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梵伽佛子
来人嗓音空灵清许,正嘈杂的侯府主厅倏然间沉寂下来,屋檐边上雨水落地,雨滴捶打主厅院前芭蕉,徐徐雨声更显厅内安静。
花汐也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朱门前淡然而立一个身着佛袍袈裟,黑发明眸的男人。
他手捻佛珠,并且执伞却无一滴雨水侵扰,男人眸光纯净无垢,弯唇一笑间尽是慈悲风华。
贞华夫人先行打破沉寂,她也是一愣,“梵伽佛子?”
梵伽迈步入大厅,朝贞华夫人颔首行礼,透亮的眸却始终落在花汐身上,“花汐姑娘,许久未见。”
花汐杏眸微怔,“梵伽佛子怎会来此?”
当日活死人猖獗深入大齐,黑骑军和大齐军队本已经在各处束起防线,却因灵禅寺内梵伽佛子‘疏漏’而致使大齐京城差些毁于一旦。
而封袀也曾说,由秋花盗走的封家主母信物被梵伽扣住,这佛子一眼望过去不染纤尘世俗,悲悯众生,功德加身,可人心隔肚皮,花汐是万万不敢全然信任梵伽的。
梵伽清明的眸里通透磊落,他又不急不躁地重复了一遍,“贫僧来此投奔花汐姑娘,为您迎战神王。”
花汐蹙眉,“为我迎战神王?人界献祭关乎众生,梵伽佛子此言差矣。”
梵伽缠绕着佛珠的手置于向前,躬身行了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失言了。”
焚炎好整以暇地懒散靠于椅背上,玩味地撑首瞧着梵伽,“小白莲原是入了佛家啊,难怪汐儿总说你生来便有佛缘。”
花汐疑惑地看向焚炎,“这话什么意思?”
梵伽既为佛子,有佛缘是理所应当。
可听焚炎这意思,是‘以往的她’说得这话。
她倒真是想知道,这湘傛上来就喊她姐姐,梵伽出言便是为她迎战,焚炎更是从小便陪在她身旁,这三人同以往的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这种境地显然不适合问这种事情。
焚炎也只是摸着手边红色纸伞的伞骨,抬了抬眼皮弯眸笑起来,“主上好奇,过会儿我再告知。不过梵伽确实有迎战神王的实力,主上放心即可。”
花汐轻缓点头,也不敢怠慢,说道:“那请梵伽佛子落座。”
梵伽颔首,“谢过花汐姑娘。”
这位佛子大人并未展露自己何等实力,可既能同焚炎认识交好,应当实力也不俗。
花汐吐了口浊气,她端坐于高位之上,过分纤弱的身子只占了大椅的一角,瞧起来愈发羸弱。
可如今端坐在高位上的人只能是她。
她撑椅起身,神色严肃,“既然已有神王迎战人选,那接下来的神界大军就需交由诸位来面对了。”
“今夜子时,八国和央陆将会自封,幽冥之力灌于人间,除去各国和央陆军队全部加入绝杀冥术的训练外,各国百姓,十五岁以上的人中,七成必须应召入伍,其余三成要同其余人负责耕作和后勤事务运转。”
“今日起,央陆以药神阁为首的全部医馆所有丹药皆免去费用,各位就带着你们国家的兵好好训练,药神阁所有药神和门生已经前往各国,八国央陆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凡让我听到一丁点内斗风声,不问缘由,全部斩杀。”
“此时此刻,我们要做的,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绝杀冥术并非一日之功,冥力入体的痛苦也非常人能承受,可卑劣的神族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一条退路,接下来时日,我们需疯狂修炼,疯狂对练,疯狂演习,将云蛇阵阵法刻进骨子里,让那些神族人知晓我人族亦不是好欺负的!”
“诸位,我们不会败,也不能败!”
侯府主厅所有人都红着眼站起身,朝站在高位上的花汐俯身行礼。
曾经带领他们的是大齐的封小侯爷,是央陆神级杀手惊鸿,如今是花汐。
雨楼一直坐在花景然身边,少女眉眼妖艳,顾盼生姿,待所有人行礼过后,她悄声无奈踮脚凑近花景然耳边,“神王和神界大军皆有人阻挡,那汐儿是要独自迎战神帝吗?”
花景然轻叹一口气,“我也不知。”他视线定格在游刃有余好似坚信人族一定会胜的花汐脸上,没忽略小姑娘藏在背后颤抖的手,他垂眸对雨楼道,“封袀不在她身旁,她定是想念又担忧的。”
雨楼抬手牵住花景然,“我们都在她身旁。”
花景然轻嗯一声,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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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雨不知停歇,旧瓦青屋笼罩在黑黢黢的苍穹下,花汐独自一人站在侯府屋顶,向远处眺望黑绵绵的低矮屋房。
这人间生死存亡,她的少年被困在遥远的明熙殿,福祸不知。
雨丝打湿了她的衣襟,琼鼻上雨珠滑落,顺着脖颈滑入领口隐匿不见。
她仰起脸,浸在雨幕里,心下终于是有了片刻安宁。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神王是有人迎战,但其实梵伽、湘傛和焚炎的实力与神王相比是强还是弱,她也不知道。
神界大军几十万之多,其实就算是举全人族之力修习绝杀冥术,再有云蛇阵的加持,也未必真的能斩杀掉神族士兵。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但起码已经都有抵挡之法。唯独神帝无人可战。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神帝是她来迎战。
可神帝有掌控着她生死的禁制钥匙。
她的力量也被禁制压得密不透风,根本无力与神帝一战。
花汐比任何人都清楚神帝才是这场战役的关键,可能在人界的大小战役当中,一个武功高强者孤军奋战虽难缠但却不足为惧,但在这种神力和冥力需要碰撞的战役当中,神帝这样的强者说不定抬手就能将他们的计划打乱。
这才是花汐最担忧的事情。
如今迫在眉睫的,是要如何解开她的禁制,让她那被湮没在四肢百骸的力量得以完全释放和流淌。
那需要比神帝更强大无数倍的力量。
可去哪儿找?
根本无路可循。
花汐屈膝坐下,屋顶依旧是细雨不断,她闭着眼向后要仰躺在坚硬的红瓦上,下一刻却感受到脑袋下一阵柔软,连带着雨丝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