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污名
黎氏孤儿,祸乱天下。
十年之前,种种谶语黎姝君都记得不太清楚,但她唯一还刻骨铭心的记得,从那一天自己被救回朔月军中之后,那座小城里面无数活人化作焦土。
他们明明是自焚身亡的,为什么算到了哥哥头上,当时她不明白。
现在好像懂得了。
无论这些人到底死于什么原因,对于那些邪教来说,只要黎云峥出现过,认定是他那便是他了。
“清渠,千万帮我照顾好哥哥的身体,或许不需要太久,这把剑,就可以还给他了!”
“照顾好主上的身体是我等苗尉侍天职,属下必将不辱使命。”清渠闪身离去,脚步声音几乎难以辨别,比那些暗卫隐秘了不止一星半点。
黎姝君再一次感慨,幸亏有苗尉侍这样的人在,否则哥哥在京郊殡宫她一点都放心不下。
“殿下!刚刚!”
秦凌一个人持剑冲进来,豆大的汗珠明晃晃的站立在他鼻尖上。
他怎么了?
黎姝君狐疑的看着他,带着探究的心思走到秦凌的近前。
没忍住心里的好奇,替他擦了擦额头和鼻尖渗出的汗。
黎姝君像是在照顾黎知寒那样关切的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以为有异族的歹人……”硬朗的汉子这时候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没事的,那是我哥哥的暗卫,是南疆人,不过你鼻子还真好使。”
秦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确实也没闻的多清晰,只是一种微微的错觉,让他犯了职业病。
秦凌在原世界的职业特殊,对各种蛛丝马迹都很敏感。
“秦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和你母亲秦氏的关系如何?”黎姝君并没打算给秦凌一个真正思考回答的机会。
她直接把秦凌拉过来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殿下,请恕我大逆不道。秦凌只有一位父亲,若是可以,秦凌不愿意跟秦氏扯上任何关系。但我父亲是入赘,也赐了秦姓,不可能和离。”
黎姝君眼睛滴溜溜一转,就来了主意。
她拿起烈酒“那就让秦氏休了他吧。”
“殿下……我可以不在乎这些俗世礼节,但我父亲他,他是大启土生土长的,他……”秦凌差点脱口而出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幸好话到嘴边,还是让他扯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
“有句糙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如果非要这点脸面,我不介意他跟秦家共存亡。”黎姝君把玩着酒杯,不停的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秦凌一瞬间恍惚了,也不知道黎姝君的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几分诚恳几分威胁。
“好。那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你拿不到秦氏的休书,别怪我出手帮你。”
秦凌久久没有吱声,既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答应。
黎姝君内心焦急,直接就给出了一句霸道的决定,彻底断了秦凌犹豫的路。
“殿下……我不希望伤害我的父亲,这些年来他不容易。我……”
黎姝君感觉有点疲惫烦躁,眼眶周围就像是有浑身带雷电的虫子在里面蠕动一样难受。
她站起身来,呼吸都有一些粗重。
本能驱使之下,黎姝君站起身,走到秦凌的身后,双臂轻轻环绕上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秦凌底线的挑衅。
黎姝君趴伏在他耳侧:“你不相信我有分寸?你既然已经是我黎氏王夫,就是我黎氏的人了。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随便谋害公爹的不义之徒?”
秦凌的喉结上下耸动多次,始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黎姝君靠他如此近,近到一歪头,就能贴上黎姝君的脸颊。
但是他不能也不敢僭越。
黎姝君会生气的。
他这样想着,不禁红了脸。
“好了,不逗你了。多谢你给我补充生命力。”黎姝君忽然笑着离开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刚刚那旖旎的场景只有秦凌一个人一般。
“殿下,这是我该做的。”秦凌低下头,天知道他有多想让自己红彤彤的脸赶紧冷却下去。
“对啊,这当然是你该做的了。现在你该去做那件事了。”黎姝君拍了拍他的后背,再说话时,人已经走到了露台上,她搭在了木栏上,血一样的夕阳洒在脸上,给黎姝君打上了一层腮红。
有了这么一层红晕在脸上,秦凌不禁遐想到了过去,黎姝君还没有中毒“身亡”的时候,是不是就这样面色红润好看。
如果不是那有些吓人的惨白面色,恐怕黎姝君一定是全启都最好看的女娘。
“殿下……我这就去了。”秦凌擒着自己的眉头锁着松不开。
黎姝君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摆了摆手,手腕翻了翻,只是流露出轻轻的一声:“嗯。”
秦凌还是不懂黎姝君到底有什么安排,但他再没犹豫半点,走上街,顺着街角向秦府走了去。
“秦凌啊,对不起……”春风倒寒,吹动了黎姝君的发丝。
黎姝君在阁楼之上,静静的看向长街之上,青年人挺拔俊俏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他走过转角,身影消失在黎姝君的眼前。
一个时辰,很快的不是么。
就算秦凌搞不定,也不会被欺负的太狠。
嗯,一定是这样的。
黎姝君不断的给自己洗脑,但她在目送秦凌离开后不久,就已经后悔了。
她满脑子都写满了秦凌在救了她的第二日,被秦家人欺辱的不会还口的模样。
这个人可不是什么会说花言巧语的人。
但自己已经说了会给秦凌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处理这件事,又总不好现在就食言。
不知不觉间,黎姝君已经在露台上徘徊了二十几圈。
终于还是没忍住,黎姝君向着空气问了一句:“十一,多久了?”
