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噩梦
沈楒澜手抱着头,惊恐的瞪大眼睛,周策宸死了,他死了。
眼泪不自觉的从她泛红的眼眶流下来。
记忆交织,一个个片段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她抱着周策宸在雨中饮泣的片段。
沈楒澜缩在床的角落里,她的头很痛。
呼喊声将守夜的碧蕊惊醒,她慌忙去查看沈楒澜的情况。
“娘娘,娘娘您怎么?”
碧蕊一进屋,就看见沈楒澜缩在床角,身体微微颤抖。
“出去,将门守好。”沈楒澜颤着声吩咐。
“娘娘,你……”碧蕊看着沈楒澜的模样,手足无措。
“我没事,做了噩梦罢了,你下去吧。”
“是。”碧蕊心怀忐忑离开。
碧蕊离开后,沈楒澜环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床榻上,她盯着窗子双眼无神。
那扇窗子的朝向是离园阁的方向。
……
周策宸回到院内后,就到书房翻看公文。
但今日的他,看着面前桌上的那一叠叠文书突然烦躁起来,那是他鲜少有过的感觉。
这令他不禁蹙起了眉。
打开一份文书,上边列着今年冻害给百姓带来的灾害,饥荒,百姓流离失所,冻伤……
周策宸烦躁的将文书合上,披上狐裘大氅上了阁楼。
这阁楼是离园阁的最高处,阁楼上可以看见萧澜轩。
他站在此处恰好可以看见萧澜轩的主卧。
如今的萧澜轩主卧已灭了灯,想来她是睡下了。
周策宸脑子里浮现出今日她和沈楒澜相处的种种画面,她似乎不排斥自己。
周策宸思及此,点点欣喜之情涌上心头,但同时又伴随着不安。
他怕,怕这份欣喜会转瞬即逝。
白雪伴随着寒风袭来,屋内的珠帘轻轻相蹭,发出沙沙的声音。
周策宸依旧立在原地,凝望着萧澜轩的方向。
……
翌日辰时,沈楒澜坐在梳妆台前,手扶着昏沉的头,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倒是比昨天还憔悴几分。
露浓站在一旁,见自家王妃的脸色憔悴,她不禁担心起来。
“娘娘,可是昨夜没睡好,奴婢让太医来给您瞧瞧。”
沈楒澜微微摇头,她微微勾唇道“不必了,不过是做了梦,伤了些神,不碍事。”
“流春,今日的脂粉给我多涂些。”
正给沈楒澜挽着青丝的流春点头道“是。”
屏风外,一丫鬟过来了禀报道“方才离园阁来人禀报说王爷今日需得上朝,便不来陪王妃用膳了。”
沈楒澜眼眸颤了颤,今日是腊月的朔日,按例他是在每月的月初和月中需得上朝。
这是当今圣上特许的。
只是,经昨夜一梦,她对他甚是想念。
想到这儿,沈楒澜眼睫微微下垂。
只是紧接着便听丫鬟道“王爷特意挑了几箱镯子耳饰送到院中,说是让娘娘挑自己喜欢的。”
听了这句话,沈楒澜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周策宸总是对她那么好。
流春和露浓按沈思澜的吩咐,将沈楒澜浓密的乌发高绾成了云鬓,发髻间特意簪上了一套点翠蝶花颜头饰。
似是为了遮掩脸上的憔悴感,沈楒澜今日还穿了袭妃色的潞绸对襟广袖袄裙。
出了屋子,露浓就给沈楒澜披上斗篷。
看着面前列着的四大箱,有些解闷小玩意儿,不过最多的还是首饰。
上辈子,周策宸也曾送各种首饰到自己院中来,她其实心中是欢喜的,只是她挑也没挑,全都放进库房了。
那时她完全把这场婚姻当做利益的交换,不知该怎样面对二人间的感情,自认为放进库房是对他送的东西最好的处理方法。
再后来,与周策宸日日都相处之下,她亦是动了心,但是那时的她不知这是喜欢,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动。
直到她知道周策宸自请出征,她心中的不舍与担心才叫她幡然醒悟。
所以二人就这般错过了一辈子。
想到这些, 沈楒澜心中苦笑了下。
上辈子两人就这样错过了。
她走到木箱子旁,当真是当着全院子的丫鬟仆人们用心挑选起来。
其实四箱东西全是按照她的喜好置办的,沈思澜挑了里头解闷的鲁班锁,其他首饰她都各挑了些。
“剩下的都送去库房吧。”沈楒澜道。
“是。”
……
用过早膳后,沈楒澜吩咐朝华将账本置于紫檀木桌案前。
看着眼前的账目,沈楒澜神色淡淡,若是从前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账本。
算学是她最讨厌的一门课程。
在闺中时,教养嬷嬷教她看账本,她便学得很是吃力。
用到实际地方,便更是吃力。
她嫁到王府已有三月,从前都是朝华处理账目,她过目几眼便好。
所以上辈子她便是吃了不熟悉账目的亏,以至于后来朝华出了事,又因着周策宸不在,周景陌使了手段,竟将府中商铺与贩卖私盐联系起来。
最后圣上压下此事,小惩大诫,将自己关禁闭了两月,同时,也无形中给周景陌陷害周策宸造反提供了把柄。
周策宸离开她后,王府中便独留她一人主事。
吃一堑,长一智,府中主要的账目她再没有让她人着手过。
……
