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往事
楚益年驱车到了瑰锦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汇仟城的冬天极冷，这个时候天就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因为瑰锦苑实名制，除了业主能自由畅通之外，其他人都需要登记的，哪怕是保安对楚益年也很熟悉了，也需要登记过。
楚益年摇下车窗，等着保安登记的时候，才发现，白天的大晴天，这会儿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
他不自觉地伸手接了几滴雨水，不大，几乎落手心里就化开了，只是雨滴冰凉，在手心里片刻便引起了寒颤。
保安那边速度很快，到底是老熟人了，很快就放行了。
楚益年泊车好了之后径直带着笔记本往林炽家里走去。
从他那怒气冲冲的声音他就知道了，林炽应该是知道他早就知道周槿懿的身份了。
兴师问罪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林炽家里的，还有林漾跟李琼怡。
在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三双眼睛齐愣愣地望了过来，本来建设好的心理防线，在这三双亮眼的注视下，一点点地被瓦解了。
他瑟缩了一下，又深呼吸了三秒钟，才跨步走了进来。
“林总，林夫人，你们也在。”
李琼怡目光灼灼，她很早就过来了。
林漾没有出席签约仪式，但关注者事情的发展，所以是跟看直播的，李琼怡闲来无事也陪着他看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的主场。
却没想到，亲耳听到了她曾觉得熟悉的那个女孩亲口喊出了“阿炽哥哥”。
她就忍不住了。
拉着林漾就往林炽这里冲了，结果扑了个空。她是愣生生地从早上等到了下午，才等到了林炽回来。
林炽对于两人出现在自己房子里有些意外，却又没有很意外。他眸色如常，在李琼怡开口前先开了口，“等楚益年。”
但其实，他从周槿懿喊出那一声“阿炽哥哥”之后，就没有过任何的怀疑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说，他就信。
毫无理由。
这种没由来的信任感，连林炽自己都惊讶。
但比起她到底是不是周槿懿，他更想了解的是，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那些年又发生了些什么，才能让一个开朗纯真的女孩变成了现如今这般模样？
“楚益年。”林炽靠在沙发上，周身慵懒，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多了几分威慑，他的目光沉沉，是质问的神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楚益年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他没想否认，愣愣点头。但心里还有些发毛。
男生与男生之间的相处，不同于女生。他们两个认识的这些年，林炽虽然也没少这般喊他，交代他事情的时候也从来不在言语上客气，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两个人的感情日益深厚。
这倒是第一次，语气里隐着火，蓄着愤怒的眸里似乎印着三个字——你完了。
“前几天。”
“为什么没告诉我？”
楚益年再度吞了吞口水，寻思着应该怎么斟酌措辞，但被李琼怡打断了，她紧张地望着楚益年，“林炽，你跟他的事情，你过后再追究，我现在只想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益年看了 一眼林炽，说实话，他不知道这些信息，对李琼怡来说会不会是打击。
李琼怡这些年隐居林家老宅， 只偶尔“琴棋书画”走走，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身体因素。
林炽也看着他。
楚益年就懂了，这是允许他在李琼怡面前提这些，便也不再顾忌，清了清嗓子，“hibiscus就是周槿懿，也就是你一直让我找的，一一。”
他熟练地拿着笔记本投影，他跟林炽没少在这里讨论事情，免不了要投影之类的，现在这些对他来说家常便饭。
上面很快地就浮出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李琼怡没忍住，有些哭腔，这是一一，但又不太是。
照片里的小女孩明明就是小时候一一的模样，只是比当时离开林家的时候长得高了些许，但模样是她，也只是模样是她。
没有笑容，眼神冰冷，小小个子却满是戾气，和他们认识的开朗纯真的一一完全判若两人。
“这是我从盛野那边挖到的hibiscus最早期的照片，跟老大你当时提供给我的照片是高度吻合的。”楚益年说着，又陆续地放出了一些东西——病历本。
“她在十八年前的三月出了车祸，事故地点就在汇仟城。能查到的关于她的最后的信息，在是人民医院的档案里。当年都是手写档案居多，但很巧，那年正好 赶上人民医院改制，所以留了一点资料。”
“资料显示，是她母亲，也就是周知将她护在身下，周槿懿在那场车祸中受的伤不算重，只是手脚都受了伤，右手严重一些，但周知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抢救的路上就已经停止心跳了。
只是周知的死对她的刺激很大，情绪很不稳定，前后昏迷过多次，后来，有人将她接走，但病例显示没两天就又被送回来了，原因——”
楚益年停了一下，看了眼林炽，才又缓缓接下来的话，“第二次被送进来的原因是……自杀。”
“砰。”
林炽手里的手机一个没抓住，从手里滑落掉到了地上，索幸房内铺着地毯，金属外壳与地面发了闷重的声响，不可置信爬满了他的脸上，“你说什么？”
自杀？
那个开朗的女孩子？
会跟自杀有关系吗？
“是自杀，割腕，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都是临时调血，甚至需要现场募集献血。”
楚益年滑动鼠标，“但救起之后没几天，这姑娘就又跑了。当时是汇仟城有史以来最大的雨季，大暴雨连着下了很多天，她再被送回来的时候，听说是雨里找到的，身体过于虚弱，又淋了雨，当下就发起了高烧，用病例里的话是，病人当时失去了求生意识。之后就被转院走了，后面的就再也没有任何信息了，我怀疑应该是后面改名了。”
“接走她的人是谁？跟转院的是同一个人？”
楚益年摇头，“没有任何信息，只是猜应该是陆潜。当年的信息资料里，只有周槿懿的名字。但陆潜被传有个十八岁的养女，也许不是年龄十八岁，而是，收养了18年。”
“另外，周知，我还有查到一些……”
林炽弯腰，将手机捡起，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捏着，关节泛白，甚至有些发抖。
现在楚益年查出来的，说出来的，不过是冰冷平常的文字，用一种很平常的口气，将往事说出。
可谁知道“自杀”两个字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那个对谁都笑嘻嘻的女孩子，那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子，那个切水果不小心划了道口子就会冲着他哭的双眼通红超级怕疼的女孩子，是得多绝望，才会选择割腕的方式？
楚益年看着林炽的状态，似乎还挺平静的，于是决定继续往下说，反正有些信息早晚都得让他知道，那就一次性都讲完。
讲完他就赶紧撤了，有一说一，这样子的林炽，反而过于平静，更可怕。
楚益年这会儿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他将资料往下滑，“周知跟齐帆，结过婚。”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是很震惊的，如果说，周槿懿是周知跟齐帆的女儿，那不就等于说，周槿懿跟齐芮愠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但林炽的表情却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包括李琼怡跟林漾。
楚益年扶着笔记本的电脑一抖，很显然，他们都知道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