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活色生香
大宣皇都，名煦照，传闻为太古赤日升灼普照之地，多生奇异祥兆，
吕酉在将一行人引入一处偏阁别院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告辞请退，假以皇命为由，片刻不留。
黎泽咂了咂嘴，身前的偏巷小阁乃是衡钧的旧所，约莫是天子眼皮底下忌讳太多，这位前任大司监很少驻足京都，一副赏赐偏阁，多显破败之相。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推门掸了掸尘埃，黎泽轻叹一声，别说修缮，他如今的兜袖中分文不响，一干二净，
翌日烟火市井之中，便出现了一位相貌清秀，略带孱病姿态的算命小道，拉扯着一位青涩少女，扯着张破布帆子，席地而坐，指尖数枚黑金大卦卜钱时隐时现，
“一卦十金，三生前身三世后运，一灾一祸两姻缘。”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黎泽拄着腮，面露愁容，怀中花儿的小肚子咕咕作响，若不是被黎泽搂着，少女怕不是又要掏心掏肺的自吃自消了，
大宣有国奉，名为栖凤，传闻为焚天煮海之灵祟，乃是地缺七十二之一，承天地炁蕴而生，落于太古大劫之难，神念不朽，弥留天际。
所以京都之中，向来以凤鸟为尊，供香祈运，虔诚不移，
至于玄门山道那一套，在此地便如同耶稣进了老君山卖圣经，多少有些自讨苦吃了。
“这位小姐，请留步。”
香风袭过，玉沁叮铃，黎泽清了清嗓子，随即挑选了一位天命幸运儿，
“小姐可是心有郁结，思虑难安？”
不等回话，黎泽老神自在，笃定做问，
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说的就与你妈是女人一样，错不了，
“嗯？”
被突然开口搭讪的女子微微错愕，杏眼黛眉，粉唇霞妆，一身流苏小裙，桃李芳华，几分娇憨却也不失俏色，
“且坐，小道言语一二，若小姐觉得胡诌乱语，自当分文不收。”
黎泽微微一笑，少年青涩，满身朝阳，
几分踌躇，悄悄挥了挥小手，女子微拢裙摆，双手拖着香腮，歪着小脑袋看着窝在黎泽怀着的花儿，甚是亲昵喜爱，
她倒是不缺这十两金银，方才稍有驻足也是被这极为显眼的两人所吸引，略感新奇，
“你们是外来游野方道？”
还未曾等黎泽询问，女子倒是率先开口，将刚刚买来的糖饯小吃递给了垂涎咂嘴的花儿，顺带还捏了一把小脸蛋，心情大好，
“确是如此，道观破落，下山入世。”
黎泽微微颔首，指尖五枚黑金铜钱落地，双阳两阴，一子横江，
“大凶如火，燎燎不熄，大吉似水，滔滔不决，福祸相依，生死相随，阴阳爻，朝夕相，小姐命途坎坷，非常人之命理啊。”
眉头微蹙，这话可不是黎泽在哄人，身前女子绝非市井富户那么简单，
“你看得见？”
两人好似不在一个频道上，女子伸出纤细手指在其面前晃了晃，略感新奇，
“小姐近日怕是有灾厄祸事啊。”
轻叹一声，地面卦象一闪而过，女子身上奇香，为祟炁衍生，似毒似蛊，鸠杀心神。
“你多大年纪？云游修行，可是走过了千山万水，见过许多奇人怪事？”
女子毫不上心，充耳不闻，追问不停，
黎泽一时尴尬，挠了挠头，要不你给我算？
“哦。”
看出黎泽略感窘迫，少女杏眸闪过一丝失落，放下一锭金钱便准备起身离去。
“小道未曾走过多少山水，却也见过许多妖魔鬼祟，也曾困锁一方囚笼，却也挣扎出些许光亮，且不问天地对错，努力活着总是无过。”
年轻人起身，侧目凝望，街角尽头，一道青衣身形错隐渐近，喧闹市井如过无人之境，瞬息之间已然驻足于卦摊之前。
“二姐？”
被黎泽一番言语说的有些愣神的女子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青衣女子眉眼雀跃，抱拥入怀，
那青衣女子身材高挑，束男装，清目淡容，略显冷冽，狭眸注视，若有匣剑驻鞘，霜寒凛凛，
“又跑出来胡闹。”
虽然言语好似斥责，动作神色却似宠溺娇惯，只不过其对黎泽似有戒备，下意识将自家妹妹遮在身后，
“大司监好兴致啊。”
一声心湖传音回响在黎泽耳边，年轻人挑了挑眉，略感诧异，
“两位可是皇族贵裔？”
之前黎泽就察觉出了几分异样，如今这位青衣女子一言点破，他便确认了心中想法，这两位怕不是大宣的封号公主，尊贵异常。
“明知故问。”
青衣女子似乎对黎泽隐隐有些许敌意，留下一语，便拉着有些懵然的娇俏女子转身离去，
“收摊。”
轻笑一声，年轻人甩了甩衣袖，那锭金顺势落进了袖中，掌心一翻，四枚黑金卦钱转瞬即逝，
“你送一锭金，我回一颗心，礼尚往来，有赠有还。”
一摊浑水，也不在乎黎泽再搅上一棍子，看戏太过无趣，不如自己穿上戏袍，画上脸谱，登台嚎上几句，也好瞧瞧这满堂落座的到底有几个人，几只鬼。
翌日天刚见晚，老熟人吕酉便恭恭敬敬的登门传诏，寻着一道暗巷，两人前后进了那座巍峨宫门大殿，
烛火阑珊，歌舞嬉戏，白酥细雪，薄纱轻衣，
黎泽杵在大殿之外，老神自在，饶有兴致的顷耳听着靡乐淫调，毫不避讳，
反倒是吕酉急促窘迫，拱手难安，
“陛下正修晚礼，两位大人还请回吧。”
大殿走出一道妖娆身形，拿捏姿态，半裸衣衫，抬了抬眼皮，话语间不掩轻蔑，
吕酉眉头一蹙，怒目凝视，拳锋紧握，
“好的。”
黎泽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吕酉的肩膀，摇头示意，随后也不做停留，扭身向着宫外走出，
“男的。”
年轻人有些咋舌，这大宣皇帝挺会玩啊，这出来传令的内卫虽做遮掩，但声线粗劣，骨势成壮，应当是位颇通拳脚的厮杀好手，这般姿态示人，倒也是难为他了。
“且留步。”
果不其然，身后一声挽留，黎泽驻足片刻，并未转身，以待下文，
“陛下有请。”
花扮女妆的内卫侧身请礼，态度骤变，恭敬有加。
“戏精。”
黎泽暗笑一声，如今他倒是对这位皇帝殿下有些好奇了，不知是个病态还是变态，
大步觐见，兴致浓浓，
入眼满是金镂玉刻，奢华靡乱，薄裙撩纱，玉桂横陈，丝竹拨色，琴音惑神，
香帐半掩，尤见其中肉腻翻滚，纠缠交织，男呼女应，活色生香，
这里哪有半点皇帝寝殿的庄肃端正，简直就是一个装点极致奢华的青窑勾栏，
摸了摸袖口，还好，兜袖内还有一锭金宝，既进了楼子，一毛不拔倒是略失气度了，
再说，堂堂一国之君亲自抄戈上阵为你上演床笫绝活，怎么说也得打赏打赏，聊表心意，以示尊重。
一声泄嘘娇喘，香帐玉床之中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殿下何人？”
声音虚盛，中气难持，
“小道，黎泽。”
微微拱手，笑意盈盈，有趣，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