周策宸下朝回府,就直接走向萧澜轩的方向,刚迈开步子,他又转道回了离园阁,待换下了官服,方才往萧澜轩去。
迈进院中,丫鬟仆人们有条不紊的干着活,见到周策宸便行了礼,到主院时,周策宸问一个丫鬟道“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在暖阁。”
这暖阁,其实便是沈楒澜的主卧,床榻与外头桌案以屏风隔开。
屏风外头靠墙的左侧还摆放了博古架,上边摆放着盆栽,瓷釉器皿和各种小玩意儿,今日挑的鲁班锁也被放置在了上边。
周策宸进到暖阁时,瞧见沈楒澜正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还在账本上,但是她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此刻正好朝桌案上栽去,周策宸见状,伸出手托住了沈楒澜的脑袋,沈楒澜突然被惊醒。
她抬起头一双水眸和周策宸视线相撞,此刻的她正懊恼着自己看账本看睡着,但看见了周策宸,她又很是欣喜。
“王爷。”沈楒澜此刻还坐于楠木交椅上,因着方才看账本打瞌睡的缘故,脑子里还存着些七七八八的账目。
“嗯。”周策宸低声应她。
周策宸瞥见紫檀桌案上的账本哑声笑了下,他一直都知道,沈楒澜算学不好。
他也没有想到,沈楒澜今日竟然自己看账本了。
沈楒澜也顺着周策宸视线看向账本,倒是并未察觉周策宸的表情。
“若是累了就歇一歇,这些账目让下人打理便可,你的身子不可太过劳累。”周策宸低声道。
沈楒澜摇了摇头道“这些账目是不可以假手于人的。”
说完,沈楒澜便意识到自己还端坐在交椅上,她慌忙起身准备行礼,一只大手便托住了她。
“本王说过,王妃无需同我行礼。”
沈楒澜定定的看着周策宸的眼睛许久。
“好。”沈楒澜应他。
周策宸的手还握着沈楒澜的臂弯处,沈楒澜隔着衣服,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道,只是这样的举动,便可让沈楒澜耳尖泛红。
周策宸没想过今日的沈楒澜会这般乖顺,他的手稍稍施了些力道,将沈楒澜带到自己面前。
沈楒澜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这是何意。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周策宸个子生得极高。沈楒澜在一众小姐姑娘中,虽谈不上最高的,但中成还是有的。
而此时二人站着,沈楒澜不过才到周策宸肩膀处。
周策宸低头见小姑娘的眸子水灵灵的盯着自己,他便更是觉得反常。
他在举国上下,是颇具威严的。又因着手中的权势,在朝野之中运筹帷幄,手上的人命便是自己数,也数不过来。
所以京中那些权贵家中的公子或是姑娘们总是惧怕与自己对视。
沈楒澜不同,第一次见她之时她就是不同的,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无畏的。
但婚后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冰冷的。
如今,她看自己总像是含着一股情意一般。
“近日可是遇上难事了?”沈楒澜耳边传来周策宸的声音。
“难事?”沈楒澜摇了摇头,她未曾遇上什么难事。
见沈楒澜摇头,周策宸以为她是不愿意说。
他抬手抚上了沈楒澜发间的那支并蒂玉兰簪,眸色深沉道“你从前不会戴这些首饰,你不喜欢这些。”
其实沈楒澜自嫁入王王府作王妃后,穿戴上都是偏素净的样式,着衣的颜色也是偏暗沉的。
发间的头饰都是最简单的。
不过沈楒澜人长得美,通身的气质都是顶好的,就算穿着简单,看着却也大方,有种比这个年龄段的姑娘们更沉稳的气质。
而如今她的穿衣和以往比起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觉得沈楒澜整个人都变得敞亮起来。
按露浓的话说,就是如今这样打扮不仅是态浓意远淑且真,偏生又透着股霞月风韵。 真是芙蕖一般的美人。
不过这些话周策宸自然不知。
他知沈楒澜不喜欢自己,所以自己送的东西她一般不会碰。
而此时的发簪却簪在发间,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缺银钱。
沈楒澜见周策宸眉头微微蹙起,不知怎的,沈楒澜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抚平周策宸的眉头。
触碰到周策宸额头的时候,二人皆是一愣。
沈楒澜缩回了手,在半空便被周策宸抓住了纤细手腕。
沈楒澜心中轻叹了口气,周策宸似乎觉得自己这两日的改变是在讨好他。
“王爷觉得我缺银钱?”沈楒澜猜到了周策宸想问的话。
定安王妃缺少银钱用,这种话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话。
可周策宸猜不到别的可能,沈楒澜的心思总是叫他捉摸不透的。