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死
“徐叔叔，刚刚莫先生的话你听见了吗？”
“徐达，刚刚莫先生的话你听见了吗？”
吴厌和孙正直异口同声的问道。
孙正直一脸坏笑的看着徐达夫妇。
面无表情的吴厌，此时也换上了一副纯真的笑容，至于是不是真的纯真就不知道了。
“你…你们要干嘛？”徐达打起一丝精神有气无力的问道。
“村长大叔，我们刚刚和徐达夫妇的协议是什么内容呢？”
吴厌眨巴眨巴眼朝村长问道。
“这个…对赌协议的内容和效用我想想…”
村长面色有些窘迫的说道。
对赌协议这种东西一般人虽然知道，但并不是很了解。
1：赌注太大了，普通人承受不起，有钱人也不会没事玩这个呀。
2：大部分人其实都只是说说，谁会来真的呀。
村长从未想过自己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真的有机会碰到对赌协议。
而吴厌和孙正直给了他这次机会。
吴厌看出了村长的窘迫，不着痕迹的溜去偏房的床上摸出了一本破旧的《焰国法典》，回来时还很贴心的帮村长翻到了‘对赌协议相关与范本’。
这几天吴厌除了医书和画本，看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了。
村长从吴厌手中接过《焰国法典》。
“咳咳，对…这个对赌协议范本内容如下：甲乙双方本着平等自愿、公平、公…呸，公正的原则，在符合双方共同利益的前提下达成本契约…”
吴厌望着磕磕巴巴念着法典的村长…悟了。
村长大叔的脑袋瓜子不转弯，套不进事情打算整篇念完啊。
还好吴厌早有准备。
“村长大叔，你往后翻两页，里面有我写好的范本。”
村长捣鼓了两下法典，终于是找到了吴厌提前写好的范本。
“甲方：徐达、王彩霞
乙方：吴厌、孙正直
对赌内容如下：
乙方需提供第三方权威认证或举出关键证据证明徐招娣为营养不良所致昏迷。
若乙方举证成功，则甲方无条件答应乙方诉求，反之乙方无条件答应甲方诉求。
协议内容不得违反焰国基本法、协议内容不得危害社会安定。
协议经由甲乙双方口头协定，依焰国法协议生效特此书面文书一份。
若甲乙双方有任一方不服协议内容，可向村庄所属村镇议会提起上诉。”
“注：
上诉复审费用由败诉方承担（包括当不限于庭审费用、魔法援助、急救治疗、营养保障等）。”
“村…村村长，为什么还有急救治疗和营养保障？”徐达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
“这个…这…”
老村长第二次陷入窘迫状态。
“这个我知道。徐叔叔，协议成立时法官又不在场，那大概率就要读取记忆了…据说读取记忆对人体负担很大，要是急救不及时容易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白痴哦。”
吴厌露着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朝徐达解释道。
徐达听见这个答案两眼失神呆呆的看着吴厌，这个表情着实和阿巴阿巴的傻子没啥区别。
完了…完了…
原本还想着把事闹大点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不了就上诉硬拖。
读取记忆…治疗不及时会变成白痴…
难怪岩村之前那村霸成了傻子…
徐达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好似一摊烂泥任凭王彩霞怎么拉拽都不为所动。
浑浑噩噩的徐达脑子里像走马灯一般回顾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陈有钱陈有粮被自己邀请到家里做客…路上看到吴厌…招娣没起来干活做饭…上门讨要说法…王彩霞被激怒答应对赌…陈霖清带着莫炎出现…吴厌拿出了对赌协议…
这一刻，徐达才算彻底明白了过来。
吴厌才是真正的推手。
徐达发现…从一开始他就掉入了吴厌为他准备的陷阱。
让陈有钱引开徐达，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徐达设下的陷阱。
陈有钱就不是用来引开徐达的，再怎么说三十岁出头的徐达，抓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只是吴厌说给陈有钱听的。
徐达抓住陈有钱以后回家，吴厌为什么不走而是在树下乘凉？
吴厌是在等徐达…为了给徐达加深印象。
回家后王彩霞也和徐达说看到了吴厌，这就是双重保险了。
