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辞而别
夜里，小棣棠因心中有事放心不下，又醒了一次。看见床上的冥落沉沉入睡，便大着胆子伸手去触他的额头。现在不冰了，恢复了温热，但是由于被子裹得太厚，额头上和脖颈处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他的衣服肯定也湿透了，更加要着凉的，如果一直称病赖着不走就麻烦了。我又不能给他换……这里也没有男仙的寝衣。”
小棣棠一时左右为难，“还是给他擦擦汗吧。”
小棣棠起身，找了一块柔软的锦帕，轻轻地抚上冥落的额头。她娇软的小手缓缓用力按压着，小小的锦帕一点一点地吸收着冥落额上细密的汗珠。
随后，小棣棠又沿着冥落肩颈处的弧度，轻柔地擦去那一层氤氲的汗雾。冥落似有所感觉，双眼虽然仍旧闭着，但原本僵挺的脖颈，渐渐放松下来，也会微微调整姿势，配合她的触碰。
难得两人之间气氛如此和谐。小棣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威胁？小棣棠心里知道不完全是这样的。
这位魔君像是能操控人的心智，小棣棠发现自己一见到他就感到十分亲切，是那种不敢靠近又想靠近的亲切。她与云璟仙君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小棣棠一直把云璟仙君当成友善的大哥哥，在他面前不会有顾虑和害怕，当然，也不会有这种相互拉扯的刹那心动。
再往下就不方便了。
“我就只能帮到这了……也不知道着了他什么道。”小棣棠把锦帕放在一边，仔细端详着这个传说中的大魔头。
他睡着时是另一番气质。沉静、冷清，没有了高高在上嘲笑人的姿态，显得温和了不少。
“魔界之人也长得这么好看，还以为都是怪物呢。”小棣棠心中想着自己从前对魔君的想象，再对比眼前这张绝世的容颜，扑哧笑出声来。
冥落是在晨间醒来的，看着身上压着层层锦被，还有放在枕边的锦帕，又见趴在床沿边还在熟睡的小棣棠，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在镇元塔关了五百年，每日受天冰照射，刚到塔外难免产生应激反应，昨夜的寒症来得凶猛，他极力调动体内的纯阳正火压制，但是没有成功。
冥落原本是想来九重天探查内情，没想到镇元塔的阵法非常厉害，能够抑制他的火系法术，所以他在塔里耽搁了五百年。虽然也在镇元塔中了解到了一些天界秘闻，但看来回去后肯定要闭关一阵，继续精进修为了。
“倒让你看了本座笑话。”
冥落斜瞥一眼睡得正香的小棣棠。她此时的双颊如早春的桃花般，粉粉嫩嫩，嘴角还微微上扬，十分娇憨可爱。
“你在本座身边养了十万年，现在出落成天界女仙了。”
冥落曾经时常想象小棣棠化形的样子，以为是冷面冷心的魅，或者是身形矫健的少年，加以训练可以成为他身边的左膀右臂。谁能想到，拥有自己灵力的棣棠花化形成了眼前这个一脸纯真、眼神澄澈的小姑娘，而且现在还成了天界的仙女，无论是外形还是身份，着实与他的期望差了太多。
“也不知道她来此处多久了，过得好不好。”
冥落的心软了下来，收起了平日的严厉凉薄，要是平常时候，他看见小棣棠化形成这样，定会冷冷说一句“没用的东西”。但此时，冥落居然想的不是嘲讽她，反倒有些担心她的处境。
他全身已被夜里发出的汗浸湿，于是起身走下床，用法术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袍，再把床上散乱的被子收拾好，便在环顾四周打量。
“昨夜她说毓泽宫，想必是在天君第三子云璟的宫邸。”
冥落对云璟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说他不像两个兄长那样争强好胜，也并不得天君喜爱，管些布星挂月这类不紧要的小事。
冥落当然想把小棣棠带回魔界，毕竟这是他养大的小花，虽然还不知小棣棠是什么缘由被带到天界化形，但本就属于他的，当然是要跟着他。况且小棣棠体内有冥落的真气，寻常仙君看不出来，但必逃不过天界神兽玄龟的法眼，留在天界不是长久之计。
但冥落又有了片刻犹豫。魔界现下还不知是何情形，回去必然要重整一番，诸事缠身中无暇顾及小棣棠，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了软肋，反倒是害了她。
加之小棣棠对魔界全无记忆，贸然带回去怕是不太妥当，到时被她以为魔君强虏无辜仙女，这“恩将仇报”的标签想必很快就要被她贴上了，以后就更不好驯服使唤了。
冥落轻笑一声，“既然在这住得惯，那便再委屈几日，待本座安定幽落川，再来接你吧。”
冥落临出门前再次望向小棣棠，暗自定了定神，纵身化作光遁，消失在摘星殿门外。
小棣棠醒时已近晌午，昨夜被冥落折腾到深夜，中间又醒了一次，所以睡得沉了些。眼前的寝榻已被整齐叠好，屋内空无一人，小棣棠心中不解，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我昨天是遇见了魔君，还把他带到这了吧？还是我再做梦？不是做梦不是做梦，床都让给他睡了，是真的。但是怎么不见人影？现在外面都是天兵，如果他私自乱跑被捉住了，我就惹大祸了。”
小棣棠感到一阵紧张，但是又转念一想，“他可是魔君，我怎么能把三界称雄的魔君大人想得这么弱。或许人家就是不辞而别。也好也好，这魔君还挺自觉，昨夜我还怕他借生病之机赖着不走，是我以小花之心度主君之腹，果然大人物即便落魄也是很有骨气。”
小棣棠悬在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祈祷他回程顺利，“我与魔界并无仇怨，高层斗法岂需要我一个普通精灵站队。祝你一切顺利。”小棣棠心情舒畅，动身准备打开房门和窗户，让日光照进来，顺便把屋内的病气清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