“回王爷,还有两刻。”
“还有两刻……今儿这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
夕阳已经西沉,街上已经星星点点亮起了灯火,亮光在黎姝君的脚下,显得她离人世间又那么远。
自己不能为黎云峥做更多的事情,难道如今,连秦凌她也不管吗?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秦凌还是没能回来,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
罢了,没能为黎云峥做的,今日就为秦凌做了吧。
“带几个人,跟我去秦府。”
黎姝君想清楚,转身回到阁楼里取了佩剑,在下楼时,身后无声跟上七八护卫,明晃晃的行走在街上。
秦府大门外,暗卫闪身上前,两把匕首抵在守卫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刀刃抵在脖子上,秦府守卫直接消了声。
黎姝君带着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转到秦府厅堂,厅堂正对面,一座假山用来抵挡风水煞气。
此刻倒是成全了黎姝君。
几人高的山石将黎姝君等一众挡了个严严实实。
若非如此,谁能知道,这秦氏如此的恶心。
“秦凌秦凌,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以为嫁了个王爷就敢跟我甩脸子了?你还是那么不小心啊,怎么样,浑身酸软无力了吧?哈哈哈哈!”是个年轻的女子,或许这应该就是他的妹妹。
“宝贝女儿,你这个药好不好用?毕竟他跟他的废物爹一样,武夫出身,万一想跟咱们母女鱼死网破怎么办?”秦氏那个老女人,从声音便能听得出来贼眉鼠眼,转面无恩的刻薄样子。
果然这样的场面少不得她!
“我和父亲不奢求别的,只要一封休书而已……你们何必折辱我至此?我不是你的亲儿子吗?”秦凌声音在颤抖,心里就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绝望在其中碰撞。
黎姝君右手已经按在剑上,屏着呼吸,长剑拔出一寸,可现在不是杀秦氏的时候!
黎姝君咬咬牙,生生将杀意压下。
“当然是亲儿子,所以为娘的,可是替你谋划了一门好亲事,你是不是也得用你这张脸,好好的报答母亲和妹妹?秦家对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得报!”秦氏声音本来温温柔柔的,听起来柔弱无辜,但说到要秦凌报恩时候却异常的恶毒狠辣。
好像如果秦凌不能给秦家什么好处,他很快就会被剥皮抽筋。
“秦凌,你知错了吗?”
秦氏像是诱惑凡人的魔鬼。
声音好听,简直像是跟烟柳巷里妓子学来的音色。
但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毒蛇一条。
秦氏手中一根银针,打造的尖细无比,她打开针筒,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根这样的,简直可以称之为刑具的东西。
就连刑部都没有这般恐怖。
“我只想要休书……”秦凌的声音有气无力,看来已经无力反抗。
“看来你还是不肯认错,非要跟我这个母亲彻底断绝关系,真让母亲伤心呢。”秦氏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透过石头山缝隙看过去,让黎姝君灵魂都跟着犯恶心。
地狱里的恶鬼,操纵着银针,看似没有力气的妇人一把抓起秦凌的头发像是撕扯什么即将要拉去卖掉的贱妾一般,强迫着秦凌抬起头来。
银针像是做针线活一样,生生扎进秦凌胸口的皮肤,向下按又向上挑起,最后从另一头刺出。
这样的伤痕体表不明晰,只要好好的擦药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可皮下的皮肤呢……
承受了一点点被破开的疼痛,这跟被撕开皮肉没区别啊!
“贱人,生得这么好,就该老老实实被人骑!本想给你卖到烟柳巷去,你这贱人,谁让你攀上摄政王的!敢不听我的话!”
他的妹妹,手里拿着又粗又长的银针,一针一针平着刺进秦凌的后背。
秦凌痛的眼睛发红,发出如狼一般的呜咽,他不肯求饶,不想放弃示弱。
黎姝君再也忍不住了。
秦氏,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