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必死
锋利的刃卷着赫人的气息贴面而来。
十步、五步、三步。
谢琼音在心里默默算着,慢慢压低身子,手握上腰后雁翎的刀柄,静待那刀锋逼近眼前,而后,迅速拔出刀。
刀刃相撞,谢琼音就算是有提前防备,但也被震得手臂麻痹了片刻,膝头一弯,脚下亦陷进地里半寸许。
她握紧刀柄,用力向上一挑,随后刀锋一转,就向高正朗劈去。
“高校尉的刀法路子看着新奇的很,不像出自边境守军,也和孥赤的刀法没几分相似。”谢琼音收回刀,正了身子,抬头看他后退躲避、满脸戒备模样,又道,“我有些好奇,不知高校尉能不能一解疑惑?”
高正朗没说话,只把刀提到身前,改单手为双手握住刀柄,身子微微下压,眼中神情犀利。
不过刹那,气息陡然一变。
恰此时,夜风骤起,冷意侵袭,如丝般细细缠绕,沿着四肢百骸一寸寸沁入骨髓。
谢琼音看着他,不由得握紧刀柄,眼神紧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起来。
他们互相打量着,谁都没有动,谁也不敢冒然先动,谁都在等着那一触即发的契机。
周围陷入死一般沉寂。
忽然,就听一道细微声响在这寂静夜色里响起,不知是谁先按捺不住挪了脚步。
而这一声,就像是那个他们所等待的契机。
高正朗神情一凛,提刀就朝谢琼音冲来。
谢琼音也不再等待,抬刀迎了上去。
刀身相撞,清脆声在耳边回荡不绝。
“谢琼音,你何必要自取死路。”高正朗看着她,眼中透露着凶狠。
他手上的力道顺着刀身传递过来,压得谢琼音连连后退。
高正朗擅用刀,但他的刀,并不是柳叶、雁翅一式,而是一柄长约五尺的细刀。
就见那刀身往边上一压,刀柄向上一提一转,再往前顶,谢琼音只得收刀向后退,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那刀身翻转,自上往下劈来。
谢琼音横刀去挡,雁翎沿着那细刀迅速向前逼近,正好卡在刀身与吞口相衔之处,随后一拳打向高正朗胸口。
不过片刻他便缓过来,提刀横扫、上挑、下劈,刀法迅猛又灵活,谢琼音不得已,只得以退为守。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周围一队巡逻而至的士兵,脚步声响起,高正朗警觉的抬头往那边看去,而后回看谢琼音,笑着说了句:“真是不巧。”
灯火隐隐,且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高正朗自知不能拖延,手中力道加重,落下的每一刀都比之上一刀叫人愈发难招架。
这时,一支箭自身后破空而来,高正朗看见,先是一脚踹向谢琼音腰腹,再侧身躲开,那支箭贴着他的脸稳稳钉在他身后的空地上。
“你们做什么?营中立了规矩禁止械斗,难道你们不知道吗?”领头人先一步赶来,看见他们便厉声呵斥道,等到冷静下来,看到其中一人是高正朗,满脸震惊,“高校尉,怎么是你?这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随后又看向谢琼音,“谢姑娘,你这又是做什么。”
高正朗收了刀,看向地上吃力坐起,捂着腰腹喘着气的谢琼音,脸上恢复起原先那温和模样,道:“只是碰见了说几句,没做什么,惊到诸位兄弟夜巡,真是高某的罪过。”
谢琼音听着他的话,低声骂了句:“道貌岸然的家伙。”然后撑着刀就想站起来,但是方才高正朗的那一顿连劈让她把手震得痛麻,仿佛没了知觉,加之腰腹间传来的痛,叫她此刻是想站都站不起来,试了几次都跌坐回去。
领头人见状,有些疑心高正朗的话,但他与高正朗之间是多年的相识,这份疑心也只持续了半分就消失,说了两句后就让他走了。
谢琼音还坐在地上喘着气,从方才那几招里,她琢磨出一点熟悉的味道来。
上一世,谢龄筠说宿戈军中有个擅细刀的家伙,刀法迅猛狠厉,难有敌手,是先锋军中的头。
她没碰到过,但谢龄筠碰到过,碰见几次就吃亏几次,然后回来发一顿脾气。
这样的事情多了,也就记住了,她依稀记得谢龄筠说过那人名字,好像是叫塔木什么,但看模样,是个正儿八经的南秦人。
再想到高正朗,细刀,刀法狠厉迅猛,路子也新奇,八成是同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却不是自己人,说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今夜让他离开,日后再见,那就是在战场上了。
谢琼音看着高正朗走远,握紧手中刀柄。
“谢姑娘,你还好吗?能起身吗?”领头的人一句话,将谢琼音的思绪一下拉了回来,她抬起头看着他,见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心,谢琼音摇了摇头。
高正朗那一脚虽不是使了全部力道,可也有七八分,此刻她浑身作痛,面对他伸出的手,虽说搭上了,可手上压根使不上力,他拉了几次也没把她给拉起来。
这时,后面几人陆续赶到,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的把她扶了起来,谢琼音以刀作支撑,勉强能站住身子。
“我没事,耽误你们夜巡了,快些去吧。”谢琼音叫他们离开后,弓着身子剧烈咳了几下。
没过一会儿,听到消息的谢龄扬也赶了过来。
他看着谢琼音,披头就是一顿骂,骂完以后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心疼道:“走,我背你去看陆大夫去。”说罢,就在她面前蹲下。
谢龄扬的背宽厚结实,叫人安心,他背着谢琼音,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谢琼音伏在他背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过了一会儿,闷声道:“我不能让他离开这里,所以我只能先动手。”
她说完,就感觉谢龄扬要接话,于是赶在他之前又开口说道:“他不是自己人,大哥不也知道吗?既不是自己人,留他就只会形成威胁。”
“但他是……”谢龄扬犹豫了一下,想说劝一劝高正朗,说不定能叫他归顺,可他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谢琼音冷嗤一声,接他话道:“看在同为南秦人的面子上?大哥,你何时有这般天真想法了?”
谢龄扬不说话,然后就听她在他耳边冷声道:“快三十年前,宿戈军在珲良地屠我白林将士近两万人,虽说后面被击退,可他们也带走了附近村落妇女近千人,都是些尚能生育的年轻女子,你知道他们带走他们是要做什么吗?”
说完,叹了口气,手圈上他的脖子,无奈叹了一口气,“我们抓到的那些人,年龄多半都是对的上,你说他们是南秦人,可他们真的是吗?或许血脉上他们是,但是在我看来,他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