陈有钱陈有粮就算不说，徐达和王彩霞也会去找吴厌麻烦。
徐招娣早上“昏迷不醒”，加上两次加强印象，徐达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吴厌。
至此，就有了今天砸门讨要说法的事情。
前半场吴厌和徐达还有王彩霞对峙了半天，处处都留下了破绽让徐达有机可乘。
那真的是破绽吗？
就是为了让徐达和王彩霞更加自信，更自信也就更加的盲目自大自视甚高。
之后，再由孙正直推波助澜。
孙正直只需一个轻蔑的神情，一句恰到好处的嘲讽，就能直接引爆已经目中无人的王彩霞。
自己一直冷嘲热讽处处刁难的小乞丐，竟然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徐达第一次用不带任何轻视的注视着吴厌。
他不敢轻视，吴厌的笑容在徐达眼中就是最可怕的东西。
而吴厌还是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笑着。
看着吴厌的笑脸，徐达的心逐渐被怒火填满。
徐达心里恨啊！要是吴厌不是七岁自己就不会那么轻视，要是孙正直没有运气那么好救了魔药协会的人，要是陈霖清没有带着魔药协会的徽章去请莫炎…
要是自己没有苛待徐招娣…
呸！老子怎么就没有早点打死这个丫头！要是没有她哪有这些事！！！
“死丫头！都是你的错啊啊啊啊！”
沉默了半晌的徐达忽然面目狰狞，唾液横飞，疯了一般的大吼道。
众人都被徐达吓了一跳。
无能的人总是这样，当他发现他不是你的对手时…他就会迁怒下一个不是他对手的人。
而他们大多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如果他们会反省的话，哪里还会有时间在这无能狂怒？
“爸…”
徐招娣也在这时醒了过来。
“王八犊子！吴厌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救我…”
徐招娣被吓到了，招娣从来没有见过徐达这么凶狠的表情，一时说话都显得磕磕巴巴。
“吴厌要救你？我要杀了你看他怎么救你！都是因为你！！！”
突然！徐达就像一条疯狗一样从地上跳起蹿向徐招娣。
“吴…吴厌…救我…”
徐招娣已经完全吓傻了，浑身颤抖着后仰倒在床榻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当家的你疯了！”
王彩霞也回过了神，赶紧抱住疯狗一样的徐达，任凭徐达怎么挣扎都不撒手，徐达这是真打算掐死招娣啊！
“我没疯！！撒开！！”
徐达怒吼道，他双手也没闲着，不停的朝王彩霞脑袋上招呼，王彩霞吃疼但就是不撒手。
“徐达！招娣可是你女儿啊！”
陈霖清双手环住哭的稀里哗啦的徐招娣朝徐达吼道。
“徐达！你给我滚出村子，茂森村不欢迎你！”
村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火气，他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徐达，你是不是这里有什么毛病嗷？！”
孙正直直戳戳的指着徐达的脑袋骂道。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鸡飞狗跳就是最好的形容。
事态逐渐朝着愈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徐达！我的诉求是以后善待徐招娣！”
吴厌的声音夹杂着灵气一瞬间镇压了所有的骚乱。
“就…就这？”
徐达胡乱拍打的双手停在了王彩霞的脑袋上，声音带着怀疑不解的问道。
“我说了，我要救她。”
这件事吴厌早就想好。
俗话说不懂法律的流氓不是好混混。
虽然吴厌既不想当混混也不想做流氓，但是律法总是要先学的。
于是《焰国法典》就成了画册医书以外的第三本读物。
虽然知识层面是有了，但是没有孙正直的支持这件事还是白搭。
于是当天晚上吴厌就和孙正直说了白天去找招娣这件事，孙正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教出来的学生有事我担着嗷。”
孙正直揉着吴厌的脑袋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过也有出乎意料的事。
本来按照吴厌的计划，事情发展到对赌就该结束了。
按照吴厌原本的想法徐达夫妇答应对赌，到时候自己和孙正直去镇上找个医生回来做个证明就罢了。
但是孙正直是个人精，他深知徐达的秉性，给徐达这种人一点机会保不齐出什么乱子。
