礼，相比刚才似乎恭敬地多，但还是摇了摇头：“陛下盛情，但侯输确实已经应允家人今日按时做饭。家中清苦，空无余粮，故而都在等在下刚刚淘完的菜叶做饭，还是另请时间吧。”
萧胤镇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先生何不带上家人，一同到宫中赴宴？”
侯输听后一惊，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萧胤镇会如此说，摸了摸胡须，点头同意：“若如此，侯输谢过陛下。”
众人听到萧胤镇请侯输带着家眷一起赴宴，也是非常吃惊。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般请家眷一起赴宴是非常隆重的礼节了。这点在后世也是，一般带着家眷一起吃饭都是非常亲近的关系。反之，要是关系不到位，请你一个人吃饭，你却不知道好歹也不通知一声就带上其他人，是非常不礼貌的。
于是，萧胤镇赶快请侯输上车辇，说实话自己也出来这么久，确实是饿了。
大燕国，以右为尊，侯输上车辇之后就径直坐在右侧，似乎毫不客气。萧胤镇本来就是穿越过来的，坐在左右那边都没什么感觉，就跟着坐在车辇的左侧了。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只得赶紧驾车前去侯输家里，准备接他的家眷赴宴。
因为是天子的车辇，所以百姓都特别关注，看到皇帝和一个老者共乘一辆车辇，自然是一路人人侧目，指指点点，都不知道这个老人是何来头。
众人看这侯输如此无礼，都有些生气，但是看到正主都不着急，自然都不上前自讨没趣，毕竟皇帝正在求贤，贤者自然有些古怪。于是也都乘坐其他车辆跟在后面。
在侯输的指挥下，车辇不知走了多少曲折小路，终于到了燕京城中的百姓居住的区域。
萧胤镇下了车辇，一望眼前的碎石，茅草和泥巴混合搭起的三间小屋，几个树枝围起的篱笆，才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大燕国现今的贫穷，这侯输好歹也是一个俸禄十石的小官吏，竟然也能混到如此清贫，恐怕普通百姓的日子当真是难过。
众人跟了上来，虽然对于侯输的朴素早有预计，但是真的看到了破烂的房子的时候，才真切的体会到侯先生果真清苦。
青鸾等人都是世家出身，从小锦衣玉食，从未想过自己能住在这种地方，感觉自己的马棚似乎都比这个好些。但是碍于礼节，都称赞侯输先生果有隐士之风。
萧胤镇见到侯输家境如此，尚能抵住十金的诱惑，心下十分钦佩。换做是自己绝对不行，自己在前世不过是每个月单位给自己开个万把块的工资，就996的加班，甚至头发掉了一大把，被骂成一条狗都在所不惜，就是为了那碎银几两。
萧胤镇看向侯输，郑重地一辑到地：“先生志向宏大，行为高洁，才识更是广博。朕欲拜先生为司空，掌握物资，工程，财货。不知先生肯否？”
侯输赶紧退了一步，也是一辑到地：“陛下，臣已然老矣，体弱多病，况且自己一无所长，也无功勋。何德何能担任司空一职？陛下，容臣不受。”
两人皆是对揖不起，路边众人见了都是称奇。
“这不是侯老头儿么？怎么跟一个贵公子对拜？天天吃市集上剩下的菜叶的人，怎么也不像是有这等亲戚的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来求贤了。啧啧，我就知道这侯老头儿不是池中之物，好多次自己家人生病了，都是他给瞧好的。”
“什么？竟有此事？自古文医不分家，这侯老丈看来定是要飞黄腾达了。看那贵公子的车辇和随从都是甲胄之士，必然都是高官，看来老丈的监门官是做到头喽。”
青鸾等人也听到了身边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只是都没有动作，唯有龙将军上前进言：“陛下，侯输多是谦虚之词。不如先请侯先生回朝堂做一个客卿或博士，等立下功勋，再拜司空不迟。”
大燕国的官制，更接近于战国，所以是有相位的，这司空也不是三公之一，而只是相之下的九个辅官之一，但是也算是一千石的高官了。毕竟百官之长的相，才两千石俸禄。
萧胤镇闻言依旧未动，侯输也丝毫没动，两人就这么对辑，似乎在比拼谁更有耐心一样。
只是这边熙熙攘攘的声音，把侯输家中的人都引来出来，隔着稀疏的篱笆，一个老妇人缓缓拿着木盆走出破旧的房屋，一眼就看到侯输，随即喊道：“老头子，菜拿回来了么？都饿……老头子，你在干嘛？”旋即，呆立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侯伯回来了么？侯伯，我准备了几捆柴薪，足够今天做饭的了……啊？”
一个身姿窈窕，衣衫简朴，面容清丽的约莫十八的少女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这现场的画面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咕咕……”不知在场是谁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才算是破解了这尴尬寂静的局面。
萧胤镇也知道这么下去估计要对拜到明天也没有效果，赶紧改变策略，上前拉住侯输：“先生大可不必现在回复朕，咱们先吃饭，朕都饿了。走，先吃饭。”
侯输见状也不再扭捏了，萧胤镇扫向院内众人，那位少女立刻吸引住了目光。
这少女虽然衣衫朴素，却难掩其天生丽质。一双眸子如秋水新月般明亮，皮肤因劳作而略显小麦色，却更显得健康自然。长发简单地束于脑后，几缕发丝随风轻舞，简约至极。
略一思索，可能是侯输的女儿，然后一并招呼上，准备一起进宫赴宴。
那少女道了声谢，言明自己并非是侯家亲属，只是过来帮佣赚些零钱。原来侯输夫妇年老，行动多有不便，只有一子还需要早出晚归的做活，只能请作为邻里的云儿前来帮忙洗衣做饭，然后会给些工钱。这在这个兵荒马乱，处处凋零的时节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很多女孩子连这点活计都难以找到。
萧胤镇也没在意，言明一并都去。
可是这少女云儿却扭捏起来，言说：是否可以带上自己的伯父伯母。
此时因为萧胤镇身着便装，除了侯输都以为萧胤镇是一个寻常的贵公子，并不惧怕，但是这番举动也是比较失礼的。毕竟即使是后世，乡长去一贫苦户，要请吃饭估计都是奇闻，更别说此时的皇帝了，谁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的。当然也跟这个时代的文化教育不高有关。
侯输叹了一口气，在旁解释。
原来她是隔壁高家的未婚妻，因为高家的独子参军战死，本来还可以的家庭顿时艰难起来。而云儿的父母把云儿送来，就赶上叛军围城。兵荒马乱之后，就听说云儿父母都死于乱军当中，所以云儿就留在了高家照顾两位老人。而高家二老也把云儿当作自己女儿看待。
萧胤镇点了点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都带上一起去赴宴。毕竟要做足贤明君主的做派，自然不能吝啬这点饭菜，当即笑着对云儿说：“云儿姑娘，将二老一并带上吧。正巧我还想了解一些百姓的日常，还请不要推辞。”
少女一听，微微低头，脸上也有了些许微红，云儿自幼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这位贵公子的谦辞，是给自己台阶下。赶紧道了一声谢，就跑回家中去请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