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想抱抱你
他们何曾知道，在周槿懿的眼里，真正没办法原谅的人，只有两个。
她。
齐帆。
其他人，怎么也都怪不上。
周槿懿看了一眼外面的办公室，决定转移了三个人会面的地方，于是在知行传媒附近订了个包间。
她向来不喜欢吵闹的环境。
更何况，她也属于半个公众人物了，现在 她的关注度也不低。
李琼怡坐在她的对面，很认真地打量着她，如此细看之下，更觉得当初一眼看到她的那股熟悉的感觉没有错，只是当时没能够坚定自己的看法。
“孩子，这些年，受苦了吧？”
周槿懿没有说话。
包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不是很大，但一点都听不到外面的声响。
林漾一边拍着李琼怡的手，让她宽心一些，找到了人是好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跟时间好好弥补。
他把带的资料拿了出来。
今天来找周槿懿，不仅仅只是为了跟她见个面。
周槿懿看着林漾递过来的文件，“股东协议”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在协议书上面的，还有一张深蓝色的银行卡，像是一个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这是你妈妈当时跟我一起建立琴棋书画的时候，本该属于她的股份。”
只是当时还在筹备阶段，公司甚至还没有注册完成，周知就带着她离开了汇仟城。但饶是如此，李琼怡却还是保留了她的股份，即使后来知道周知离世了，她也仍然照旧每年往卡里存进每年的分红。
“现在，交给你了。”
周槿懿不动声色地将文件推了回来，声音浅淡，“无功不受禄。”
言下之意，她没打算接受这份好意。
“一一。”李琼怡看着她，眉眼尽是心疼，“虽然十几年没见了，但也不用跟我这么生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
“阿姨。”
周槿懿开口，这是今天她第一次稍显不生分的称呼，但说的话，却一点都没留余地，“你们认识的一一，十八年前，已经死了。”
被林漾握在手里的手颤了一颤。
眼眶红了。
“月月期末考结束后会到汇仟城小住，到时候麻烦您多费心。”周槿懿将菜单递给了两人，“她天赋很好，也很敬仰您。”
“一一……”李琼怡听着她一声又一声客气的“您”，心里难受。
“我听说，你想给周梓染争取林氏珠宝的代言人，”林漾看着周槿懿，视线陷入周槿懿的眸波，“我这几天让运营部看一下，拟一份合同给你。”
“不用了。”周槿懿拒绝，示意他们点菜，“我知行传媒，要的是jy 的代言人。”
两个人愣住。
jy的话，现在的决定权在林炽手里。
周槿懿见两个人没有点菜的心思，索性就把菜单拿了回来，看似随意地点了几道菜，“林总，不用觉得亏欠什么。”
“当年你圆了一个小姑娘想见父亲的愿望。”
“你也在知道那对 母女出事后报了警。”
“于情于理，你都没做错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的。
当年整个事情，她早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同时她是理智的。
理智到，太清楚了在周知去世的这件事情上，只有两个罪人——
谁都不能怪。
只能怪她非要任性胡闹。
只能怪那个人负心又缺责。
如果她乖乖听话，在孤儿院里过生日就好了；
如果他还能有一点良知，第一时间报警，就好了。
她合上菜单，在电子屏幕上点了提交，眼波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所以你们二位不需要把自己置于这般地位。”
她打的感情牌，只对林炽有效。
为什么呢？
周槿懿移开目光，许是因为，齐芮愠喜欢他？
李琼怡将股东协议拿了回来，他们刚重逢，有些事不需要操之过急，岔开了话题，“你回汇仟城也有些时候了，住哪里呢？”
周槿懿身子后靠，也没打算透露住址，答非所问——
“我跟辰月，都过得很好。”
“阿姨，我自曝身份，不是为了让你们放低姿态来找我，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心里有负担，我跟辰月好好地生活着，各自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也是。”
“我们都好好生活，才是妈妈最想看到的。”
她说“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喊得很轻。
十多年了，她只有在周知的墓碑前，和偶尔在胡辰月面前，才会说到这个词。
李琼怡频频点头，“是没错，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吗？或者，你来看看我也行。”
“月月是你的学生。”
言下之意，她们会常有见面机会。
李琼怡这才舒心地笑了笑，正好这个时候菜上来了。
都是李琼怡常吃的菜。
李琼怡看着上来的菜系，心里还是很开心。那一瞬她就明白了，周槿懿是有将她放在心上的。
只是如今她的性格使然，不再是当初那个会随心所欲表达自己所思所想的小姑娘了。
但很快，李琼怡就注意到了——周槿懿用的是左手。
她的右手上戴着护腕，把整个腕部捂得严严实实的。
李琼怡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在jy新品发布会看到她的侧脸的时候，她就怀疑她是知知的女儿，也曾想着让楚益年顺着名字去查，但林炽阻止了，他说，hibiscus不是一一，理由就是——
hibiscus是左撇子。
可他们记忆中的一一，却是左手拿笔都不稳的。
“一一，什么时候开始用左手了？”
话音落，林漾的视线也落到了周槿懿拿着筷子的左手上。
周槿懿面无波澜，“右手废了，只能用左手。”
那场车祸，带走了周知的生命，也带走了她正常的右手。
楚益年说，她曾因为割腕自杀，被送到医院。
如今左手腕部平整，一点痕迹都没有，所以……那个时候，就已经是用左手割的右手腕了吗？
李琼怡心疼地看着她的左手，周槿懿着实不喜欢这样子的视线，皱眉，在李琼怡的注视下，将筷子换到了右手上，“跟你开玩笑的。”
李琼怡跟林漾都愣了一下，看着她用右手正常地夹菜。
就在几天之前，她还在瑞启娱乐的年终盛宴上用右手弹出了周知当年编的高难度的曲。
只不过因为那天的高强度用手，她右手的情况更糟糕了些，但是不过是吃个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喜欢你们现在看我的眼神。”
“如果你们来见我，只是来同情我的话，那就不用了。”
“看我，怪我，来，我们开开心心吃个饭。”李琼怡稳住情绪，给周槿懿夹了一块牛肉，“尝尝看，这家我还没来吃过呢。”
周槿懿低头吃饭，全程都是李琼怡跟林漾在说话，她只偶尔应了几声。
送走了李琼怡跟林漾，周槿懿便再度沉浸于知行传媒的工作。
等她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之后，天色已经大暗，外面的员工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周槿懿独自在办公室里又待了会儿，才起身回了住处。
冬夜寒凉，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黑色的应在的昏黄色的灯光下染上了一层寒意，周槿懿看着自己被拉得不成比例的身影，低眸慢悠悠地往小区里走着。
“一一。”
脚步顿住。
修长的影子旁边，慢慢地走上来了另一道比例更长的影子。
林炽在这里蹲守了一天一夜。
声音都哑了，带着满满的疲倦。
“我可以抱抱你吗？”
影子往前动了动。
“周一一，”长如巨人的身影没动，面部表情不见，皆匿于阴影中，只疲倦的声音传来，高傲的影帝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卑微请求——
“我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