本着夜长梦多的重要思想方针，孙正直便天还没亮就跑到陈霖恩家敲门。
孙正直一边顶着陈霖恩的牢骚，一边哀求陈霖清帮忙。
陈霖清性格本身就大大咧咧，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孙正直深知搞定了陈霖清，陈霖恩这个妹控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陈霖清答应了孙正直的请求，陈霖恩也只能干着急，但心里又不放心陈霖清一个人去镇上，于是佯装生气回了屋。
只不过是一路上陈霖清老觉得有人狗狗祟祟的跟在自己背后去了边陲镇，又狗狗祟祟的跟着自己回了村子。
……
“吴厌，你的诉求就是徐达夫妇善待徐招娣是嘛？”
村长看到徐达不再胡闹也暂时压住了怒火按部就班的问道。
“嗯嗯。”
吴厌点了点头。
“乙方是你和孙正直两人，你们确定诉求确实是徐达夫妇善待徐招娣？”
村长眼里抱着一丝希冀的问道。
家人们谁懂啊！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徐达赶出村子，村长老想抓着这个机会了。
快说赶走徐达！快说快说！
村长心里默念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吴厌说啥就是啥啦，我听吴厌的嗷！”
孙正直开心的笑着。
孙正直是真开心，对赌协议本身就是很具诱惑力的东西。
它可以在不违反焰国基本法和社会安全的条件下让对方答应你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可大可小。
小到让对方给你洗几天内裤，大到迫使对方交出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
所以起誓协议的时候，孙正直才会将自己也加进乙方，为的就是防范一些突发的情况。
吴厌和孙正直说的是为了救招娣。
而吴厌的诉求也真的只是为了救招娣。
吴厌有时候表现出的不像是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沉着冷静，而且吴厌太具天赋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掌握着极高的魔法天赋，如果控制不好那就是焰国的灾难。
但是就算这件事徐达表现的多么令人厌恶和愤怒，吴厌都没有违背自己的初衷。
孙正直由衷的开心，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份对赌协议不仅仅是徐达夫妇和吴厌在赌，也是孙正直和吴厌在赌。
孙正直终于可以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学的一切交给吴厌。
“哎…乙方诉求已示，甲方有什么问题吗？”
村长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走着流程。
“没有。”
徐达心有余悸的答道。
这点事还没有影响到徐达的切身利益，他能够接受，大不了以后让王彩霞累点。
“拿来。”
村长搓着手指向徐达问道。
“拿什么？”
徐达一脸懵逼的看着村长。
“拿钱！！”
“凭啥？！”
“我要将文书托人拿去镇上给你们制作履约药剂！一人50火铜，两人要100火铜！”
“没钱！”
“没钱？没钱我就把文书给村镇议会，到时候你再看看有没有钱。”
村长也懒得和徐达废话直接威胁道。
“…给。”徐达心不甘情不愿的摸出了一枚带着“体香”的火银递给了村长。
眼看火银被村长收了起来，徐达只能肉疼的问道：“这药有啥用？”
“徐叔叔我知道！对赌协议生效以后魔药师会按照协议内容炼制药丸，吃下药丸以后要是违反协议身上就会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能不吃吗？”
“那村长大叔就给村镇议…”
“我吃。”
“最好别吃呀达，这吃了多不好。答应我，你还是做傻子成不？”
村长也不装了，直接哀求徐达做傻子。
徐达嘴角抽搐的瞟了眼村长。
“走了。”
徐达没再搭理村长，而是伸手去抓招娣。
招娣身子侧开躲开了徐达伸来的手，默默的站到了孙正直边上。
她对父母所有的美好幻想都破灭在今天。
徐招娣编织了多年的梦，欺骗自己多年的谎言，像是结痂的伤疤一样被无情的撕下。
鲜血淋漓。
院落铺满秋叶。
遍体鳞伤的徐招娣终是死在了六岁，死在那张承载了她无数思念的石凳上。
带着她破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